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費爾巴和黑格爾是十九世紀德國的哲學家。費爾巴哈是唯物主義者,他對黑格爾的唯心主義觀點進行批判時,把黑格爾的辯證法思想也一概否定了。對此,馬克思說費爾巴哈像一個糊塗的老太婆,在給嬰孩洗澡後,把嬰孩和髒水一塊兒潑了出去。
「把嬰孩連同洗澡水一起潑掉」,比喻良莠不分、不加區別地一概否定。
如此糊塗的「老太婆」,不僅外國有,中國也有。同樣是十九世紀,大清朝的宋晉(1802年—1874年)算是一個。
1871年,身為大學士的宋晉,上奏《船政虛耗折》,說福州船政局製造輪船,經費撥用四五百萬,糜費太重。名為遠謀,實同虛耗。聲稱「此項船政將謂用以制夷,則早經議和,不必為此猜嫌之舉」,主張福州船政局停止製造輪船,並將造好的船隻租給商人,宋晉的上奏,得到眾多保守派的支持,朝廷內反對造船的聲音越來越高。
1866年左宗棠(1812年一1885年)任閩浙總督時創建福州船政局 ,位於福州馬尾。主要由生產、教育(船政學堂)、軍事(船政水師)組成,是近代中國第一個海防近代化事務機構。
經過兩次鴉片戰爭的失敗,大清朝內外交困。一部分有識之士認識到中西方的差距,開始學習西方文化及先進技術,創辦新式軍事工業。其中規模較大的有上海的江南製造總局、天津機械製造廠、福州船政局等。客觀上促進了中國民族資本主義的產生與發展,促進了中國教育的近代化和國防的近代化。是走出「閉關鎖國」的改革開放運動。
那麼,宋晉上奏中所說的「糜費太重」 存不存在?存在。
作為幾千年的封建大國,在腐朽沒落的封建官僚體制下,作為新興的洋務運動,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各種弊端,如貪污腐敗、人浮於事,消耗大成本高……弊端就是髒水,需要潑掉,但主張「停止製造輪船,並將造好的船隻租給商人」,便是把洗澡的嬰孩也同髒水一起潑掉了。
因循守舊,故步自封,只能是落後挨打。
有糊塗的「老太婆」,便有頭腦清醒的有識之士。沈葆楨(1820年—1879年)立刻站了出來,駁斥宋晉說:「夫以數年草創伊始之船,比諸百數十年孜孜汲汲精益求精之船,是誠不待較量可懸揣而斷其不逮。」「造船事業不特不能即時裁減,即五年後亦無可停,所當與我國家億萬年有道之長永垂不朽者也。」——我們才剛剛造輪船,人家外國已經造了一百多年了,如此指責我們,是不合理的。造船是關乎國家前途的百年大計,萬萬不能裁減,不能停止的!針鋒相對提出了著名的論點「勇猛精進則為遠謀,因循苟且則為虛耗」。
沈葆楨, 晚清大臣,政治家、軍事家、外交家。是林則徐的外甥和女婿。
沈葆楨的見識和能力,受到曾國藩、左宗棠等人的重用和推薦。自從擔任船政大臣後,兢兢業業,勵精圖治,成為中國近代造船、航運、海軍建設事業的奠基人之一。
沈葆楨認為,「船廠的根本在於學堂」,並建議「廢無用之武科以勵必需之算學,導之先路,十年後人才蒸蒸日上,無求於西人矣」。沈葆楨建立的船政學堂,招生對象不分漢、滿等民族,無論舉貢生員、官紳士庶出身,均可報考。辦學體制採用近代西方的教育模式,根據中國的國情,實事求是地辦學。在學堂學完,再派到英、法等國學習輪船製造技術和駕駛技術,造就了劉步蟾、林永升等傑出的海軍人才。
從同治六年(1867年)到同治十三年(1874年),福州船政局共製造萬年青、湄雲、福星等11艘軍艦,永保、海鏡等4艘商輪。使用機器的艦船,與舊式帆船天壤之別,晚清的海防裝備和海防力量粗具規模。
力挽狂瀾,堅持「改革開放」,絕不把「嬰孩連同洗澡水一起潑掉」。
呵護「嬰孩」,拒絕「髒水」。船政工薪較高,許多人想擠進船政,但沈葆楨始終堅持「至親舊交不濫收錄」的任人唯賢原則,以致很多進不了船政的人對他十分怨恨,不斷寫匿名信污衊謾罵他。沈葆楨為官32年,始終清正廉潔。節衣縮食,勤奮認真,經常帶病堅持工作,最後積勞成疾,病逝在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任上。死後「除了幾間舊房外,田無一畝,家無長物。」
晚清大臣陳寶琛(1848年—1935年)感嘆:「吾閩百年來,名臣最著者數侯官林文忠、沈文肅二公。」林文公即林則徐,沈文肅即沈葆楨。一個是舅舅、岳父,一個是外甥、女婿。翁婿二人,不是「糊塗的老太婆」,而是「睜眼看世界」的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