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道光年間,江南某縣知縣胡圖在任三年,貪贓枉法,魚肉百姓,收颳得民脂民膏三十萬兩。
一天胡知縣正在衙門裡辦理公務,親信趙甲急匆匆進來稟報說,近幾天城裡來了三個穿著和氣質都不凡的外鄉人,操著京城口音,經常在街頭巷尾與百姓攀談著什麼,現在正住在悅來坊。
胡知縣聽後背心一顫,口中倒吸一口涼氣,心裡琢磨到,前不久上邊傳來消息,朝廷最近得知江南地方官吏腐敗成風,百姓怨聲載道,朝會上皇上龍顏大怒,派出御史下來微服私訪,徹查不正之風,胡知縣可是官場老油條了,聽到京城口音的人秘密到訪,怎能不警覺呢?
這時又回想起昨天在公堂斷案的時候,柵欄外圍觀旁聽的人群中站著一個人,氣度威嚴,仔細聽審,旁邊護著兩個隨從模樣的人,樣子與趙甲描述的三個京城客人非常相似。
於是,胡知縣立即找來劉師爺商量對策,劉師爺是個老奸巨猾的主,眼睛溜溜一轉說道:「老爺,此事事關重大,首先應當去探查那三個人的確切身份,然後再作萬全之策……」胡知縣覺得有理,於是把趙甲叫到跟前,如此如此交代了一番,趙甲點頭稱是,轉身跑出縣衙。
趙甲徑直來到悅來坊,把杜老闆叫到偏僻處詢問那幾個客人的情況,杜老闆見是胡知縣的親信,不敢隱瞞實情,於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甲,趙甲了解了情況後,眼睛一轉,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午,趙甲守候在悅來坊門口,見三個京城客人出門走遠之後,於是偷偷潛入三人住的房間,小心翼翼地翻找著,一會就在一個竹篋里找出一疊文書簿冊,上面都密密麻麻寫著字,還有一領官服,一眼便看見補服上綉著孔雀模樣的圖案,趙甲頓時大吃一驚,不敢多停留,將文書官服原封不動放好,一溜煙回到縣衙。
聽到趙甲的回稟之後,胡知縣嚇得身體一竄,站起身來,然後在屋裡來回踱步,眼睛微閉心裡琢磨起來……
胡知縣想到自己在任三年,欺上瞞下,貪污受賄,徇私枉法,欺壓百姓……哪一條也夠自己喝一壺的了,現在御史就在本縣,還是朝廷三品大員,看來自己就要東窗事發了,想著想著,眉頭緊鎖。
這時,劉師爺正好進來,胡知縣連忙與他說知詳情,最後問道:「現在火燒眉睫,一但御史查明情況,立案開審,將罪狀呈報朝廷定罪,可就晚了,劉師爺你看有什麼法子及時挽救呢?」
劉師爺思考片刻,將山羊鬍捋了捋說道:「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只能花錢消災了」。
胡知縣臉色沉凝道:「就不知道這個御史大人是清官還是貪官,接不接受賄賂?如果冒然前去會不會打草驚蛇呢?」「看來得找一個親信之人先去探探口風才行,」劉師爺附和道,那麼這拋磚引玉之人該派誰去呢?胡知縣默默沉思著……「有了,非此人不能勝任也!」胡知縣脫口而出。
晚上,胡知縣帶著劉師爺和趙甲來到悅來坊找個包廂坐定,然後讓鴇媽把慧茹叫過來陪酒,原來悅來坊是縣裡有名的風月酒場,慧茹正是胡知縣的老相好,也是這裡的頭號花魁,胡知縣也不知道在她身上花費了多少銀子。
不一會兒,濃妝艷抹的慧茹就扭著水蛇腰來到跟前,兩人少不了一番打情罵俏,劉師爺與趙甲相視一笑,知趣地只顧喝酒。
三杯酒過後,胡知縣將身邊伺候酒菜的丫鬟屏退,又讓趙甲守在房外,不讓外人隨意打攪,然後才與慧茹如此如此將此事細細道出,慧茹頻頻點頭稱是。
最後胡知縣壓低聲音說道:「三位客人目今正住在悅來坊,你只要想辦法與他們交熟,找機會將我的事情與他們一洽談……事成之後將以一千兩銀子相謝!」青樓女子哪個不愛錢?慧茹開心地拍著胸脯奉承道:「請大人儘管放心好了,慧茹好歹也要替大人辦好此事!」
第二天開始,慧茹故意找機會接近京城客人,利用風月場所的手段,頻頻賣弄自己的美貌與才藝,終於在一天晚上,慧茹正在舞台上唱著小曲,鴇媽過來說二樓包廂有客人找你陪酒呢,慧茹抬頭一看,正是京城來的三個客人,隨即微笑著走了過去。
通過喝酒取樂,大家就熟悉起來,三人自稱是京城過來的古董商人,其中主人模樣的客人姓李,另外兩個是賬房和夥計,不過聊到經商做生意時,好像又很外行的樣子,慧茹暗暗好笑,知道他們不是商人,而是朝廷里的大官。
李老闆通過和慧茹的接觸,對她產生了興趣,這正合慧茹的心意,不住地與李老闆眉來眼去,沒過多久兩人的情感就不斷升溫,這晚,慧茹就睡在了李老闆房裡。
後來幾天,李老闆外出的時間也少了,整天與慧茹在房間里尋歡作樂,慧茹可不是省油的燈,一來二去就探出了實情,原來這李老闆正是朝廷派下來的御史,官居吏部侍郎,這次下來主要是查處江南諸縣的官吏,貪贓枉法,欺上瞞下的不正之風,慧茹見機穿針引線,把胡知縣想巴結賄賂的事情,颳起了枕邊風……
不探不知道,一探全明了,敢情這李御史也不是個好東西,表面上秉公查案,暗地裡也是大貪官一個,聽了慧茹替胡知縣來說人情之後,當時對慧茹表示道:「這次看在慧茹小姐的面子上,我就放這胡知縣一馬,不過這孝敬嘛,低於十萬兩就免談!」。
「真是獅子大開口啊!」胡知縣聽完慧茹的傳話後,憤怒地拍著桌子嚷道,旁邊的劉師爺和趙甲也紛紛認為,這御史大人胃口太大了,胡知縣思考了好一會,最後一拍板:「好吧,十萬就十萬,把身家都壓上花錢消災吧!」。
其實胡知縣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這次不把御史安排好,別說是十萬兩銀子,連烏紗帽甚至這條小命都不保啊!
「李御史有沒有說何時把銀子給過去?」胡知縣朝著慧茹問道,慧茹回答道:「李御史說,現在朝廷查得很嚴,只要現銀,不要銀票,然後他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此事,只讓我一個人出面,送到城外官道路口,那裡自有人接應」。
胡知縣又沉思了一會,然後說道:「趙甲,你馬上去找五輛大車和二十個大木箱子,今晚我將銀子分二十個箱子裝好,一個箱子五千兩,一共十萬兩,明天天亮前,你帶著車夫將車子拉到悅來坊後門牆角便回」。
接著轉頭對慧茹說道:「車子到後,你從後門出來,再帶領車夫拉著趕去城外路口,與對方交割便是」慧茹和趙甲聽後點頭稱是,胡知縣最後強調道:「此事只我們四人知道,千萬不可泄露……」劉師爺乘機贊道:「妙啊,實在是妙!這行賄之事得偷摸著干,不可見光啊!」四人相視呵呵一笑,心裡都打起了如意算盤……
原來,劉師爺,慧茹,趙甲都是見錢眼開的主,平時見到一兩銀子都眼睛冒光,現在擺在面前的可是十萬兩吶,八輩子也賺不來的錢吶,三人如何不動心?於是都不約而同打起了主意,而且都想到一塊去了——調包之計!
第二天天不亮,趙甲帶著車夫將箱子裝上車,徑直拉往悅來坊,在後門牆邊將車子按序停放好,五個車夫坐在車上聊天,這時聽到旁邊有人吆喝:「餛飩,剛包的肉餛飩……」。
車夫都還沒吃早飯呢,一聽餛飩二字,肚子就咕嚕嚕叫喚起來,於是上前各買了一碗趁熱吃起來,過了一泡尿的時間,五個人突然感覺不對勁,紛紛咬牙咧嘴捂著肚子要找廁所,剛好轉個彎就有一個廁所,於是五個人魚貫而入,解開了褲腰帶。
這時,趙甲急忙朝旁邊巷子吹個口哨,五輛大車推了過來,五個車夫把牆邊裝銀子的車子推出,又把一模一樣的五輛裝著箱子的大車停放整齊,然後就拉著裝銀子的大車急匆匆地逃走了,趙甲看著調包得逞,嘴角一樂,興沖沖回縣衙復命去了。
一會兒,上廁所的車夫回來車邊,感覺舒服了,就又坐下來聊天,這時看見一個人挑著擔子過來,嘴裡吆喝道:「賣粽子咯,熱騰騰的紅豆粽子……」。
五個車夫嘀咕道,剛才鬧肚子,餛飩沒吃,不如買兩個粽子吃吧,於是又一起走過去買了粽子吃起來,沒吃幾口,突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聲不好,又得跑一趟廁所了……
車夫們這邊剛進廁所,另一邊就跑過來五輛一模一樣的大車,車夫將牆邊的車子拉開,又把新推來的車子停放整齊,急匆匆拉著換過的大車逃走了,不遠處,劉師爺捋著山羊鬍偷偷看著這一幕。
上廁所的車夫不一會都回來了,都顯得莫名其妙的樣子,剛坐下沒多久,只聽見一個挎著竹籃的小姑娘嚷道:「饅頭,又暄又甜的大饅頭……」。
車夫們議論道:「剛才吃的帶陷的鬧肚子,現在這沒陷的饅頭應該沒事了吧?」於是上前各買了兩個饅頭充饑,吃不到半個,只聽五人異口同聲喊道:「不好,見了鬼了……」聲音還沒落,五個人就沖向了廁所。
與此同時,後邊巷子里出來五輛大車,正是慧茹安排好的,迅速與牆邊車子調換妥當,拉著調換後的大車匆匆而去。
「今天真是見了鬼了,看來這裡的東西是吃不得了……」五個車夫罵罵咧咧從廁所出來,站在車旁呶呶不休。
這時天已經大亮了,只見換了素裝布鞋,民婦打扮的慧茹走了出來,走到大車前,與車夫對上安號,隨即領著車隊向城外方向走去。
不到一個時辰,慧茹和大車就到了預定地點,先將車夫打發走了,自己守著車子等候,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李御史的人出現,一看時辰已近午時,慧茹心慌起來,知道其中出了蹊蹺,於是將箱子里裝滿石頭的大車棄在路邊,匆匆忙忙往藏著調換來的車子的隱蔽處趕去。
趕到隱蔽處,慧茹急忙打開一隻箱子一看,不由大驚失色,再把二十個箱子依次打開,發現都是石頭,看到眼前的一切,慧茹癱軟在地說不出話來。
另外兩邊的劉師爺和趙甲也正看著箱子目瞪口呆,劉師爺心想,沒錯啊,親眼看著調包的呀,怎麼現在還是二十箱石頭呢?難道見鬼了?不可能啊?
趙甲這邊看著五大車石頭,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從縣衙拉進來開始,到悅來坊後門,我是一路跟著的,也是親眼看見調換過來的,怎麼可能還是石頭呢?除非……除非……
「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你們三人肚子里幾根花花腸子,本知縣豈能被你們騙過!」胡知縣坐在房裡,翹著二郎腿正羊羊得意,姜還是老的辣啊。
原來昨天胡知縣與三人交代事情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三個人眼睛裡,流露出來的那種貪婪之色,於是臨時改變主意,連夜一個人跑去找李御史洽談,商量從另外一條路提前將十萬兩白銀送去。
胡知縣暗自慶幸,如果不是自己技高一籌,果真要讓三個混賬,將石頭調換的假銀子送給了李御史,那後果可想而知,銀子丟了事小,李御史見被戲耍肯定惱羞成怒,那我這腦袋還留得住嗎?
現在穩妥無疑了,自己這知縣之位不但穩坐釣魚台,說不定還有望升遷呢!想著想著,胡知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三天後,悅來坊杜老闆急匆匆跑來縣衙報案,舉報三個京城客人是騙子,胡知縣聽後大吃一驚,急忙問道:「李老闆,事關重大,可不敢亂說話啊,有何憑證?」。
李老闆上前稟道:「證據確鑿,大人請看」說著將一領官袍亮在前面,「這不是李御史的官服嗎,你如何偷來?」胡知縣一臉驚疑道,杜老闆接著將官服從裡面一翻,只見衣領下面襯布上,用絲線端端正正綉著五個金字——「和春戲班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