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講述的第5069位真人故事
我是一名出生在農村的90後,工作兩年便開始創業,打拚下千萬資產。
就在我以為人生將要順風順水的時候,接連遭遇了父親病故、離婚以及公司破產。
一連串的打擊,讓我陷入抑鬱症。四處尋醫問葯,效果都不好。為了自救,我努力學習新本領,從閱讀中汲取精神力量,四處旅行,和不同的靈魂相遇,終於慢慢走出抑鬱。
如今,我在大理開了一間療愈民宿,希望幫助和曾經的我一樣的女性。
(我在小時候住過的屋前)
1990年,我出生在四川省瀘州市古藺縣一戶貧窮的農村家庭,有兩個姐姐,後來還有了一個弟弟。
當時還實行計劃生育,父母想要兒子,就把剛出生不久的我抱給了別家,還是一個親戚把我抱了回來。
我爸爸是一名建築工人,到處幫人修房子。媽媽做豆腐到街上去賣。
在老家上完小學和初中,我去市裡念了中專。畢業的時候,老師給媽媽打電話,讓她支持我繼續讀書。可家庭條件所限,媽媽沒有答應。
於是,小小的我就開始在廣州一家護膚品網路銷售公司工作。
我拼著一口氣,從銷售員做起,兩年時間,一步一步晉陞到銷售主管、銷售經理。
(剛參加工作的我)
在公司做得順風順水,可我想趁著年輕博一把,就辭了職,開始創業。
還在公司的時候,認識了我老公。決定要創業的時候,我找他聊了聊。他也勁頭很足。
於是,我便從廣州搬去了他的老家湖南,創業的同時,和他談起了戀愛,因為意外懷孕,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當時我自己還沒有做好結婚的心理準備,總覺得自己才22歲,還是個孩子,無法承擔婚姻的重負。
2013年8月,孩子出生了。生完孩子以後,我就一直高負荷地工作了兩三年,每天加班到半夜一兩點。壓力非常大,但我很享受這種壓力,誰知道很快身體就來找我要債了。
(剛結婚不久的我)
我開始失眠,在床上躺到天亮,莫名其妙地大哭。有一次在公司開會,我突然大哭起來。這讓我意識到自己有些不正常,因為我從來不會在公眾場合哭,我覺得那很丟人。
那一次在公司大哭,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就開始求醫。
中西醫都看了,醫生檢查不出來我有什麼毛病。後來神經科的醫生診斷,說我是得了抑鬱症,開了一些葯。
沒吃多久的葯,我就停了葯,外出旅遊調節心情,很快調整過來。
當時和老公的感情還在。他很關心我、照顧我,看到我生病,就叮囑我少工作,好好調整。每逢過節,他也會給我買禮物。
從抑鬱症中走出來,我繼續投入到事業當中。公司發展得很好,很快我們就掙下了上千萬的資產。
(為走出抑鬱症,我四處旅遊)
但是漸漸地,他開始膨脹。本來我們買了一輛賓士,他非得換成保時捷。這一類的衝突,給我們的婚姻拉響了警報。
婚姻亮起紅燈,生活還尚在我的掌控範圍內。爸爸罹患癌症,卻猶如晴天霹靂,打得我措手不及。
那是2019年,一開始,爸爸說他喉嚨不舒服,在縣城醫院開了些消炎藥,病情卻不見起色。
爸爸身體很好,從來沒有生過病,偶爾感冒一下,吃點葯就好了。所以,我們全家人壓根都沒有想過他會得癌症。
聽說他喉嚨痛一直沒有好轉,我帶他去廣州的醫院檢查,最後確診是食道癌。聽到醫生的宣判,我崩潰了,家裡人都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我四處找關係,最後在廣東省腫瘤醫院約了手術。手術非常成功,醫生說最少有5-10年的存活期。
(疫情期間空空蕩蕩的醫院)
手術後,我陪伴爸爸在醫院做化療,還帶他去北京玩了一圈。
本以為還有10年的時間給爸爸盡孝,誰能想到,2020年,爸爸的食道癌就複發了。正好遇上疫情,輾轉好幾家醫院,都不接收癌症病人。
爸爸第一次手術的時候,我的心態還算平穩。手術前後一個半月的時間,我和二姐輪流陪護,沒有太大壓力。
但是2020年複發這一次,我們帶著報告四處尋醫問診,醫生都說沒有辦法,複發的位置做不了手術。
爸爸每天痛得滿頭出汗,痛得咬牙切齒。我只能在一旁看著,卻無能為力。
到後期,我心裡很害怕,覺得自己也活得心驚膽戰。我很怕死亡,但是又不想爸爸這麼痛苦地活著。
打止痛針,吃鎮靜葯,可以讓他安穩地睡一會兒,但很快醒來,又陷入無休止的痛苦中。
(面對死亡,我感到無助)
食道癌到了後面,水都喝不進去,每天都極度疼痛。我甚至想過,如果能安樂死就好了。
其實爸爸求生的意志還是很強的,他還想活。我找了很多醫院,廣東的醫院,四川的醫院,都去找過,得到的答覆都是無法治療。我只能做決定,把爸爸接回家,放棄治療。
面對死亡的無力感,讓我認識到人是多麼渺小,多麼無助。沒有任何人可以幫我解決這個恐懼。
在照顧爸爸的日子裡,我總是會想起小時候的情景。
爸爸一生勤勞,一有空就去幹活,不幹活的時候,就去砍柴,幫媽媽做豆腐,給我們做饅頭、做包子吃。
小時候家庭條件不好,買不起像樣的玩具,他就給我們做彈弓,做鐵環。賺到錢,他總是一回家就交給媽媽。他開心的時候會唱歌,唱很多山歌,手舞足蹈。
他很疼愛我,但是在他就要離開的時候,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承受所有的痛苦。
(陷入抑鬱症的我,已經不知道怎麼笑了)
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在飽受病痛的折磨後,最終離開了我。
我的心也被掏空了,半年多以來無能為力的感覺,此時如磊磊山石,壓在我身上。
我又開始莫名其妙地大哭,整宿整宿地失眠,經常心慌手抖,甚至把自己關起來,兩個月不出門,整天不想吃飯,看著樓頂就想往下跳。
我知道,抑鬱症,它又回來了。
我的丈夫,當時和我的關係已經非常生分了,在我忙完父親的喪事後,才象徵性地過來我老家一趟,說了一些安慰的話,然而已經無法挽救我們的婚姻了。
2021年,剛經歷喪父之痛的我,和他辦理了離婚手續。
去民政局簽了字,過了幾天他又後悔了,說不同意離婚。但我身心俱疲,已經無法維持婚姻。
(學畫畫)
我提出要把公司分割了,他堅決不同意。他說:「你退出經營,但可以繼續參與公司的分紅。」
我想要孩子的撫養權,他也堅決不同意。
我可以留在湖南,和他爭,和他搶,但我的身體不允許,每天心口都猶如壓了一塊大石頭,被痛苦一口一口咬噬。如果繼續留在湖南,我覺得自己很難堅持下去。
有一次,我走到河邊,差一點跳下去。我給二姐打了電話,她聽出來有交待後事的語氣,就開了六個小時的車過來找我,開解我,帶我去看病。
我已無暇顧及其他,只能選擇以自己的健康為重。權衡抉擇,我最終都依了前夫,公司歸他管理,孩子也歸他撫養。
不過因為我的退出,前任又不怎麼管理,很快公司就破產,前任答應給我的分紅也都落了空。
(公司因經營不善而破產了)
在老家休養的那段日子,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失敗的人。父親沒有照顧好,家庭分崩離析,事業也毫無著落。奔波了小半輩子,奮鬥了十多年,什麼都沒有了。
一個認識了十多年的閨蜜,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她反覆跟我講,婚姻失敗,不是人生失敗。她一直說我很棒、很優秀。
但那個時候,我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覺得自己脾氣不好,覺得自己丑,甚至想去整容。但因為怕痛,就只做了近視手術,最終沒有去整容。
那段時間特別懷疑自己,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閨蜜就帶著我去旅遊,去她家裡住,給我買各種好吃的,不停鼓勵我。
對我幫助最大的人,就是閨蜜和我二姐。而我最重要的心理支柱,是我的孩子。
(為了孩子和媽媽,我積極尋求治療)
孩子非常可愛、懂事、善良。我當時想,即便自己像行屍走肉一般活著,我的孩子都能有個依靠。如果我真的不在了,孩子沒了媽媽,會很可憐,會有人欺負他。雖然他不在我身邊,我還是想好好保護他。這個意念把我從尋死的邊緣拉了回來。
還有一個心理支柱是我的媽媽。爸爸去世才一年的時間,如果我也結束自己的生命,媽媽肯定承受不了。雖然活得特別痛苦,但我不能太自私。為了孩子和媽媽,我必須活下去。
靠著心中微微的火光,我積極尋求治療。
中醫說我體虛,給我開了進補的藥方,我一喝就上火了,越補越虛。西藥吃了也不管用,該失眠還是會失眠,還是會崩潰,會大哭。心理醫生對我有一點小小的幫助,他勸我要慢下來,要平靜。
(學滑雪)
但總的來說,醫生對我的幫助都不太大。
我開始努力自救。學畫畫、學攝影、學滑雪、學做輕食,嘗試很多新鮮事物,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
睹物思人,身在老家,我總是想起爸爸,於是我告別老家,開始了邊走邊讀書的旅行療愈。
我去了很多地方旅行。我在海南曬了一個月的太陽。每天待在酒店裡,沒事就去沙灘上撿貝殼,坐在海邊發獃。陽光治好了我很多身體的癥狀,心境也慢慢發生變化。
(在海南海邊撿貝殼,曬太陽)
我去了雲南,在諾鄧千年古村住了一段時間,每天都是靜靜發獃。發獃的時候遇到一個姐姐,她是劍橋碩士,在國外生活了很長時間,回國做教育投資,是一位非常成功的企業家。
她一直開導我,讓我不要內耗。她是個很智慧的人,對我的影響很大。我們在一起呆了15天的時間。因為這位姐姐,我愛上了雲南。
在新疆旅行的時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裡的人慾望很少,天性純樸。到餐廳里吃飯,如果你點兩個菜就夠了,他們絕對不會讓你再點第三碗。
在西藏,我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藏民們轉山,磕長頭,場面非常震撼人心。
(在內蒙古的沙漠里行走)
旅行期間,主要經濟來源就是我的存款。我是INTJ型的,長期都活在未來,總覺得窮怕了,怕以後沒錢花。我從不會亂花錢,不買奢侈品,賺點錢就存起來。靠著這些存款,我遊走在祖國的錦繡山河中。
一邊走,一邊看了很多書,印象最深刻的是《基層女性》、《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和《人生由我》。
這三本書對我的衝擊很大。書中的人物比我身處的環境更惡劣,但他們都還是靠著精神力量的支撐,走了出來,給我很大的鼓舞和啟發。
感到自己又有一點力氣了,我在貴州遵義開了一家公司,還是做護膚品銷售。但我整個人狀態還是不太好,回到城市後又開始失眠,公司沒有做下去,虧了20多萬關張了。
(我從閱讀中汲取精神力量)
我知道自己的抑鬱症還沒有好,反反覆復找上門來,心裡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乾脆不要對抗了,就擺爛吧。
這個聲音讓我很驚訝。
面對抑鬱症,我很努力地想要去改變它、戰勝它,但每次複發的時候我都會超級難受,會大哭。
我曾經很害怕,是不是這輩子都得和抑鬱症做鬥爭,是不是只能忍受抑鬱症一次又一次地複發。
聽到心底聲音的那一刻,我有了一個覺悟,就這樣吧,就算一輩子與抑鬱症為伴,我也要先活著。
於是,我回到心心念念的雲南,來到大理,打算開一間民宿,作為自己30歲生日的禮物。找了一個月的房子,看了可能有上百家,我每天就騎個電動車到處看。
我當時的預算是一年3萬,但是看中了現在這個院子,它的位置在洱海生態廊道,又有四四方方一個大花園,報價是6萬塊。我喜歡它的環境,咬咬牙,把院子租了下來。
(我相中的小院)
接著就是裝修。裝修用了半年的時間,花了70萬。那邊的工人做事比較拖沓,做工也不嚴謹,中間停工了三次。
當時我還想做自媒體,要寫文案、做視頻,我再次把自己陷入高壓的工作當中。半年下來,我得了蕁麻疹,反反覆復,癢得不得了。白天打針能消下去,夜裡又長出來,差不多折磨了我一個月的時間。
我對自己說,算了,不要掙扎了,先躺平吧。我在大理的生活才慢下來。
小院剛裝修好的時候,我還不想和人社交。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我每天健身,搭配自己的營養餐,養了一條狗,沒事就去騎車散步。
我也不著急有客人,有沒有沒關係。就這樣,慢下來很認真地生活,慢慢我的病自然就好了。
(小院完成裝修後的樣子)
我在小院里貼了很多標語,比如在樓梯轉角貼了「你今天很漂亮」、「我很值得」、「我要愛自己」。
小院療愈了我,我也希望小院能夠療愈更多的人。
從裝修到現在,差不多兩年的時間了。我偶爾會在自媒體平台發廣告,有的人因為看到廣告跑來我的小院,有的人是路過小院看到環境喜歡就住下來。
有一個客人,因為工作壓力太大而辭職了,在網上了解到我的小院,過來住了一段時間。
她每天都會找我聊天,聊工作、聊婚姻、聊要不要小孩。後來我勸她還是回去上班。
今年國慶節,她又帶老公一起來小院住了9天。她說:「上次來小住一段時間後,不知道為什麼,回去工作也變得更舒服了,處理問題的方式方法和以前不一樣了,壓力也沒有那麼大。」
還有一對姐妹,騎著車在大理閑逛,路過我的小院,看到方方正正的花園,非常喜歡,就住了下來。
(我在牆上貼了很多療愈的話)
姐姐是個博主,有20多萬粉絲,妹妹做她的助理。姐姐當時失戀了,跑來大理散心。
我每天外出騎車回來,她們就把飯做好了,大家一起吃飯,煮火鍋,吐槽。她們住了1個月左右,上過月又回來看望了我,住了兩天。
開民宿一個有趣的方面,就是會遇到有趣的人,有趣的靈魂。
我是個i人,不善交際,不適合做服務業,但遇到有趣的客人,我們就一起做飯,一起聊天,處成了朋友。
休養了兩年,抑鬱症沒有再複發。
下一步,我想去上學,去學英語,去到其他國家看看各種各樣的生活。有時候,也想有一個家,有一個相看兩不厭的人互相陪伴。
我還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名療愈博主。因為淋過雨,所以總想替別人撐把傘。我希望陪伴那些和曾經的我一樣的人,走出谷底,擁抱生活。
【口述:雨自在】
【撰文:項梓】
【編輯:曉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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