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後廚的「調色盤」里藏了多少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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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南京紅老頭刷屏了？

往西邊看，甘肅天水還有另一件本該爆熱搜的事，不是麻辣燙，而是鉛中毒。

從幼兒園孩子集體發熱、腹痛，到個個血鉛含量超標，最後曝出後廚把工業顏料當「色素」加進孩子們的糕點裡，每有新的進展都讓人滿頭問號。

天水幼兒園究竟發生了什麼？

用顏料做面點給孩子吃，幼兒園瘋了？

上個月，甘肅天水的李先生髮現女兒經常肚子痛、掉頭髮，甚至都長出白頭髮了，去醫院檢查才發現是鉛中毒。

女兒血鉛含量284.90μg /L，是兒子的20倍，通常100μg /L以下才是正常範圍。

李先生本以為女兒是零食吃太多出了毛病，7月1日接到幼兒園集體體檢通知才知道，園裡20多個孩子都查出了血鉛異常。

一聽到鉛中毒，很多家長都嚇壞了，連忙抱著孩子去西安做單獨檢測。

有個孩子7月2日曾測過一次，當時的結果是血鉛含量27.6μg /L，在正常範圍內。到了西安複檢卻發現，血鉛含量竟然高達440μg /L。

檢測結果陸續出來，園裡251個孩子中只有18個人正常，就連陪餐老師也被發現異常。

鉛中毒早期的表現不太明顯，但會潛移默化傷害人的神經、消化、血液系統，導致孩子智商下降、注意力障礙、行為異常，且損傷是不可完全逆轉的。

我們日常生活中也會接觸到鉛，但造成中毒的情況卻不多，除非是嚴重的污染或誤食。

7月3日，天水方面召集家長們通報，說是在孩子吃的三色紅棗發糕和玉米卷腸包樣品中，發現添加劑含量超標，疑似是鉛中毒的原因。

這家幼兒園也有個習慣，每天會把孩子吃的餐食照片發到家長群里，發糕和玉米卷的顏色，確實比其他食物更艷麗。

在小紅薯上找到一些玉米香腸卷的圖片，無論是家庭自製還是網上售賣的，顏色都不會是幼兒園曬的那樣，熒光特效一樣的鮮艷。

有些家長還不敢相信，糕點孩子一星期才吃一兩次，怎麼會中毒這麼嚴重？

直到官方甩出了後廚現場視頻，證明幼兒園確實在兒童食物中加入顏料，而且是一大勺往裡懟，而從廚房沒用完的顏料中，也檢測到鉛含量極高，確認了這就是「毒源」。

這家幼兒園2022年成立，法定代表人為朱某琳，實際控制人為李某芳，兩人是親屬，而李某芳在天水市擁有4家幼兒園。

警方通報的結果是，朱某琳、李某芳同意後廚人員購買彩繪顏料，稀釋後用於部分食品製作。公安機關以涉嫌生產有毒、有害食品罪，將朱某琳、李某芳等8人依法刑事拘留。

看到這個結果時，我確實滿腦子問號，用顏料代替色素是為了省錢嗎？

可食用色素價格不算貴，檸檬黃在某寶上的零售價每300克才12塊錢，批發價還更低，顏料就算再便宜，能省多少錢？

這家幼兒園的收費在當地可不算便宜，天水2023年居民人均收入17720元，幼兒園每學期學費6000，一年花費不少於12000元，算是中高端了。

從經濟角度思考，用化工染料給孩子做吃的是無論如何不合理，所獲得的收益和巨大風險根本不對等……種種不合理引發了大家很多猜測，但目前證據來看，我倒是覺得一些朋友說的「真蠢+真壞」更符合實際。

家長傾向於通過照片和視頻來監控，所以食堂選擇更鮮艷的顏料吸引生源，這是壞；至於衛生標準，鉛和鉻金屬含量，不知道也不在乎，這是蠢。

園方所有人同意把化工顏料混進食物里、廚房直接上手調和顏料揉面，整個操作鏈條里，沒有一個人意識到這樣做對幼兒意味著什麼，這樣的幼教收費再高，也只有空殼而已。

無端的傷害和惡意

這不是天水第一次發生孩子集體鉛中毒事件，二十年前天水市某村莊也發生過一次。

2005年7月的一天，14歲的小王到村邊小河游泳，之後全身陸續發紅，耳朵也開始流膿，嘴周圍發青發黑，肚子墜痛，臉色發黃，厭食，看見油膩的食物就想吐。

那段時間，全村大約200個孩子都出現過臉色發黃、厭食等癥狀，村民們把50個孩子送到蘭州醫學微量元素研究所做化驗，發現全部血鉛含量超標。

村民們懷疑是新建的鉛鋅廠有問題，這個廠子開工後，糧食和蘋果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差，原本清澈的河水也長期黑漆漆，村民們去城裡賣菜，只要聽說是吳家村的菜就紛紛不敢收。

事發後，當地環保部門責令工廠暫停生產，進行整頓。

2006年，我國發布了《兒童高鉛血症和鉛中毒預防指南》以及《兒童高鉛血症和鉛中毒分級和處理原則（試行）》，規範了兒童鉛中毒和預防、診斷分級和治療原則。

指南發布，本意就是預防悲劇發生，沒想到20年後同一個城市再次發生鉛中毒事件，而且是以更加惡劣的人為添加的方式。

學生集體食物中毒，在世界範圍內都時有發生。

1996年7月，大阪府堺市醫院裡擠滿了因為吐、腹瀉前來就醫的小學生。

層層排查後，發現問題就出在供應學校午餐的中央廚房。食堂工作人員在處理蘿蔔時沒洗乾淨，學校的營養師也沒及時把食材放進冰箱，導致大腸桿菌嚴重污染食物。

最後造成9523人生病、121人重症、4人死亡的悲劇。

這次大規模食物中毒，日本在第二年（即1997年）出台了《學校給食衛生管理基準》，被稱為史上最嚴格管理條例。

管理細緻規定了食材從清洗、保存到做成菜品給學生吃的每一個環節。最出名的「校長試毒」制度，就出自這個條例，規定校長在孩子開飯前必須試吃，確保飯菜沒有異味、變質或其他不良問題，才能給孩子們吃。

去年，韓國也發生了一起超大規模的師生集體食物中毒事件。

7月2日，南原市小學、初中、高中都報告了食物中毒事例，不止一名學生和老師在吃完學校供餐後出現了嘔吐、腹瀉等癥狀，短短几天內患病人數達到1032人。

韓國防疫局調查後發現，出現食物中毒事例的學校，校餐都使用來自同一企業的泡菜，泡菜樣本中被檢測出和患病人群身上一樣的諾如病毒。

對孩子來說，這個世界是危險極了……就算躲過了接二連三的集體中毒，也躲不過身邊人隱蔽的傷害。

最近有幾個虐童事件特別讓人揪心。去年，3歲的黃梓澈被生父的女友趙某虐待致死，而趙某被警方以涉嫌虐待罪刑事拘留，目前還沒有宣判。

前年，12歲女孩劉思琪在父母離婚後背叛給生父劉某，之後被後母許某花虐待、毆打和語言暴力，最後死於因外傷、飢餓、感染導致的急性循環衰竭。

她的生母對於判決結果不滿意，目前還在為此事奔忙。

這些或許只是個例，但宏觀來看，個體的虐童事件，和學生大規模集體事件並無什麼區別，本質上都源於社會如何對待孩子。

當代兒童的雙重困境

這個時代得孩子過得好么？

物質條件上，他們無疑比我們和前輩都要豐裕得多。可與此同時，他們也承受著許多前人未曾承受的傷害和惡意，少兒的心理疾病高發也在不斷提示這個問題。

當代兒童的雙重困境，一方面，兒童被認為是缺乏人格獨立的附屬品，可以像牲畜一樣「畜養」。

另一方面，後現代社會裡「厭童」成為一種日益普遍的情緒，人人固守自身利益，而無法發聲的群體吃最大的虧。

典型的後果就是巨嬰爭奪生態位，對兒童的哭鬧，正常的活動各種不容忍，互聯網上以「寵物友好」為榮，以「兒童友好」為恥，倡導各種「無童餐館」「無童園區」……

人們對公共場合的二手煙和大聲談笑唯唯諾諾，對幼童無可避免的噪音重拳出擊，本質上還是欺凌弱小。

在這樣的輿論和思想氛圍下，誰敢信「孩子用的就是最好的」，誰會把兒童食品安全作為「最後的底線」呢？

兒童就是數量最龐大的「啞巴」群體，他們無法在網上發聲，無法講脫口秀吐槽，他們也確實沒有完整的民事行為能力，可這不是各種隱形歧視加諸其身的理由。

輿論有時候是偽善的，有些人一邊討論飆升的抑鬱率，說給幼兒園用顏料的不是人，一邊卻將所有幼童都視作熊孩子和熊家長的共同體，對於車廂里三歲以下甚至嬰兒的生理性哭聲都要暴躁控訴……

這是保護兒童的態度么？

社會如果沒有「兒童友好」的善良共識，總會出這樣那樣的問題，北京的紅黃藍，甘肅的褐石培心，都只是表面的瘡疤，下面掩藏的問題只會比表現出來的更可怕。

結 語：

制度之外，幼教和兒童權益的落實，是要從意識出發的。

如今的幼教機構，包裝一個比一個鮮艷，一問就是這教育法，那教育法，結果裝修用的是甲醛超標的材料，給孩子買的文具和生活用品也質量堪憂……

但凡有這些機構把一句早已經過時的「一切為了孩子」聽進去三分，新聞上哪裡會出現那麼多被幼師打破鼓膜失聰、打出腦震蕩、集體食物中毒的事件，又怎麼會把高鉛染料加到食物里去？

社會對保護兒童沒有共識，只靠制度作為防火牆，是擋不住一些「人」以各種角度找漏洞，也監控不到那些隱蔽的軟性傷害，問題也是永遠解決不完的。

完美的制度可遇不可求，而執行更會因為種種原因，出現預想不到的偏差。「共識」是這個時代最珍貴的東西，也是我們稀缺的。

今天的深夜話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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