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沒了，遠嫁的堂姐回來哭倒在地，返程前她的話讓我心酸不已

講述人：林芷蘭

大伯去世，三年沒回娘家的遠嫁堂姐回來奔喪。她一路哭著跨進家門，在大伯靈前哭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她的悲痛欲絕，讓村裡人為之動容，有好些人陪著她掉眼淚。也有好些人底下議論紛紛：一連三年連娘家都不回，她的孝心哪裡去了，現在老父親走了，她連最後一眼都沒看到，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跟上說，哭有什麼用？

大伯和大娘育有兩女一子，堂姐是老大，堂妹在中間，堂弟是最小的。而我爺爺奶奶只生了兩個兒子，我爸是從農村考出去的大學生，畢業後回到本市工作。

我媽生下我後，讓我奶奶去市裡我家照顧我。在我長到一歲斷奶後，奶奶就把我帶到鄉下撫養。爺爺奶奶在家種有地，爺爺一個人顧不過來。直到我七歲上小學時，爸媽才把我接回市裡讀書。奶奶家附近有一所幼兒園，我在那裡上的早教班。

奶奶家和大伯家只有一牆之隔，大伯家住西院，奶奶家住東院。大娘是個賢惠善良的人，和奶奶處的關係很好。大娘待我視如親生，她家若是改善生活或是買了什麼好吃的零食，大娘就會隔牆喊我過去，和堂姐堂妹堂弟一同分享。

堂姐比我大四歲，因大娘在堂妹之前丟了一胎，所以我和堂妹同歲，但我卻比堂妹大半年。那時堂姐就是我們的孩子頭，是我們的保護神。無論我們去哪裡玩，堂姐就像一個小大人顧前顧後的看護我們，生怕我們摔跤，怕我們隨便採摘路邊草叢裡生長的野果子吃，以免吃壞了肚子。

記憶最深的一次，是堂姐帶我去村南頭去找奶奶，村南頭有個池塘，奶奶在那裡洗衣服。我們正走著，忽然從一家農戶里躥出一條大黃狗，惡狠狠地朝我撲過來。我嚇得膽肝俱裂，發出極其恐懼的哭聲。堂姐為了護我，將我撲倒在地趴在我身上。幸虧那家主人及時趕出，我們才沒有受到最大的傷害。但是堂姐的大腿卻被那條狗咬了一個口子，直到現在堂姐的大腿上還留著那個傷疤呢！

想想那時候堂姐真的對我們很好，像一個大姐姐的樣子。每到農忙季節，大人們都上地幹活去了，堂姐就帶著我們這一群小的在大伯家的院子里玩。我爸媽在農忙季節就會買很多肉菜還有零食送回來，兩家分一些。堂姐把這些零食拿出來給我們分著吃，她自己卻極少的吃一點兒。

堂弟那樣還不到二歲，卻極其調皮，總喜歡往院外跑。那時農村的院門大多數都是簡易門，院門上帶有門栓，門栓一抽開院門就打開了。

這種簡單的活，小堂弟自然會做。那一天我們沒看住他，他竟然抽開門栓跑到了院外。堂姐在發現不見小弟後，趕快跑到院外去找。大伯家門前就是馬路，堂弟已經歪歪扭扭的快跑到馬路邊，這時一輛急速賓士的四輪車迎面飛來。開車的司機是個急性子，開足了馬力往前奔。

堂弟好危險啊！堂姐嚇得失聲尖叫。堂弟還覺得好玩，咯咯地笑著還往前跑。堂姐嚇得臉色煞白，拚命的追上他，一把抱住。四輪車擦身而過，堂弟算是撿回一條命！那時覺得堂姐好偉大啊！我和堂妹只顧自己玩，根本就沒注意堂弟。

堂姐打小就勤快，八歲就知道幫著大娘做些家務活，掃地呀餵雞餵鴨，弟弟妹妹的衣服穿髒了，她就替他們脫下來泡在水盆里洗，我的衣服也讓她洗過多次呢！十歲時，堂姐就開始學著做飯，我和堂妹幫著燒火，她腳踩在一張凳子上炒菜下麵條，大伯大娘從田間幹活回來就可以吃個現成飯。

堂姐性情溫和善良，有時候替我們受了委屈也忍著。記得有一次，那年我十歲了，已回爸媽身邊讀書。星期天我回老家玩，堂姐帶著我們在村子裡面到處轉，有家農戶的葡萄成熟了，那兩棵葡萄樹就在院門外種著，剛好院里沒人。堂弟嘴饞，偏要去摘，引得我和堂妹也嘴饞了，我們三個偷偷地摘了人家葡萄，堂弟人矮，摘的又急，地上被他踐踏了好多葡萄。在堂姐的嚴厲呵斥下，我們三個才離去。

不曾想，中午吃飯時那家栽種葡萄樹的主人趕了來，要求賠償葡萄損失的錢。那家農戶家庭貪困，準備摘了葡萄買錢，攢著給孩子們交書本費。

大娘知道了趕忙安慰人家，並從家裡拿了二十元錢作為賠償。

那人走後，大娘就呵斥堂姐，做為姐姐帶領我們不學好事，她板著臉讓堂姐跪到院子中央，罰跪兩小時以示懲戒。

那天中午的日頭好毒辣啊！堂姐被曬得滿臉通紅，通身的汗水如水洗過一樣，薄薄的衣服被汗水浸濕了。我看著又悔又愧疚，我們三人做的壞事，為什麼要姐承擔呢？可堂姐一句話也不辯解，有過錯她一個人頂著。堂弟人小鬼大，看到姐姐受了責罰，嚇得躲在了屋裡。堂妹和我雖然後悔，卻始終沒敢站出來替姐說話。後來還是大伯心疼了，把堂姐拉了起來。

我上了中學以後，因為學習抓得緊，就很少回老家了。

堂姐在初中畢業後就下了學，在家休了一年後，就隨著村裡的打工人員去南方打工去了。

堂姐打工回來的第一個春節，給我和堂妹一人買了一條非常漂亮的紗巾。當時我對那條紗巾愛如珍寶，歡歡喜喜在高中戴了三年。直到上大學那一年我把它疊成了一個小方塊，裝在一個袋子里放在衣櫃里珍藏著。閑暇時回憶起童年那些美好的時光，就拿出絲巾擺弄一下。我覺得那絲巾上面留有堂姐的溫度，那樣溫馨甜美。

我上大二那年，堂姐二十四歲了。大伯大娘早兩年都催著她相親，可堂姐總說自己小著呢，不急！過了兩年後家裡實在催得緊，堂姐才老實坦白，她在外面談了一個四川男友，已經三年了，並且肯定地說她非他不嫁。

大伯大娘這才著慌，打電話讓堂姐辭工回家，遠嫁他們不同意。結果堂姐不打招呼把姐夫領回了家，以表自己的決心。大伯大娘沒轍了，女兒死心踏地要遠嫁，好話歹話都說了，這閨女倔的很，認定了的事決不回頭。大伯看姐夫長得又高又帥，說話聊天成熟穩重，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沒辦法只好同意了堂姐的婚事。

記得堂姐出嫁那天，我們三姐妹抱成一團，哭了個稀哩嘩啦。我和堂妹叮囑姐姐要常回來看我們，堂姐一邊猛點頭答應，一邊哭得不能自已。大伯沒讓姐夫家拿一分錢的嫁妝，給堂姐五千塊的現金，讓她好好保存著，家庭有困難時拿出來用。

堂姐結婚後每年春節都和姐夫帶著孩子回娘家看看，她過得很幸福，神色愉悅，紅光滿面，讓我們感到欣慰。

我大學畢業後，聽從父母的安排，回到老家工作。我媽的閨蜜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對方父母都在國企工作，他跟我一樣都是大學畢業回到本市工作。他家有車有房，條件蠻好的，人也長得不錯，還有一份好工作。

父母和我都很滿意，並且很快談婚論嫁。

堂妹比我結婚的早，她學沒上成，早早地出嫁了。婆家是鄰村的，聽說過的還可以。

堂弟在我結婚後，也成親了。我們這幾個小輩一個個都成家了，每年春節是大團圓的日子，我們都在大娘家聚合。我們在一起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一家人好不熱鬧。堂姐每一次回婆家，我和堂妹都依依不捨，想挽留她在娘家多住幾天，可她已經是有家庭的人了，她得為她那個小家努力奮鬥呢！

三年前，堂姐突然在八月份回來一趟。那天大娘給我打電話說你堂姐回來了，你抽空回來你們姐妹在一起聚聚。

我跟領導請了假，第二天上午便趕回了家，堂妹也回來了。

當我看到堂姐時，心中暗吃一驚。堂姐又黑又瘦，面容憔悴，兩眼無神，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我暗自思索，堂姐這次回來是有什麼事嗎？

中午做飯時，我來到廚房跟大娘打探消息。

大娘嘆了口氣說：「這事都怪你姐夫，兩人在外打工好好的。他說打工不是常法，想學著做生意。說他家遠房親戚不知道在做什麼生意挺賺錢的，要拉他入伙。你姐夫就信了，把家當全部掏出來去做生意。他一個從沒做過生意的人，根本不懂得其中的經營之道。那個遠房親戚也不是個好人，看生意要賠，卷了款就跑路了。留下一大堆債務讓你姐夫還賬，如今銀行里還有十多萬貨款呢，貨款人是你姐夫。你姐已掏空了家底，只有回來借錢了！我們這幾年日子也不好過，你堂妹結婚花了一筆錢，你堂弟連結婚連蓋房子家裡的錢花得也差不多了，她張口都是十萬，我和你大伯就是砸鍋賣鐵也給不了啊！」

大娘說著紅了眼眶，她是真替自己閨女心疼啊！

大娘接著說：「妞兒（我的小名），你姐要問你借錢，你掂量著給。她家現在那個樣子，怕是想還上錢都難啊！」

聽了堂姐的遭遇，我快心疼死了！誰家攤上這種事情，還不得愁死啊！

既然堂姐回來借錢，我肯定會出一份薄力。

最後商量的結果是大伯，堂弟，堂妹每家拿出二萬塊，剩餘的四萬我出了。

堂姐抱著這些錢哭成了淚人，她一邊哭一邊向我們保證，會儘快還我們錢的！

我說：「姐，先別提還錢的事，先把你家的日子過安穩了，掙來錢了再還我們，什麼時候還都行，我們又不急著用！」

堂姐拿著錢千恩萬謝地走了，誰知堂姐這一走竟然三年不回娘家。大伯大娘每次提到大女兒就傷心得哭，這孩子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

常說麻繩只撿細處斷，厄運只挑苦命人。姐夫自從做生意失敗後，整日心灰意冷，借酒消愁。那天他又喝了些酒，騎著摩托車回家，走在半道上發生了車禍，導致他的一條腿嚴重傷殘。姐姐的天塌了，本來婆婆癱瘓在床，需要她伺候，現在又多了一個病號，家庭的重擔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姐夫的腿傷治好後，落下了殘疾，出不了大力了，只能在家幫她打個下手。

孩子們要上學，婆婆要買葯錢，生活的苦難幾乎摧垮了姐姐。現在家裡就指著她一人撐著，她只好到市區的一個小工廠里找了份活干，以貼補家裡的經濟危機。

一是為了在家照顧婆婆，照顧姐夫，照顧孩子們，二是為了省錢，姐姐也是無奈啊！她連著三年沒回娘家！每次跟我打電話，她都在電話里哭，她說為這個家她已經耗盡了精力，她那麼努力地想把生活過好，可命運之神為什麼就不可憐可憐她呢！

去年大伯得了急性腦溢血，在睡夢中離開了人世，等到大娘發現，堂弟把他拉到醫院，人已經不行了。

姐姐回來奔喪，她一路哭著奔到大伯的靈堂前，看到父親的遺容，她"撲嗵」跪了下去。大伯靜靜地躺在那裡，臉上蒙著一張黃紙。姐姐握著大伯僵硬的手，大顆大顆的淚水傾瀉而下，她撲倒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大姐怎麼也想不到父親以家人意想不到的方式，離開了人世。

姐哭著說：「爸，女兒不孝啊！你臨走連個告別都沒有，沒能看上你最後一眼，咱們父女倆連一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你就這樣走了。都是女兒無能啊，本來想著生活過好了，接你和媽去我家去住，可我這個願望沒能實現你就走了，為什麼你就不等一等女兒呢？爸，女兒是真的想你啊！如今天人永隔，你讓我到哪裡看你啊！爸……！」

姐哭得死去活來，我和堂妹怎麼勸都勸不住，只能陪著她掉眼淚。

葬禮過後，我們給大伯暖墳，在家待了三天。

那天，大姐把我和堂妹堂弟媳叫到跟前，她打開一個包裹，從裡面掏出幾萬塊錢，遞給我們每人一萬。

她哭著說：「都怪姐沒有本事連累了你們，欠你們的錢這麼多年了仍是還不上，如今只能一家還你們一萬了，剩餘的錢我慢慢再還。姐……姐對不住你們啊！」

姐的話讓我們都紅了眼眶，我們都堅辭不收。可姐硬是塞到我們每人手裡，她說當初借我已感激不盡，如今哪有不還的道理，只是那些欠你們的錢，只能等以後還了。

回到家我和老公都嘆息堂姐的不幸遭遇，老公說，堂姐咱能幫就幫吧！那五萬塊咱就別要了。如今姐夫 也不能替她分擔一些經濟壓力，我們做親戚的不能袖手旁觀，咱家還過得去，你看怎麼幫堂姐就怎麼幫吧！我支持你！

大姐這次在家住了一個星期，她走那天，我把從銀行取的三萬塊和堂姐還的一萬塊錢用一個紙袋包裝好，紙袋裡也寫了一張紙條。我寫讓大姐好好過日子，不要再操心還錢的事，剩下那四萬塊錢我老公說不要了，說是幫大姐的。如今這四萬塊錢是送大姐的，我家這些年還行，讓她不要擔心錢的事。以後我們還會幫她的，大家都是好姐妹，讓她心中不要有顧慮。這個紙袋，我打算偷偷裝進大姐的旅行包里。

回到家，大姐正站在院門外跟前來道別的鄉鄰說話，我溜進大姐住的房間，看到堂妹和堂弟媳也在那裡往大姐的旅行包里裝東西。

堂妹看到我來，笑著說：「姐，怪我提前沒給你商量，我和弟媳決定把大姐還的一萬塊再還給她。大姐過的太艱難了，我們也只能這樣幫她，畢竟我們家家都有自己的難處。幫不了多的就幫少的，大姐過的不好，我們也心疼。唉！以後再慢慢幫她吧！」

我拉過堂妹的手，安慰她，「妹妹別難過，只要我們姐妹齊心協力幫大姐，她會度過難關的！」

隨後我把紙袋也裝進大姐的旅行包里，弟媳和堂妹看著都紅了眼眶。

最後我們推選堂妹在大姐坐上車後，由她打電話告訴她，包里裝了那麼多錢，讓她照看好包。

唉！大姐家的變故太讓人唏噓，本來一個幸福的家庭，如今變得讓大姐獨力承擔，生活過得不盡人意。姐姐和姐夫都是好人，當年堂妹結婚，堂弟蓋房時大姐倆口子也全力支持。大姐有難，我們幫助大姐也是應該的。我們每人出一份力，對自己家庭來說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但對大姐來說卻是救命錢，是親人的溫暖讓她感受到家人的親情，讓她疲憊的心靈得以慰藉。

希望大姐家能儘快度過難關，生活越過越好，我和堂妹，堂弟一定還會扶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