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20年4月到2023年3月底,3年零8個月時間裡,沒淘到金子,只有生不如死的折磨,還險些把命都丟了。」
5月4日,向民警講起緬北淘金血淚史時,來自湖北省陽新縣洋港鎮90後青年吳奇明苦笑著連連搖頭。
開啟出境「夢之旅」
今年29歲的吳奇明是陽新縣洋港鎮人。初中畢業後,他曾到過武漢、溫州及廣東等多地務工。
2020年4月,一時未找不到工作,父母均年近六旬,妻子在外務工,一雙兒女均已上學,吳奇明深感焦慮。
一天,吳奇明與自己的小夥伴聚會,聊起日後的打算時,偶然看到對方在關注「緬甸招聘」的信息,稱是客服職位,月薪7000-8000元。
「當時有點心動,畢竟肩頭的壓力大,能找到一份月薪七八千元的工作很不錯了,可以考慮去緬甸闖闖。」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吳奇明感覺自己太過天真。
2020年4月份的一天,吳奇明先與兩名熟人一起前往義烏。之後,連同當地的另外兩人,吳奇明一行5人一起,乘飛機抵達昆明後,又轉機至瀾滄機場。
出機場後,吳奇明等5人被人用麵包車接走。行駛至第二天凌晨,他們又被一輛三輪車接走。在三輪車上顛簸了幾個小時後,在一座大山的山腰處,司機讓吳奇明等人在此下車,等候下一步的接應者。
之後,有人過來帶著吳奇明等人一起翻山越嶺。這期間,一路同行的還有其他陌生人。
「翻山越嶺走了一天一夜後,據說是到了緬甸境內的一座大山,仍要繼續往前走。走累了想歇會,卻被人催著趕路。一路上口渴飢餓,就在山邊水溝找水喝。」吳奇明說,一路行走中,換過幾次接頭帶路的人。
到了緬甸境內,吳奇明等人被一名男子接走。之後,該男子駕車將大家安頓在一棟五六層高的大樓內,並安排在此工作。進了公司後,老闆坦言,各人的工作並非為傳統意義上的客服,而是搞電信詐騙。
當時聽說是干詐騙,吳奇明等人第一反應是「不想干」,之後聽說對方所開的工資並不是原先招聘廣告所說七八千,大家更不樂意了。
一夢未醒噩夢至
一段時間後,吳奇明設法與同在緬甸的老鄉聯繫後。為躲避保安的看守,他從樓上扔下行李後,伺機逃走。
而當吳奇明與老鄉見面後發現,自己又身不由己地進入了另一個詐騙公司,搞起「殺豬盤」詐騙。
根據要求,吳奇明與大家一樣,以假學歷包裝自己,然後通過手機軟體與國內的群眾聊天,讓對方投資虛假理財產品,一步步讓對方進入圈套。
工作期間,每天均有任務指標。若沒業績,隨時可能會受到體罰。諸如被保安發現工作不認真,或被其看著不順眼,均會被打罵。
戴著手銬挨餓,抑或罰站曬太陽,一曬就是一整天。這些場景,吳奇明均見過,也體驗過。他多次萌生了強烈的回國念頭,然而證件被扣押、處處戒備森嚴。
在第二家公司幹了20多天後,吳奇明只拿到了1000餘元的工資,而且並沒有兌現之前承諾的保底底薪。
之後,吳奇明趁機逃出這個魔窟。為了生存,他輾轉到一個酒吧做起營銷工作,主要工作任務是賣酒水。
原以為這次總算找到一份好差事,而事實上,在這個昏暗嘈雜的酒吧,每天面臨著巨大的工作量,而且所得的收益也遠遠沒有想像中的富足,過的仍是入不敷出的日子。
時至2020年年底,吳奇明本打算回國卻未如願。之後,吳奇明跟著一名之前營銷時認識的朋友一起住下,平時吃飯缺錢,吳奇明就設法讓在國內的親人為其轉賬。
直至2022年2月份,吳奇明已經換了幾個工作地點。雖然乾的都是酒吧營銷之類,而其中的艱辛只有自己知道。
無力還債被販賣
後來,因曾向他人借債生活無力還錢,吳奇明被債主賣給一家詐騙公司。公司靠近山邊,比較偏僻,管理森嚴,生活起居與工作地點均在一棟樓內,每天被持槍輪班巡邏的專職保安看守。
在這家公司里,吳奇明接觸的工作仍是「殺豬盤」。而這次所詐騙的對象並不是國內群眾,而是通過英語與其他國家人員溝通交流。為了抓取業績,期間的交流均靠藉助翻譯軟體。
在此期間,只有初中文化的吳奇明深感吃力,幾乎沒有攬到「客戶」。由於業績平平,吳奇明與其他類似的同事一樣,遭受體罰成了家常便飯。
「深蹲、俯卧撐,隨時被要求來幾組,若做不動,就會被打。有時,被要求在太陽下暴晒罰站,若身體動彈晃動,保安就會用甩棍狠狠地打。」重提起那些飽嘗皮肉之苦的過往經歷,吳奇明仍然心有餘悸,他說,緬北之行,猶如進了魔窟,讓人永遠也不想回頭。
吳奇明親眼目睹的悲慘一幕幕歷歷在目:其它公司員工,因長期被禁錮,縱身從高樓跳下,當場摔死。自己所在公司員工,因「不聽話」被保安暴打後,當場小便失禁,精神失常……
重壓之下,必有反抗。
2023年3月份的一天,吳奇明通過潛心醞釀及多次發力,將所在宿舍窗戶的金屬欄杆掰斷一根,然後沿著該開口處,冒著生命危險,直接從二樓窗戶跳到樓下一個土坑裡。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吳奇明順著山邊逃離該地。
回國返鄉迎新生
之後,吳奇明向路人借用手機,與其父親取得聯繫。
原來,早在2020年上半年,當陽新縣公安局洋港派出所民警在工作排查中發現吳奇明通過非法途徑滯留緬北務工的線索後,由當地黨委政府和村幹部聯合派出所組成的工作隊,曾多次來到其家裡開展勸返工作。
起初,吳奇明的家人對勸返工作並不理解,期間,派出所民警通過電話、微信等方式積極與吳奇明家人進行溝通,讓對方通過政策宣講,鼓勵引導規勸吳奇明回國返鄉。經過工作隊和家屬長達幾年的努力,今年3月底,吳奇明終於入境回國。
目前,因吳奇明主動回國投案並如實供述犯罪事實,陽新縣公安機關已依法對其採取取保候審強制措施。
「從2020年4月至2023年3月底,3年零8個月時間裡,沒淘到金子,只有生不如死的折磨,還險些把命都丟了。」講起緬北淘金血淚史時,當民警問起吳奇明這幾年在緬北賺了多少錢時,他苦笑著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