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起,魚燈點亮。大約從800年前開始,每逢過年,安徽歙縣瞻淇村,就會上演南宋詞人辛棄疾筆下的「一夜魚龍舞」。只要看到魚燈閃著微光游進山村田野,就說明離春節已經不遠了。
安徽歙縣瞻淇村魚燈隊長 鄭冬蛟:我們這邊有句古話叫「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因為徽州我們叫七山二水一分田,土地比較少,那怎麼辦呢?只能十三四歲的時候就往外走,去學徒、經商。魚燈過年開始戲,也是一種團圓的信號。開始戲魚燈,就意味著過年了。
鄭冬蛟是土生土長的瞻淇村民,他在四年前接下了村裡的魚燈隊。今年春節前夕,作為村幹部的他,想在瞻淇村辦一場魚燈主題的鄉村晚會。
安徽歙縣瞻淇村魚燈隊長 鄭冬蛟:以前是每個村民小組自發,你出20元我出50元,大家湊起來搞一條魚燈。第一步就是扎制魚燈,我們會組織一些老師傅把魚燈先扎制起來。
要想魚燈舞得如魚得水,就要扎得精益求精。鄭冬蛟作為縣級非遺傳承人,在他看來,魚燈不只有祈求風調雨順、年年有餘的美好寓意,更集納了竹編、繪畫、音樂、舞蹈等多種藝術表現形式。
安徽歙縣瞻淇村魚燈隊長 鄭冬蛟:採用兩到三年的毛竹,然後回來破竹絲。給它從魚骨架開始製作,後面是糊上宣紙,畫上各種祥雲、荷花、如意各種代表吉祥如意的圖案。魚燈的精髓和靈魂都在戲魚燈,做各種動作的時候活靈活現,可以感覺像魚在游一樣。超過這個尺寸,在做動作的時候,它可能會拖地;短的話,可能動作做出來不好看。
從過去用宣紙裱糊,到現在用布料裱糊;從使用蠟燭照明,替換為燈泡照明。魚燈在當地傳承的800年間,手藝在創新,但舞魚燈的人,年紀卻越來越大。
48歲的鄭冬蛟,現在已經算村裡的「年輕人」,為了辦好這次晚會,他必須找到更多的村民參與其中。
安徽歙縣瞻淇村魚燈隊長 鄭冬蛟:我們小時候因為過年也沒有其他娛樂活動,就是一台黑白電視機。過年的時候可能大家最期待的就是魚燈,他們會喊摸摸魚頭、萬事不愁,大人小孩可能都跑去摸。當時的話其實我們村裡面人口也挺多的,包括本村之前最早差不多三千人。
安徽歙縣瞻淇村魚燈隊長 鄭冬蛟:應該是在九十年代開始,可能說戲魚燈還戲,但是人可能就沒那麼多。好多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因為我們這邊主要就是一點茶葉,其他的沒什麼經濟產業。在遠的地方,有的不回來,有的可能過年的時候,為了一點加班費,還在加班。這個我深有體會,因為我以前在外面上班。
外出打工的浪潮下,瞻淇村三分之二的村民都曾離開家鄉、出去闖蕩。鄭冬蛟也曾前往寧波謀生,直到四年前,大女兒高考,他才選擇返鄉陪讀。而就在這時,村支書找到了鄭冬蛟。
安徽歙縣瞻淇村魚燈隊長 鄭冬蛟:書記找到我,魚燈可能已經落寞了,沒有走出去,就想成立一個魚燈隊伍,想把它推出去。因為我們村跟其他地方,唯一有亮點的就是魚燈。可能也是心裡有一點點熱愛,當時就答應了。因為我以前在寧波舟山港上班,工資也一萬五一個月。剛開始來乾的時候,家裡親戚朋友都不理解的。他說你放著一萬五的工作不幹,回家第一年每月工資1029元。
當上村幹部,籌建魚燈隊,鄭冬蛟拿著微薄的報酬,感受到了理想與現實的落差。他只好硬著頭皮,帶上賦閑在家的老村民找機會外出表演,只有解決了收入,才能讓隊伍穩定下來。
鄭冬蛟的魚燈隊多次被各地文旅部門邀請演出,這既增加了村集體收入,也讓面臨傳承危機的魚燈度過了困境。但就像無水之魚、無根之木,鄭冬蛟擔心,一旦魚燈徹底離開了孕育它的瞻淇村,只是成為外地舞台上的一項表演,那這樣的魚燈也就失去了靈魂。
安徽歙縣瞻淇村魚燈隊長 鄭冬蛟:我們有一次在外面表演,有很多主播去拍短視頻,結果發到網上很火。很火之後,當時想我們自己能不能通過這個短視頻開直播,通過直播的方式讓觀眾更加了解我們的魚燈。因為我們表演的時候他們只看了表演,他看不到徽州的文化在裡面。
今年,鄭冬蛟希望,魚燈能在瞻淇村自己的舞台上深深紮根,所以他排練得格外賣力。即便此次召集的村民們都已不再年輕、動作也談不上多麼靈活,但他們還是儘可能讓兒時記憶里,那條靈動活潑、氣勢十足的魚燈可以被更多的人看到。
本周五晚,魚燈點亮了皖南的山村。透過鄭冬蛟的直播,瞻淇魚燈正在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