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愛自由》
太子為抗婚在雪地里長跪不起。
我淡著眉眼,進宮見了天子。
後來,他紅著眼,問我能不能原諒他。
「九兒,我不要皇位,我只想要你」
「你該喚我母妃」
文來源於知乎
1
「殿下,林小將軍他……」尤青慌慌張張跑進我的寢殿,失了往日的沉穩,不住哽咽。
「北林軍敗了,林澤南逝了」我放下手中綉著的嫁衣,走到窗邊,折了支鳶尾花,淡淡地接過尤青的話。
我是父皇最寵愛的嫡長女。
吃穿用度,樣樣皆是最好。
我在父皇心裡的地位,就連母后所出的太子弟弟,都要略遜一籌。
林澤南是父皇親自為我選的駙馬,婚期將近,新郎已歸塵土。
我有些感傷,但要說有多難過,那倒是沒有。
我自幼生在這吃人的皇宮,見多了天人相隔和爾虞我詐。
可這世道對女子苛刻,身為女子,非要為一個沒有見過面的所謂未婚夫難過哭泣,才算是守了本分。
若換作男子,不迅速另娶,就已經算得上是有情有意。
我轉頭吩咐扶桑和尤青,合上宮門,掛上白綾,為林澤南守喪。
我只怕這宮牆 永遠都走不出去了……
望著遠處望不到頭的宮牆,出了神。
2
宮裡待嫁的適齡公主只有我一人。
父皇大手一揮,將我作為戰利品送給了大梁太子。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繡花針戳破了我的手指,小血珠子咕嚕嚕流進了正綉著的嫁衣里,隱匿不見。
真的……出不去了嗎?
十五年來,我費盡心機。終是一場空。
所有算計都成了一場笑話。
自小母后便告訴我,身為公主,地位無上尊崇的同時,也要為維護皇室統治付出代價。
若是幸運,便可嫁一如意郎君,夫妻和和美美,舉案齊眉。
若是不幸逢了亂世,便如同一件貨物般被遠送他國,淪為玩物。
父皇厭棄母后,我便也故意同母后疏遠。
我在父皇面前,拙劣得扮演好一個乖女兒的角色。
演得多了,似乎便也成了真。
我如願成為了父皇最寵愛的女兒。
3
只是,我真的是嗎?
或許去掉那個愛字更為合適。
他寵我,但不愛我。
寵與愛是近義詞,一字之差,確實千差萬別。
寵是對待一個玩意兒流露的憐憫,愛則是父親對女兒的珍視。
此刻,我斂下神思,穿著嫁衣,跪在殿台之下,拜別父皇、母后。
短短几天,母后眼眶紅了,發梢也白了些,她輕輕扶起我的身子「吾兒免禮」
我也落了些淚。
任誰都覺得這是母慈女孝的場面
心裡卻覺得諷刺,母后的心裡只有太子弟弟,又何曾有過我半分?
她心中真正怕的,該是日後夏惇的帝王路上少了林澤南這個助力吧。
甚至,為此愁白了頭。
「殿下,該走了」
我點點頭,甩開母后的手,頭也不回得上了轎子。
「扶桑,走吧」
大紅色的錦衾放下來,隔絕了我的視線。
4
隨行侍從定是受了父皇的密托。
行得匆忙,生怕慢了,惹了大梁不滿。
父皇一生政績平平。
沒想到,就連這守成之君,怕是也坐不住了。
梁夏一戰,割讓城池數十座。
快馬加鞭趕了足足半個月路,才到了子陵城。
此地距離上京城,還有足足一千公里。
我自幼長在宮裡,吃穿用度皆是頂頂好的,這一路奔波,風餐露宿,終是讓我害了病。
這場風寒來得洶湧。
小林子出去請醫官,扶桑和尤青在客棧守著我,急得快要哭了。
「殿下什麼時候受過這種苦」
我笑笑,「健康是我所欲,自由是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健康而取自由者也」
「公主?」扶桑跪在我床前,替我擦著身子。
「沒什麼」
宮城,是座圍牆。
牆裡的人想出來,牆外的人想進去。
這一路上,我整日蝸居在寸步大的轎子上不覺得苦。
躺在簡陋的客棧里不覺得苦。
吃著乾巴巴的饅頭不覺得苦。
這可都是……自由的味道啊。
「殿下」
「咳 咳 進」扶桑扶我起來,拍了拍我的背,示意尤青去開門。
小林子帶著一位其貌不揚的老頭兒進來了。
老頭兒看起來普通,醫術倒是精湛。
這場病,來的氣勢洶洶,走的也毫無徵兆。
明日,就要繼續上路了。
距離那個我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逃離的牢籠越來越近……
生在那裡,死在那裡。
這是宿命。
……
我老氣橫秋、戰戰兢兢了十五年,終於決定任性一回。
當天夜裡,我佯裝睡去。待尤青和扶桑離開,匆匆收拾了包袱,拿了些金銀細軟,離開了客棧。
許是劉一、劉二這段日子對我放鬆了警惕,他們並未察覺我的離去。
我雖覺得這場出逃屬實太順利了點兒,但也並沒有多想。
我漫無目的得走在路上,忽然看見街頭胖大嬸熟練得包著餛飩,擀皮、包餡、甩到鍋里拋出一個漂亮的弧線,一氣呵成。
她的丈夫雖然瘦弱,但也生得憨厚,二人時不時相視一笑。
妻子做餛飩,丈夫便添了柴,燒好熱水,等餛飩下鍋的時間,又不住吆喝著客人。
這煙火氣的一幕,讓我看得愣神。
宮裡倒是一派和諧的景象,可那平靜背後的暗流涌動何人不知。
「這便是自由,便是愛情嗎」
我喃喃著,朝嬸子走去。
「閨女,來碗熱騰騰的餛飩暖暖身子?」大叔熱情得招待我。
我趕忙點點頭,想回他一個笑。
但十五年來,我習慣了假笑,扯扯嘴角,竟還是僵硬的假笑。
不多時,冒著熱氣的餛飩就被端上來了。
餛飩很好吃,起碼比宮裡那些要一道道試菜,等到涼了才能吃的飯菜好吃的多。
「閨女,慢點兒吃」
5
我還是被父皇派來監視我的暗衛找到了。
但所幸,我早有預料。
本來也沒打算真的從此擺脫皇權的掌控。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我能逃的掉嗎?
父皇派來的暗衛少了一個,平時愛和我刷
耍寶的劉二變得沉默,那個本來寡言的少年劉一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我沒有問為什麼,沒有必要。
我連自己都顧不了,又做什麼管奴才的閑事。
只是我忽略了劉二眼裡的恨意。
6
京城,到了。
乾清宮,到了。
我戴著面紗,盈盈拜倒在大梁君主腳下,一如我在大夏那樣。
「夏九拜見陛下」
只是帝王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
「抬起頭來」
我見過那麼多種旁人看著我時的眼神,貪婪的,驚艷的,心虛的,憤怒的,嫉妒的。
獨獨這雙眸子里深得似海的情緒,我感應不出。
但可以確定的是,並非敵意。
但要說喜愛,卻也沒有。
因為這並非是父皇看他的任何妃子的眼神,包括那個冠寵後宮的皇貴妃,舒氏。
「起來吧,賜座」
張有得覺得自己怕是年紀大了,聽岔了。
直到帝王再一次出聲「賜座」
這才如夢初醒。
趕忙給這位貴人搬了塌,然後退了出去。
「這天,怕是要變了」
「嘿嘿 ,乾爹你在說什麼?」小順子見乾爹出來,連忙上前去給張有得捶著背。
張有得舒服得眯上了眼,好一會兒才悠悠回復。
「小順子,乾爹提醒你一聲,不該惹的人別惹」
在這宮裡伺候的,誰不是人精?
小順子瞬間會意。
大殿里
已過而立的帝王看著眼前剛剛及笄的小姑娘,頭一次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我見上首的天子,久久不曾開口,便壯了壯膽子
「陛下,我為和親而來」
和我想像中的君王不一樣。
或者說,他和父皇不一樣。
他像一個長者,反倒對我諄諄教誨,只是說「夏九,朕年紀大了,已娶妻室,給不了你想要的,而太子,正在壯年」
他說著,停頓了一會兒,聲音染上了一絲艱澀,繼續說道「朕給你倆個選擇,做朕的昭貴人,還是太子的正妃」
我愣了,有些不解。
和親公主,不就是帝王的玩物嗎?
若帝王不喜,就賜給皇子王孫做玩物。
至少,父皇就是這麼做的。
回過神來,趕忙起身叩拜「夏九拜謝父皇」
像是生怕他反悔,我叫了一聲父皇。
7
整個京城都知道,大夏送來的戰利品公主飛上枝頭,搖身一變成了未來的太子妃。
一眾貴女捏碎了帕子,暗罵這個狐媚子。
皇后更是直接氣暈了過去。
「一個玩物怎配我兒」
是啊,昔日尊貴無雙的金枝玉葉一朝跌落塵土,也會變成玩物。
而這一切,只取決於你的父親、丈夫或是兒子對你的態度。
他們高興時,你是公主。
他們不高興時,你是玩物。
女子只作為男權附屬品而存在。
所幸這個道理我知道的尚早,便也不會難過。
扶桑看我悶悶不樂,替我尋來了鳶尾。
此時,已近秋冬。
鳶尾早就敗了。這是用新鮮鳶尾製成的乾花。
手一捏,就碎了。
我將它們碾碎,輕輕一吹,鳶尾就飛了。
「殿下?」
「喜歡一個東西並不一定非要擁有」
……
張有得聽說這事兒後,以為自己頭一次揣摩錯了聖意。
可若是陛下沒對夏朝公主動心思,怎麼會改了主意,把千萬人覬覦的太子妃的位子給了她?
若是動了,又為什麼讓心上人給自己做了兒媳婦。
難不成要效仿當年玄宗和貴妃的故事?
8
大梁太子梁躍生得冷冷清清,不染凡世塵埃,卻為一紙婚約在雪中大跪三天三夜。
御前大太監張有得差了幾個小太監,去向皇上稟報,看著雪地里暈倒的太子,心疼得嘆了口氣。
這畢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畢竟……是那人唯一的孩子。
可婚姻大事不是兒戲,殿下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這樣下去,聖上僅存的父子之情都要被他磨沒了。
小宮女路過乾清宮,都低著頭,匆匆忙忙走過,生怕衝撞了這位貴人。
小太監笑吟吟得從殿里走了出來,合上了門,傳來了聖上的口諭「此事不容再議,送太子回東宮」
張有得心中一喜,但並未流露半分喜色,親手將暈倒的太子扶上了轎輦,指揮者太監們趕快送太子回宮。
皇上他心裡,到底還是有這個兒子的。
太子的生母,淑慧皇后,是當今聖上的髮妻。
二人不說琴瑟和鳴,但也算得上是相敬如賓。
太子又是嫡子,皇上此人最重禮法。
是以,比起其他兄弟,聖上對他,便也多了幾分看重。
但這幾分看重,岌岌可危……
帝王正斟了杯茶,立在案前,握著狼毫毛筆寫著什麼東西。
倒也不避諱張有得。
那琳琅滿目的嫁妝單子,皆是由天子親自過目,從自己的私庫里一件一件挑出來的。
儘管張有得早有預料,但他還是被聖上對這位貴人的看重驚得目瞪口呆。
陛下在女色上一向不看重,何曾見過她對一個女子這般上心?
但這做法,也確實叫自己看不懂了。
陛下富有四海,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又為何要親手把她推走?
想不清楚,便也不想了。
聖人的想法,怎是他這個奴才能懂得。
「梁元,大老遠叫我回來,可有要事?」不似尋常女子的小碎步,美人從殿外疾步而來,不行禮也就罷了,竟敢直呼天子名諱。
眾人也都不見怪。
梁歡,是陛下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大長公主殿下。
儘管姐弟二人多年不見,但陛下特許大長公主一人可不經通報,隨意出入帝王居所。
「咳 朕想向長姐討一個人情」皇帝的臉上略顯窘迫。
本故事來源於知乎《公主愛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