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早就臭了,1908年3月10日《中興日報》刊發希俠來稿《對滿憤言》,明確宣稱:
「排滿者,排去滿虜之全數,非排去滿虜之君位也。滿虜之踐吾土、食吾毛、敲吾骨、吸吾血、受吾豢養者已二百六十餘年矣。此二百六十餘年之中,吾漢人之受戮而死、飢餓而死、失業而死、漂流而死者總計已達滿虜全數三倍之多矣,吾漢人遭滿虜如此之慘,即使取彼滿虜五兆人全數而戮之以為京觀亦不為過,而何止於排之而已也。……
務使滿虜為齏粉、漢奸為肉泥、中國為乾淨土、滿洲為血淚場、十八行省為自由園、四百兆人為主人翁、蒙藏回疆為遊樂所、崑崙烏嶺為升旗山、黃河揚江為澄清水,斯為排滿之結果,斯為漢族之光榮,斯為歷史之輝耀。」
孫中山1904年寫的《中國問題之真解決》言及滿清外族入侵性質:「吾輩所謂滿洲政府,蓋與中國政府有別。中國今日固無政府。而兩者界說,實不能混。而直以滿洲政府當之,則是法律上誤定之名詞耳。此言也,非極熟於中國之內政,鮮不以為怪。蓋其間當取證於歷史之觀念,苟為述滿洲之小史,則未有不釋然者。
當滿洲人之未入中國,不過黑龍江畔之野蠻游牧,常寇中國北方邊境, 乘明季內亂,長驅入關,據有燕京。而北狄之蹂躪羅馬,其時則千六百四十四年也。中國人爾時不願為之隸屬,各謀反抗,而滿洲人強欲壓制,遂不得不為種種殘忍之政策:鞭笞壯丁及於老弱,火其居,奪其產,逼之從其服制,由剃髮之下,總其所殺戮以億萬計!其後更用多方野蠻伎倆,演流血慘劇,中國人乃不能不隱忍服從。」
彭楚藩供詞:「自韃虜入關,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文字興獄蓄髮罹罪,殘暴數百年,與我漢族不共戴天。最近親貴用事,賣官鬻爵,失地喪權,猶以」寧贈友邦,勿與家奴「之手段,斷送我大漢民族於萬劫不復之地,我黃帝子孫,不忍見民族之淪亡,同伸革命救國之大義,是天經地義,責無旁貸。」
劉復基斥虜官鐵忠:「自從韃虜入關,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剃髮易服,殺我漢人千萬,奴我漢人二百餘年,犯下無數罪孽,滿清實與我漢人有血海冤讎,何德何惠於我!近年以來,滿洲政府賣國割地,與洋為奴,天人共憤。我大漢子民,正是要推翻你們這些滿狗,重振大漢國家,雪百年之恥,重振中華聲威!」
姜守旦《新中華大帝國南部起義恢復軍布告天下檄文》:「自明室不競,漢統中斬,犬羊竊據禹鼎,腥膻瀰漫中原,四百徐州,胥遭屠毒之禍,二百餘載,不睹日月之光。雖然,夷狄猾夏,何代蔑有,罪大惡極,窮凶極暴,上干天心,下悖人道,為天誅天討所必加,九征九伐所不赦者,未有如現世覺羅滿清之甚者也……」
南社詩人高旭寫了通俗的《逐滿歌》數滿清罪行,號召漢人全體向滿人復仇:
好兄弟,國久亡,建州女真恣猖狂。一群豺虎一群狼,奮爪攫食忙。攫食忙,漢族遭屠割,暗無一線光。
好兄弟,遭劇禍,堯封禹域不堪步。蠻夷猾夏羞殺我,奴隸真箇苦。真箇苦,收集六州鐵,鑄成一大錯。
好兄弟,要威風,會須跳出地獄中。逐胡不成可憐蟲,寧死作鬼雄。作鬼雄,誓取匈奴血,渴飲三萬鍾。
好兄弟,休模糊,犬羊賤種非吾徒。神州豈是彼行窠,久占將云何。將云何,大家齊心來,相約麾天戈。
好兄弟,向前走,復九世仇勿落後,彼四百萬真小丑,殺盡方罷手。方罷手,要除根,莫使他年茂。
在辛亥革命發生後一份署名「鐵郎」的《論各省宜速響應革命軍》文章中,有如下反滿文字:
滿清覺羅之入關也,屠洗我人民,淫掠我婦女,食踐我毛土,斷送我江山,變易我服色,駐防我行動,監督我文字,括削我財產,干涉我言權,慘殺我志士,謬定我憲法,二百六十年如一日。我國民雖包容彼族,其如日日防我家賊何!我四萬萬之民族日益削,彼五百萬之膻種日益橫……夫中國者,中國之中國,非滿洲之中國也!……
在此之前,中國知識分子的反滿、排滿意識,已經風生水起,一發不可遏制。
署名「懷畺」的革命者在《復報》第五期如此說:
彼諸申賤族,人口不過五百萬有奇耳,無文化,無學術,無道德,無思想。當其未入關以前,榛榛狉狉,只恃畜牧為唯一生涯,與深山之猺獞奚擇。彼種之沉滅,曾何足重輕。而吾漢族,則固煌煌然四百兆華胄也,戶口百倍,文化萬倍,歷史之價值,民族之榮光,更高不知其幾千萬級……
討滿檄文中,滿人被稱為「豺狼之族」,不可不除;「腥氈之氣」,不可不滌:諸如「東胡群獸,盜我息壤」(《討滿洲檄》);「揚我皇漢之聲靈」(《四川討滿洲檄》);「自滿虜入關以來,荼毒我黃裔,擾亂我文明,神州赤縣,遍地腥膻」(《江蘇革命書》);「當知今日所仇,惟是滿洲一族」(《直隸宣告革命檄》)。凡此種種,滿目皆是。這無關一省一地,而是全體中國人的同仇敵愾。另外,在滿漢種族隔絕的立論之下,滿人的任何統治均屬不義,包括立憲,是以此「誘我漢民」,「包藏禍心」;「滿洲不立憲固然是死,就是滿洲果真立憲,也是要死。要想死裡求生,除非大家起來革命,把滿洲賤種,逐出中國」。
汪精衛曾極端反滿,說:「他日我民族崛起奮飛,舉彼賤胡,悉莫能逃吾斧砧。芟薙所余。僅存餘孽,以公理論,固宜以人類視之;而以政策論,則狼性難馴,野心叵測,宜使受特別之法律,若國籍法之於外人歸化者可也。如此則彼有能力,自當同化於我,否則與美洲之紅夷同歸於盡而已。」刺殺攝政王,何烈也!使當時一死,譽為民族烈士。後來卻成了漢奸,無法洗刷矣。
(汪精衛也曾刺殺載灃,右為汪精衛)
當時漢族士人多仇滿矣,柳亞子曰:「勿言政革,唯言光復」,張繼曰:「國亡可以再興,種滅不能再長。一空間不能容兩物,滿漢不能兩立」。朱執信曰:「夫使我漢族而統治於一王之下,苦其暴政而欲革之,則暴政去而吾事畢矣。今之革命,復仇其首。而暴政其次也。蓋滿洲之以虐政苦我者。猶其餘事,而吾祖先所銜恨以沒,不得一伸者,將於此一泄焉。」
章太炎曰:「逆胡膻虜,非我族類,不能變法當革,能變法亦當革;不能救民當革,能救民亦當革。」
胡漢民曰:"所謂惡劣之政府,謂以惡劣之氏族而篡據我政府,其為惡也,根據於種性,無可剪除,無可增飾,且不指一二端之就政而云然。故雖有偽改革而惡劣如故,即亟亟然襲用歐美之憲章成法,而惡劣亦如故。」皆以清雖立憲,亦當革,為異族故。
梁啟超亦嘗曰:「今日民族主義最發達之時代非有此精神,決不能立國,弟子誓焦舌禿筆以倡之,決不能棄去者也。而所以喚起民族精神者,勢不得不攻滿洲。日本以討幕為最適宜之主義,中國以討滿為最適宜之主義。」又曰:「凡百年來種種之壯劇,豈有他哉,亦由民族主義磅磗衝擊於人人之腦中,寧粉身碎骨以血染地,而必不肯生息於異種人壓制之下」,「今日歐洲之世界,一草一石,何莫非食民族主義之賜。」
章士釗與章太炎、鄒容為結義兄弟,皆堅定反滿,他在《蘇報》連續刊登所作《論中國當道者皆革命黨》一文。文章以革命黨的口吻直接與清廷對話,其措辭之激烈在前所未見,甚至以俄國「虛無黨」之刺殺為例,恐嚇清廷:「公等亦知俄國有所謂虛無黨者乎?公等不讀世界史,固無從而知之,吾今言之,公等諒未有不心懸而膽吊者。蓋虛無黨之性質,專以暗殺為事,一殺不得而再殺,再殺不得而三殺,以第一專制之俄國,第一專制皇帝之亞歷山第二,卒以八次而刺死於車中,其他俄國政府以及外任大小之貪官婪吏,幾於無日不摘其頭數顆,而虛無黨之勢力亦浸盛。虛無黨之所以盛者,非虛無黨之自能盛也,有所以盛之者也。所以盛之者,即在俄國專制政府日捕虛無黨而殺之之故。」
不久章士釗再接再厲,刊出題為《殺人主義》的文章,文章開篇即說:「吾聞一世紀必有一新主義出現於世,今吾嘵嘵號於眾曰殺人主義,得非二十世紀之新主義乎!」
22歲的章士釗在文中他號召民眾復仇,對滿人斬草除根,「此仇敵也,以五百萬之么魔小丑,盤踞我土地,衣食我租稅,殺戮我祖宗,殄滅我同胞,蹂躪我文化,束縛我自由。既丁末運,沐猴而冠,已不能守,又復將我兄弟親戚之身家性命財產,雙手奉獻於碧眼紫髯之膝下,奴顏向外,鬼臉向內。嗚呼!借花獻佛,一身媚骨是天成;斬草除根,四海人心應不死!今日殺人主義,復仇主義也,公等其念之。物各有主,冤各有頭,百嚎同聲,群欲沖仇人之胸而甘心焉。數世沉冤,一旦昭雪,將來幸福,試問刀環,殺盡胡兒方罷手,快哉殺人!」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作者章士釗對法國大革命的歷史知之甚詳,這種視野,在當時的讀書人中間,並不多見。章士釗也曾如此激烈熱血過!其反滿之激烈不亞於鄒容。
魯迅雖然比較偏激反傳統,但他對蒙元,滿清的認識還是清楚的。
魯迅《算帳》:
說起清代的學術來,有幾位學者總是眉飛色舞,說那發達是為前代所未有的。證據也真夠十足:解經的大作,層出不窮,小學也非常的進步;史論家雖然絕跡了,考史家卻不少;尤其是考據之學,給我們明白了宋明人決沒有看懂的古書……
但說起來可又有些躊躇,怕英雄也許會因此指定我是猶太人,其實,並不是的。我每遇到學者談起清代的學術時,總不免同時想:「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這些小事情,不提也好罷,但失去全國的土地,大家十足做了二百五十年奴隸,卻換得這幾頁光榮的學術史,這買賣,究竟是賺了利,還是折了本呢?
「可惜我又不是數學家,到底沒有弄清楚。但我直覺的感到,這恐怕是折了本,比用庚子賠款來養成幾位有限的學者,虧累得多了。」
「對我最初的提醒了漢滿的界限的不是書,是那大辮子,是砍了我們古漢人先祖的許多的頭顱,滿清這才定了的,到我們有知識的時候大家早忘了這血史。」
「其實說到這大家早忘了滿清的血史,四庫全書還是功不可沒的。滿清的手段大大的高明和陰毒,不是焚書,而是全毀!抽毀、剜去之類的也且不說,最陰險的是他們刪改了古書的內容」
「其目的非常非常的明確,即使我們永遠不會覺得我們中國的作者裡面,也曾經有過很有些骨氣的人」
魯迅《病後雜談之餘》 :
文字獄的血跡已經消失,滿洲人的凶焰已經緩和,愚民政策早已集了大成,剩下的就只有「功德」了。那時的禁書,我想他都未必看見。現在不說別的,單看雍正乾隆兩朝的對於中國人著作的手段,就足夠令人驚心動魄。全毀,抽毀,剜去之類也且不說,最陰險的是刪改了古書的內容。乾隆朝的纂修《四庫全書》,是許多人頌為一代之盛業的,但他們卻不但搗亂了古書的格式,還修改了古人的文章;不但藏之內廷,還頒之文風較盛之處,使天下士子閱讀,永不會覺得我們中國的作者裡面,也曾經有過很有些骨氣的人。
他們(滿清皇帝)是深通漢文的異族的君主,以勝者的看法,來批評被征服的漢族的文化和人情,也鄙夷,但也恐懼,有苛論,但也有確評,文字獄只是由此而來的辣手的一種……我們不但可以看見那策略的博大和惡辣,並且還能夠明白我們怎樣受異族主子的馴擾,以及遺留至今的奴性的由來的罷。
《前鋒月刊》上用大號字題目的《黃人之血》的作者黃震遐詩人,不是早已告訴我們過理想的元帥拔都了嗎?這詩人受過傅龘彥長先生的熏陶,查過中外的史傳,還知道「中世紀的東歐是三種思想的衝突點」,豈就會偏不知道趙家末葉的中國,是蒙古人的淫掠場?拔都元帥的祖父成吉思皇帝侵入中國時,所至淫掠婦女,焚燒廬舍,到山東曲阜看見孔老二先生像,元兵也要指著罵道:「說『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也』的,不就是你嗎?」夾臉就給他一箭。這是宋人的筆記里垂涕而道的,正如現在常見於報章上的流淚文章一樣。
「賊」,「虜」、「犬羊」是諱的;說金人的淫掠是諱的;「夷狄」當然要諱,但也不許看見「中國」兩個字,因為這是和「夷狄」對立的字眼,很容易引起種族思想來的
「不亦快哉!」――到了一千九百十一年的雙十,後來紹興也掛起白旗來,算是革龘命了,我覺得革龘命給我的好處,最大,最不能忘的是我從此可以昂頭露頂,慢慢的在街上走,再不聽到什麼嘲罵。幾個也是沒有辮子的老朋友從鄉下來,一見面就摩著自己的光頭,從心底里笑了出來道:哈哈,終於也有了這一天了。
「聽說『我們』的成吉思汗征服歐洲,是『我們』最闊氣的時代。到二十五歲,才知道所謂這『我們』最闊氣的時代,其實是蒙古人征服了中國,我們做了奴才。直到今年八月里,因為要查一點故事,翻了三部蒙古史,這才明白蒙古人的征服『斡羅思』,侵入匈奧,還在征服全中國之前,那時的成吉思汗還不是我們的汗,倒是俄人被奴的資格比我們老,應該他們說『我們的成吉思汗征服中國,是我們最闊氣的時代』的。」(《魯迅全集》第六卷,第一百零九頁。)
「這不能說話的毛病,在明朝是還沒有這樣厲害的;他們還比較地能夠說些要說的話。待到滿洲人以異族侵入中國,講歷史的,尤其是講宋末的事情的人被殺害了,講時事的自然也被殺害了。所以,到乾隆年間,人民大家便更不敢用文章來說話了~~~~人是有的,沒有聲音,寂寞得很。——人會沒有聲音的么?沒有,可以說,是死了。倘要說得客氣一點,那就是:已經啞了。」(魯迅《無聲的中國》)
本朝尊崇魯迅,把魯迅捧為聖人,但對魯迅這些言論刻意忽略了,還有馬克思論滿清的性質,官方歷史書不會引用。
魯迅在文化上有些矯枉過正,而民族思想立場上很堅定,都站在漢族立場。魯迅說民國還避清諱,以元代玄。因為有這種思想的流毒,即使在民國的中國,「一不小心。辮子又是可以種下來的。」民國後,華夷意識又淡薄了,搞什麼五族共和。魯迅希望有人好好作一部民國的建國史給少年看看,因為他覺得民國的來源,實在已經失傳了。就是革命的初衷,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大義吧。
還有魯迅說的:「我想,試看明朝遺老的著作,反抗清朝的主旨,是在異族的入主中夏的,改換朝代倒還在其次。所以要頂禮明末的遺民。必須接受他的民族思想,這才可以心心相印。但《東華錄》,《御批通鑒輯覽》,《上諭八旗》,《雍正硃批諭旨》等,卻好像無人過問,其低廉為別的一切大部書所不及。倘有有心人,加以收集,一一鉤稽,將其中的關於駕御漢人,批評文化,利用文藝之處,分別排比,輯成一書,我想,我們不但可以看見那策略的博大和惡辣。並且還能夠明白我們怎樣受異族主子的馴擾,以及遺留至今的奴性的由來的罷。」
魯迅雖然激烈反傳統,但他對蒙元,滿清的認識還是清楚的,都站在漢族立場,比那些沒有民族意識,民族立場的偽儒清楚得多。
據說魯迅早年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看法還是溫和的,總體肯定,他也知道滿清對中國文化的破壞,書籍的篡改,為何後來激烈反傳統,說出廢漢字,不讀古書的話?記得魯迅說過這樣一句話,說這文化不能保全民族,還要這文化何用!
魯迅反思太過了,魯迅非常關注異族入侵入主中國的歷史,他關注這黑暗面太多了,而認為中國文化無用,中國文化有問題,又認為中華民族存在劣根性。而當時的民國也面臨四夷交侵,非如明之強大。
由此可知,民國時期對滿清的批判可以說是全方位的,滿清在那時已經爛大街了。
可為何如今卻有許多人還要為這個早已滅亡的殭屍王朝塗脂抹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