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上的石板橋:一位台灣遊子的回「湘」路

2022年10月24日20:08:16 歷史 1914

在農村地區,若是在不寬的水域修路搭橋,那麼鄉野唾手可得的石料便是最好的修築材料。它既節省成本,也能完全滿足人們所需。

湖南省湘鄉市金藪鄉紅石村佇立的石板橋,雖然久經風雨,但橋身穩固,橋面平整。

這座石板橋有修建的智慧、實用的價值,更重要的是,它源自一位台灣老兵回饋故鄉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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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石村的石板橋

台屬證

劉湘江離開老家多年,依然對在農村度過的童年時光難以忘懷。用他的話來說,雖然條件艱苦,但那裡的生活淳樸且富有人情味,樂觀積極又向上。

劉湘江有個叔公叫劉仁啟,是爺爺劉仁錄的親弟弟。劉湘江從小就聽聞這位叔公出去當兵打仗了,跟著部隊去了一個叫「台灣」的地方。在以往傳統中國大陸社會裡,資訊、交通都極為閉塞,出門五十華里就算「異鄉」。1949年前後,隨國民黨撤退到台灣的大陸籍人士,許多人根本做夢都沒想到在地球一隅,竟有台灣這塊土地。

包括在中國大陸上,許多人對台灣的認識也一直在發生改變:從撤退的國民黨部隊,到改革開放後傳入的流行歌曲與愛情小說,再到後來陸續回鄉的親人。劉湘江對最後一項感觸最深,因為在叔公劉仁啟回到紅石村探親後,湘鄉市政府還給他的爺爺劉仁錄頒發了一張「台屬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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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湘江爺爺劉仁錄的台屬證

外省人

由於軍中婚配製度嚴格,以及抱著「馬上就能回家」的期待,劉仁啟初來乍到台灣之時,並不著急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不久,台灣當局頒布「戒嚴令」,規定自1949年5月20日零時起,對包含台灣本島、澎湖群島及其他附屬島嶼在內的地區實施軍事戒嚴,兩岸間的交流、聯繫全部被切斷,開啟了長達38年的「冰封期」。

劉仁啟40歲左右才結婚,他和妻子相差12歲,妻子娘家跟他一樣是從中國大陸到台灣來的「外省人」。與他孤身一人不同的是,老丈人是國民黨軍官,帶著全家人一塊兒由遼寧大連老家遷居來台。

從軍中退伍後,劉仁啟靠退役俸生活,也嘗試過投資,但無疾而終。全家人在台北松山、新北汐止搬來搬去,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劉仁啟很滿足,悉心守護著自己在寶島這個唯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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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籍赴台老兵劉仁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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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仁啟的妻子已有81歲高齡

石板橋

「生,則讓我們回去奉上一杯茶;死,則讓我們回去獻上一炷香。」這是上世紀80年代末,飄蕩在台灣大街小巷的一句標語。

在兩岸分隔的38年後,1987年,台灣解除「戒嚴令」,以來台老兵為主要群體發起了「返鄉運動」。在社會各界的呼籲和爭取之下,時年年底,海峽兩岸幾乎同時頒布了相關政策,正式開放赴台老兵回大陸探親。

劉湘江第一次見到照相機,就是在叔公劉仁啟從台灣回鄉探親的時候。劉仁啟說要留下親人的影像,帶回台灣作紀念。其中一部分照片,劉湘江珍藏至今。

劉仁啟還將台灣子女的姓名錄入了族譜,讓兩岸手足有了共同的歸宿。

紅石村的那座石板橋,也是劉仁啟斥資援建的——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彌補對故鄉和親人近40年的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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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仁啟(著西服者)和湖南老家親人的合影

遺物

隨著年齡的增長,劉仁啟的身體每況愈下,晚年出現了阿爾茨海默病的癥狀。2002年,他在兒子劉德慶的婚禮上致辭;2004年與家人同游台灣東部著名景區太魯閣時,精神狀況已然不佳。

2006年12月,劉仁啟因腸阻塞引發敗血症病逝於台灣。臨終前,他意識模糊,說話含糊不清,許多事情都沒來得及與子女交代清楚,包括湖南老家的情況。

劉德慶整理父親所留遺物,塵封多年的相片、信件得以重見天日。此前,他雖知道父親和湖南老家有聯繫,但礙於自己就讀軍校的限制,無法參與其中,因此了解的情況有限。

2016年,從軍中退伍後的劉德慶到苗栗某高校任教,正巧教到從大陸河南來台灣的交換學生,這重新喚起了他尋親的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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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劉仁啟人生最後幾年與家人的合照

抖音

今年9月,在接到劉德慶的求助後,頭條尋人(抖音尋人)分別在今日頭條、抖音平台,用官方賬號各發布了尋親信息(頭條文章:抖音上的石板橋:一位台灣遊子的回「湘」路 - 天天要聞

許多湘鄉網友收到尋親信息彈窗

9月12日,尋親組收到了劉仁啟大陸侄孫劉湘江發來的認親郵件。劉湘江是在抖音上看到了叔公的尋親信息,當晚家族群就激動得「炸開了鍋」。聯繫上工作人員後,湖南劉家人也發來了家中珍藏多年的照片和信件,塵封的記憶被再度喚醒:

2000年8月,劉仁啟最後一次回鄉。在侄子、侄女的陪同下,他登上岳陽樓,泛舟洞庭湖,在長沙繁華的五一路湘繡,到同仁堂田七和肉桂……大家都不曾想,那竟是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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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老家人珍藏的信件

在那個物資貧乏的年代,劉仁啟匯錢寄物支援老家親友,給全村留下了深刻印象,更點燃了家族後輩奮發圖強的信念。如今,老家後輩不乏工程師、醫生、護士、教師等在各行各業發光發熱。

劉德慶靠著四處摸索、拼湊得來的信息,在抖音(頭條)尋人的幫助下,僅用四天時間就找到了湖南老家親人。他希望疫情早日散去,帶著母親和妻孩回到大陸故鄉與親人團聚。

二十多年前,劉仁啟援建的石板橋,承載著無數個夢想走出了大山,走向了更廣闊的世界。如今,兒子循著他的足跡,再度搭橋,聯結起了湖南和台灣的兩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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