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事情發生在半年前,那時我就有想以文字的形式分享出來的衝動。然而,當我每每嘗試敲擊鍵盤時,都會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一種深深的震撼之中,大腦一片空白,無法形成有效的思維和話語。
經過了半年的沉澱,今日再次有了想要記錄下來的衝動。
今年夏天,正值最熱的時候。我和女朋友去基地給長毛狗剃毛,以防部分狗中暑。同時還要檢查並處理中耳炎,指甲,皮膚病和一些簡單的外傷問題。
為了不再次把跳騷帶回家,我們穿了嚴密的防塵服,就跟大白差不多。
進入到基地最大的母狗圈舍,狗子們那個興奮啊。前赴後繼地往身上撲,頓時就是一身屎尿和泥水。還沒等幹活就已經里外都濕透了。
我們一邊安撫狗狗們的情緒,這汗就一邊直往眼睛裡流,沙的睜不開眼。
這些狗不像家養的狗,其中99%此生沒有剃過毛。幾乎沒有主動配合的。
我們需要一個人專門負責控制住狗,而另一個人才有可能推進工作。然而,如果這時候又有一隻或幾隻狗前來搗亂。那麼,工作就不得不停下來。這種工作的心情有點像在戰場上搶救傷員的感覺。
因此,我們一邊干,一邊驅趕前來淘氣的毛孩子們,通過叫喊和推搡的方式。
一般的狗遇到我們的「抵抗」會短暫地撤退或就勢逃離。然而,有一隻紅色的阿拉斯加的頭卻一直出現在我與被服務狗狗中間,以一種對視的方式遮擋我的視線。它的眼神很寧靜。
我當時就有點好奇,因為狗很少與人這樣對視,而且還怎麼趕也趕不走她。
然而,可能是因為天氣太熱了,或者我也被這些狗的搗亂影響到了情緒。我對於這隻阿拉斯加很快地失去了耐性,不斷地呵責她,還用力地將她推開。
可她的眼神還是如此的溫柔,並一次又一次地湊過來,與我的臉貼的很近。
就這樣,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了。我早已是精疲力盡,每次站起來眼前都黑幾秒鐘。
盤點了一下,基本都剪完了。就剩下這紅色阿拉斯加,這最後一隻。
因為,通常我都把認為最難的留到最後。
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這隻阿拉斯加是這裡最乖的,完全配合我。過程出奇的順利,我焦躁的心情也稍微平復。偶然之間,我發現她的凝視從來都沒有停下來過,像是要傳達給我什麼信息一樣。
很快,對於她的工作進入到了收尾階段。在最後剃她的生殖區域的時候,我突然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充電推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的什麼器官從陰部完全掉了出來,懸在身體外邊。血一點一點的順著後腿的內側留下來。
我突然想到了曾經在書上看過的母犬的子宮脫出的這類疾病。
天知道她這樣多久了,我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並急的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來幫助她。
然而,她還是用她的雙眼接納并吞沒了我的一切失控。
如果我沒有遇到她,她可能會死。或者她對死亡早已不再抗拒。
就好像是這一切疾病全部與她無關,甚至更像是這一切發生在我的身上。反而是她在安慰我一樣。
試想一下,作為在這個星球自詡萬物之靈的人類,遭遇了她的這種情況,渾身是學的掛著個本應生長在體內的器官,會是個什麼狀態。
我想,要麼自己把自己嚇瘋了,要麼就會拚命地以言語或行為來攻擊無辜的人。
總之,根本不可能以這種寧靜而又溫柔的方式來對待自己在生命盡頭遇到的其他生命。
沒有求助,沒有悲涼,沒有恐懼,沒有猙獰。
有的是:深深的撫慰,真摯的呵護,由衷的珍惜,深刻的理解,徹底的寬恕,統統的赦免,久久的等待和無條件的愛……
這一刻的我,渾身顫抖,淚如泉湧。
我感受到了她的一片心意----在她生命綻放前的一顆真心。
她無聲地將她的這顆心傳遞到了我的靈魂深處。
我同時也從它的眼眸中看到了我自己的形象。
我這個曾經的罪人,由於自私自利,害了無數生靈的大惡人,也能被這樣溫柔的接納和無條件的愛著。
這一印心頓時在我的最深處產生了共鳴,如核彈爆炸般的能量在我的每一個細胞中炸裂開來。
這是一種被潔凈,被赦免之後的脫胎換骨的覺悟。
她就這樣無聲的與我溝通,並將我自己的真正身份反應回來給我自己……
想不到書上反覆所言說的事情,以這樣一種緣分和形式,如是的發生了。
我們第一時間拉她去了醫院,做了節育手術。
半年後,她胖了許多……
感謝上天給我們每一個人都留下了救贖自己的機會,莫要視而不見,踴躍歡喜地領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