經常看到有關孩子因為心理問題而干傻事的報道,每當這時候,真的是感到非常痛心。也是在這時候,總是不經意地去回想過往的種種。
其實我壓根不想去回憶我的學生時代。我從1985開始上小學,到1997年中專畢業。這其中經歷了三段求學生涯,小學、初中、中專,每一段學生生涯給我留下的是痛苦的回憶,往事不堪回首,就像傷疤,揭一次就痛一次。
1985年的農村還是很落後,村裡沒有象樣的學習,設了兩個教學點,3年級一下的孩子是在一個教學點,3年級以上在另一個點。3年級以上的那個教學點,才是算是真正的村小學,有幾間象樣的瓦房當教室,而另一個教學點,其實就是幾間破敗的瓦房,不知道之前是做什麼用的,臨時改成了教室。讀到三年級的時候就可以轉到正規的教學點。記得剛讀到2年級的時候,因為房子太破爛,屬於危房了,我們遷到了一個破廠房那裡上課,廠房是村裡土地改革之前用來熬紅糖的地方,幾個年級的孩子大概也就十來個,就都混在一起上課了。
要說這些艱苦的條件其實不算什麼,那時候,我很害怕去上學,家裡到學校要經過鄰村,路上會有鄰村的小混混,在路上欺負你,會要挾你要錢,會打你,好在後來哥哥的一個鄰村的好朋友站出來,保護我,讓我不受人欺負。
學校只有一個老師,教數學也教語文。他愛喝酒,在村裡是出了名的,他上課寫字抖著手,給我們念書的時候,拿著課本的時候手也是抖著,那時候不知道,這是酒精中毒的癥狀,村裡人都笑,這老師,能教出什麼學生哦。而讓村裡人想不到的還有更不齒的事情,就是老師的猥瑣還有對孩子們的猥褻。不知道是老師每天都喝酒糊塗了還是故意的,每天上課,他坐在講台念課文,褲子的拉鏈都是開著,露出裡面的紅內褲,這是經常有的事情。
更讓人氣憤的是,那時候午睡是睡在我們的課桌上,小小的課桌,承載著我們小小的的身體,我們乖乖的躺著,都不敢亂動,動作一大可能就會掉下來。老師會在午休時無數次的去伸出他的手去摸女孩子的身體,還把他的下體,放進孩子的手裡。那時候我會故意不睡覺,久不久會故意動一下,讓老師認為我沒有睡著,而不去碰我。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這樣行為的嚴重,也沒有人吱聲,沒有人告訴大人。
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了幾年。後來我們搬到村裡的教學中心點,情況才有了好轉。但是這樣的經歷讓我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噁心。
我骨子裡的自卑,大概就是從那時候就開始了的。不喜歡說話,不喜歡與別人溝通,害怕見人。小學6年級之前,我的考試成績從來不高於80分,我的作文也還不會寫,值到6年級的時候,我們跟另6年級的另一個班合成一個班,那時候很慶幸的是新的班主任黃老師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他講課幽默,上課鼓勵我舉手回答問題,叫我每天寫日記,
然後拿給他看,然後每天給,幫我修改。這樣給我開小灶一個學期後,我的成績才慢慢地提高了,作文也有了起色,我的情況才有了好轉。這個老師,我一直惦記他,這是我求學生涯中遇到的最好的老師。
小考的時候,我考上了鎮中學,我很感謝黃老師,如果不是他的拯救,我想我應該不會考上中學,聽說我們那一屆,是我們小學有史以來考上初中最多的,都是黃老師帶出來的。
初中是在鎮上讀的,初中後住校了,鎮上離家有差不多10公里,有兩條路可以通往學校。一條大路,可以通車,雖然說是可以通車,但是那時候的車,就是家裡的單車,能有單車的是屈指可數。另一條是山路,每個周末要走山路回家,跟父母拿下個星期的生活費,還有米和菜,那生活,米和菜是從家裡帶去的,自己買一個鋁製的飯盒,自己放米和菜到飯盒裡,每天拿去飯堂蒸。每天由宿舍的值日生統一送到飯堂統一領回來。那時候一般是拿黃豆跟菜乾,偶爾會有臘肉,有臘肉的日子是春節過後的春季學期。
初中的生活,讓我感到新鮮。課程也一下子多起來,而我在慢慢地適應初中生活的時候,慢慢地發現,我們村裡出來的孩子,跟街上的孩子,是那樣不一樣,這樣加深了我的自卑,我們穿著不合時宜的衣服,記得我夏天的衣服跟秋天是一樣的,兩個季節的衣服就是兩件秋衣,夏天的時候是把袖子捲起來,冬天只有一床薄棉被,在每個冬夜,冷到睡不著。
家庭條件好的同學會有自然的優越感,而讓我感到恥辱的一件事情,是有一次一個同學說我偷了她帶去學校的點心,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麼叫點心,我發誓我從來沒見過,從來沒拿過,但是她不依不繞,後來還讓我給她下跪,發了毒誓,說如果是我拿的,我會怎麼怎麼樣!最好對方才作罷了!
於是我在心裡暗暗地下決心要好好學習!一定要努力讀書!一定要揚眉吐氣!
那時候學校還沒有自來水,我們用的水要走十幾分鐘的路,自己去河邊提,晚上下自習後,點上煤油燈,去河邊提水,有手電筒的都算是先進的了。往河邊的那條路是沿著學校的圍牆,然後穿過幾塊稻田,其實就是要繞幾道田埂,我們在田埂上會車,有人疾步如飛,也有人緩緩徒步,還有人合作共贏的兩人一起抬,碰到下雨天,冷雨夜,是最慘的,因為那時候有雨傘少之又少。經常要冒雨去打水。
那時候還沒有洗澡房,洗澡都是去河邊洗,不管春夏秋冬,到初三的時候,我們周末幾乎要補課就不回家了,洗澡就都去河邊洗,只有回家才能洗熱水。記得每次都是在岸上做很久的預熱動作,然後脫掉外套,然後就跳進冰冷的水裡,然後起來抹一下香皂,象徵性地搓搓,就又跳進水裡,然後又馬上跳上岸,擦乾,穿衣服,洗澡的整個過程估計不超過3分鐘!
生活上的艱苦其實不算什麼。可怕的事情是,經常的會有街上的爛仔到宿舍和教室,趁老師不在的時候,勒索大家要錢要飯票。每次我們都是顫顫巍巍,不敢動,因為那些人拿著刀,還有經常是幾個人一起來,後來有人報告了老師,情況有了好轉。但是每天晚上會聽見宿舍的瓦房上有砸石頭的聲音,有人丟東西到房頂,每次聽見這樣的聲音,我們都把心提到了嗓眼,趕緊又去檢查宿舍門是否已經鎖好。
痛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班上一個男同學,在一個晚上被捅死在校外不遠處的水溝里,到第二天才被發現。我們都噤若寒蟬,每天小心翼翼地學習生活。
在艱苦的3年生活後迎來了中考,得知成績已經放榜消息的時候我在田裡插秧,當我走著山路來到學校,問成績的時候,老師告訴我,我考上了中專,但是,沒有被錄取。後來父親通過一個朋友去學校了解,校長厚顏無恥直截了當地說,我的檔案被人調換了,我落榜了!
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幾年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一朝能離開鄉村,走向更廣闊的地方嗎?現在這個夢想破滅了!
那時候我們幾姐妹讀書,哥哥讀書,家裡其實經濟條件非常的艱苦,父親常年外出做工,負責設計或者施工,本來收入是不錯的,但是由於其他一些原因,父親的薪酬只拿到一部分,這是父親後來告訴我的,父親雖然有工程師證,外出做工其實相對也還算體面,他負責設計,有時候是負責施工,但是說白了父親只是一個農民工,薪酬拿不到也是常有的事情。
看著家裡的情況,我跟父親說,我去廣東打工吧。父親做了改變我人生命運的決定,讓我去復讀,不同意我過早去打工。也因為這樣的事情,父親在村裡,受到了更多人的非議,認為我一個女孩子,不用讀那麼多書了,可以回來做工幫忙家裡了。但是父親有自己的想法,覺得女孩子做不了苦力活,一定要好好讀書,接受教育,以後才會有更好的出路。
於是父親跟朋友一起去學校求校長,讓我去復讀,我開始了一年的復讀的時光。復讀的一年裡,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時光。從復讀的那天開始,我心裡壓上了一座山,一定要考上,一定要考出好成績,不僅是為了回報父母,也為了走出大山。
我開始失眠,而且越來越嚴重,整夜整夜地睡不了。後來父親帶我去看病,醫生說是患了神經衰弱,開了葯吃,好一陣後,又回到原來的樣子,為了睡覺,為了能學習,於是我就經常光顧學校外面的門診,買安眠藥吃,醫生每次會給2粒,復讀的時光,是靠著安眠藥堅持下來的。腦子都是象漿糊一樣發脹發矇,沒有清醒的時候。我每天不停刷題,刷到看到每一道題,掃一眼就可以知道答案,第二次中考的3天里,沒有合過眼,我用風油精塗在太陽穴上提神,就這樣,熬過了那段時間。那時候曾經發過毒誓,下輩子,再不要去讀書,再不要去考學!
我的成績高出中專線30多分(那時候中專線比高中線還高,堪比現在的985),父親慎重起見,早早就找了人,託了關係,去河池找到一個中專,給我鋪了路,我如願考上了中專。去拿通知書的時候,校長說要300元,每個考上的同學都要交300元,校長說是他去聯繫的學校。後來是通過學校的書法老師,父親的一個朋友,去幫我取了出來,後來聽說校長被查了,後來聽說問題很深。
終於畢業了。我噓了一口氣,但是,失眠卻象惡魔一樣如影隨形,從此跟上了我,幾十年揮之不去,象一個無底洞,在一點點把我吞噬,那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睡個好覺,這些年我到處求醫,到一個地方肯定先去醫院報道,但是一直地沒有改善,無數個失眠的夜晚痛苦中無數次想到自殺,想到割腕,想到跳樓,但是每次,想到父母兄妹,又放棄了。這樣的情況 從中專,到工作,到結婚,到生子。。。我的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在失眠下被一一消磨殆盡。
抑鬱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影響著我的工作,影響著我的人生。生活里我自卑,不善於跟人溝通,不主動跟人溝通,事情總是悶在心裡,經常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每天在患得患失中度過,結婚生子,並沒有改變我的狀況,在做月中子的時候還加重了,幻想著從樓下跳下去會怎麼樣?看著嗷嗷待哺的孩子,我一次次克制住自己。我對老公,對孩子,粗暴的吼,不停地埋怨,抱怨,指責,家裡變得一團糟。
值到後來,我接觸了中醫,接觸了國學經典,自己學中醫的基礎知識,學習了經絡,學習了刮痧,按摩,堅持練八段錦,站樁,打坐,讀經典,讓自己內心安寧。終於慢慢調整了過來,可以睡得一個好覺了!
回首往事,不勝感慨。有一次初中同學聚會,有個男同學說,你改變很多了,那時候你總是低著頭,匆匆從校園走過。其實並不喜歡參加同學聚會,其實是不想去面對以前的那些時光。
歷盡艱辛,如今,
我終於學會放下,在每一個簡單的日子裡,與自己和解,與過去和解。為了家庭為了孩子,我要好好愛自己,去努力改變,易經告訴我,要學會變通,要學會適應環境去改變自己。
都說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每一段都是財富。我們可以把苦難踩在腳底,當做墊腳石,才可以夠到自己想到的高度。
願餘生安好!願父母們除了關注孩子們的成績,更應該關注孩子的身心健康。健康的身心比好成績更重要,您認為呢?
謹以此文,祭奠我逝去的青春歲月!如果能引起更多人關注孩子的心理健康,那麼,揭自己的傷疤,亦不覺甚痛了。願每個人都有美好的生活,每個人都有有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