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0月15日,楊利偉成為了中國第一個踏入太空的航天員。
自此,楊利偉的名字在全國上下變得無人不曉,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位航天英雄,他的成長過程和勵志經歷,都是人們津津樂道的熱點。
也有很多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這位航天英雄的家庭生活。
身為「太空第一人」的夫人,張玉梅卻顯得尤為低調,甚少接受採訪,網絡上關於這位女子的資料訊息並不多。
人們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女子,還是楊利偉登天前跟家人通話的場景,楊利偉的妻兒和父母都坐在航天指揮控制中心大廳里,望着大屏幕。
張玉梅問他:「感覺好嗎?」
楊利偉朗聲道:「感覺非常好,放心吧!」
或許是因為知道有很多人在觀看,夫妻倆並未說太多體己話,一個眼神一句回應,便足夠默契,也給無數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溫柔嫻靜的小城女子
張玉梅的家鄉在綏中縣的莊子鄉孤家子村,與楊利偉是老鄉,他們曾在縣裡的同一所中學就讀。
後來張玉梅考上錦州師範學院,畢業後被分配到小莊子鄉中學,成為了一名老師。
在與楊利偉正式相識前,張玉梅就聽說過他的名字了,因為當年楊利偉被選為空軍飛行員,還上了綏中縣誌,成了本地的名人。
綏中縣有個機場,張玉梅的姐姐姐夫都在那裡工作,小時候的張玉梅經常會過去玩。
當時的她聽着飛機的轟鳴聲,對飛行員這份工作更多的是新奇和敬佩,心中也有一個飛行夢。
但長大後的張玉梅近視,沒有進部隊的機會,不過教師也是很不錯的工作了。
張玉梅在學校當老師,已成為飛行員的楊利偉則跟着部隊四處跑,時常駐紮在一些偏僻荒涼的地方。
這兩個人雖為老鄉兼校友,但其實就工作而言,是八竿子打不着邊的。
但卻有一個人將這兩條線漸漸牽近。
這人便是楊利偉的母親。
身為長子的楊利偉自小就是個令人省心的孩子,成年後進了部隊,之後又爭氣地成為了人人羨艷的飛行員,父母面上十分有光。
孩子爭氣,工作也有着落,但隨着楊利偉年紀漸長,楊母惦記上了兒子的終身大事。
可兒子天天在部隊里扎着,抬頭低眼都是荷爾蒙爆棚的大老爺們兒,平時根本沒有接觸年輕姑娘的機會,上哪兒去處對象呢。
這自由戀愛的路子怕是走不通了,就只能走家裡的途徑了,讓家人負責牽線搭橋,跟合適的姑娘相相親。
楊利偉身邊有對象的隊友大多也都是通過這個途徑,因此楊利偉也不反對相親,不過對未來的另一半,楊利偉心中還是有着自己的標準。
如果對方是一個有學歷,工作體面,跟自己也有共同語言的姑娘,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這些想法,他只是在心裏想想,無論身邊同事還是家裡人問起他的擇偶標準,楊利偉都是一笑而過,不怎麼細談。
楊利偉對相親的事兒其實不是很着急,他覺得日子還長,慢慢來就行。
但楊母心裏已經為兒子規劃好了,她在電話里跟兒子講,找媳婦最好找老家這邊的,楊家在綏中這裡親戚不多,找個本地的親家,以後兩家人彼此也有個照應。
對面的楊利偉嗯嗯說好。
掛了電話後,楊母在心中繼續規劃未來兒媳的標準,最好大專以上,端莊秀氣,最重要的是性格溫柔嫻淑,當然,最好是綏中本地人。
楊母是綏中第三中學的老師,跟三中的校醫任彥秋關係不錯,找身邊的親戚朋友幫忙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對象是相親之路的第一階段,楊母便將自己的標準跟任彥秋細細說了,請對方幫着打聽打聽。
熱心的任彥秋一口應下。
學歷不要求太高,但是得有,性格溫柔,本地人,最重要的是不介意楊利偉「飛行員」的工作,任彥秋琢磨着身邊滿足這些條件的人選。
想着想着,任彥秋一拍大腿:張玉梅不就挺合適的嘛!
這張家姑娘可是師範學院出來的大學生,跟楊母一樣都是老師,跟楊利偉有沒有共同語言尚不清楚,反正楊母對同行的年輕後輩印象肯定不會差。
任彥秋立馬跟楊母講了,楊母聽後很高興,兩人便張羅着想讓兩個孩子見見面。
但楊利偉人在部隊,來不了,於是最後楊母決定,自己先去看看小姑娘。;
被楊利偉母親一眼相中
見到張玉梅的第一眼,楊母眼睛就亮了。
這人生得多俊啊,戴着副眼鏡絲毫不損秀麗外貌,知書達理,舉手投足間優雅嫻靜,簡直是所有婆婆一眼就會愛上的「天選兒媳」。
見完人,楊母忙不迭拿起電話給軍隊里的兒子打過去,告訴他家裡給他介紹了個對象,讓他抽空回來跟人見一面。
楊利偉聽完有些愕然,心想母親這行動也太迅速了。
但還是聽從母親的建議,向部隊提了申請,趁着探親假回老家相親去了。
兩個年輕人一見面,對彼此印象都很不錯,接下來自然應該是趁熱打鐵,多多相處培養感情。
可還沒等感情升華,因假期結束,楊利偉又匆匆回部隊去了。
楊母不樂意倆人就這麼錯過了,頻頻催促兒子主動點,多給人家姑娘打電話,寫寫信,楊利偉對張玉梅感覺也很好,兩人開始異地聯絡。
跟相親對象聯絡,不像跟家裡偶爾打個電話那樣,書信反倒成了最佳的通訊工具。
兩人通過文字將各自的生活模式和過去經歷寫到紙上,一個飛行員,一個老師,竟也彷彿有說不完的話題,兩人對彼此了解漸深,都有了進一步發展的念頭。
但楊利偉卻有着顧慮。
他有着一段失敗的戀情,那是1986年,楊利偉認識了一個剛畢業的女孩子,兩人戀愛了,書信交往了好幾年,接近談婚論嫁,卻出了問題。
女孩的父母死活不同意這門婚事。
原來,縣裡起了謠言,說機場有架飛機失事了,飛行員摔得只剩個大腳趾。
女孩和父母都信以為真,覺得飛行員的風險太大了,女孩捨不得跟楊利偉分手,噙着淚求他轉行。
那段時間是楊利偉最苦痛糾結的日子,一邊是深愛的女友,一邊是熱愛的藍天,他做不出抉擇。
思來想去,楊利偉覺得自己做不到違背軍人的本能,他不能放棄飛行。
最終,女孩哭着抱了楊利偉最後一回,兩人分了手。
楊利偉用了一段時間才走出來。
那段失敗的戀情令他有些躊躇,為此他再三向張玉梅強調自己的情況。
「我是飛行員,部隊一年只有一次探親機會,我們只能在這個期間見面,飛行員這個職業也有風險......」
但無論楊利偉怎麼強調,張玉梅的態度始終堅定:我知道,我理解。
楊利偉飛行員的身份,在張玉梅眼中從來就不是減分項。
楊利偉終於再無顧忌地投入了這場感情中。
1990年底楊利偉回家探親,被父母催婚,楊利偉沒有反對,趁着在家這段時間,向張玉梅正式提了親,操辦了婚事,將人娶回了家。
按照部隊規定,飛行員結婚後,家屬可以馬上隨軍,張玉梅不願與丈夫長期分居,毅然辭去穩定的教師工作,跟着楊利偉一起來到了西安。
可情況有變,楊利偉又接到通知,必須趕赴新疆接受訓練。
這次張玉梅無法相隨了,儘管心中失落,但這個體貼的女子依舊不聲不響地幫丈夫收拾好了行囊,送他遠行。
之後,夫妻倆又隨着大部隊接連去了四川,北京,又輾轉了好幾個地方,在偏遠的西北,看過茫茫大漠,在西南見識過巍峨群山,一切都是這個小鎮姑娘從未有過的體驗。
生活環境時常很艱苦,但張玉梅從無怨言。
婚後的她終於意識到,楊利偉當初所說的「飛行員有風險」是什麼意思。
原來那代表着一旦失事,便可能是生離死別,因此楊利偉的每次起飛,張玉梅都牽腸掛肚。
到後來,這份憂慮漸漸被磨平,她漸漸想通,自己的擔心只是徒勞,與其讓天上地下的人都不好過,不如平靜踏實地在背後為丈夫打點好一切,讓他做世間最自由的雄鷹,在廣闊天地間翱翔。
因為楊利偉工作原因,張玉梅從對氣象方面一竅不通,到現在甚至能根據天氣的能見度,判斷眼下的天氣條件是否適合飛行。
雙向奔赴的愛情
1996年是他們一生命運的轉折點。
這一年的8月,全空軍有1500名飛行員參加航天員的篩選體檢,經過兩年多的嚴格篩選,楊利偉最終脫穎而出。
1997年春,楊利偉迎來最後的考察。
這次的考察對象不是楊利偉,而是張玉梅。
因為妻子的支持與否,是決定丈夫是否能成為航天員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
北京來的政委反覆詢問眼前這個嫻靜文弱的女子。
「如果利偉被選為航天員,今後的生活又有變動,你能習慣嗎?」
張玉梅平靜道:「習慣,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利偉當航天員,你願意嗎?」
「願意。利偉很看重自己的事業,無論他幹啥,我都支持。」
「當航天員風險很大,你也願意?」
「我願意,利偉天天同飛機打交道,早已接受了生死考驗。」
她的堅定,一如當年,當初她用三個「我知道」,安撫了楊利偉不安的心,如今她用這份堅定,再度為丈夫的職業生涯謀得更高的階段。
政委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之後,張玉梅和兒子小寧康都被送去醫院,接受了嚴格的體檢,因為航天員不僅自己身體狀況必須完美,家屬也必須是健康狀態。
所幸,母子二人都順利通過體檢。
楊利偉正式入選航天員行列。
通知下來的那天,楊利偉所在的部隊沸騰了,所有人都為自己的戰友能成為航天員無比自豪。
在楊利偉進行艱苦的航天員訓練時,張玉梅卻因操勞過度病倒了。
檢查報告一出,張玉梅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她得的是腎病,情況不甚樂觀。
張玉梅夜裡經常失眠落淚,但她打定主意絕對不要把病情告訴丈夫,至少現在不能。
但楊利偉還是知道了,心急如焚的他立即請假奔往醫院。
張玉梅至今都記得自己被推進手術室前,丈夫望着自己的眼神。
「看到楊利偉對我那種從未有過的萬般牽掛和憐愛歉疚的眼神時,我心如刀絞啊。」張玉梅回憶道。
術後的張玉梅身體孱弱,離不了人,但術後第三天,楊利偉就不得不離開妻子,要返回吉林的空軍基地繼續訓練。
臨行前一晚,楊利偉在妻子病床前坐了整整一晚,直到張玉梅催他快走,楊利偉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基地領導知道楊利偉家裡的情況,問他要不要推遲幾天再過來。
楊利偉堅定地道:「請首長放心,我已請老母親過來幫我照顧,任何事情也不會影響我的訓練。」
楊利偉知道妻子的苦心和期盼,在訓練中心無旁騖,頂着巨大的壓力在強化訓練階段取得了連續三次滿分的好成績。
夫妻倆都十分激動興奮。
張玉梅的身體依然不好,楊利偉回家的時間不多,但只要在家,張玉梅就別想碰任何家務活,拖地、做飯、洗衣,楊利偉全包。
2002年,楊利偉岳父得了癌症,他不敢將噩耗告訴妻子,怕刺激到她,便悄悄寄錢給岳父看病,趁着春節帶着老婆孩子一起回老家過年,想讓妻子多陪陪父親。
直到返家,得知一切的張玉梅潸然淚下,她明白了丈夫的苦心。
2003年10月15日一大早,綏中縣城中心的一棟三居室住宅便烏泱泱擠滿了人。
這裡是楊利偉父母的家,來的人有的是鄉鄰,有的是楊利偉的親友同學師長,屋裡院外都擠滿了人。
這一天,是楊利偉乘坐太空飛船升空的日子。
所有人都守在電視機前,屏息等待着,當身穿航天服的楊利偉出現在鏡頭前,他們都留下了激動喜悅的淚水。
楊利偉的前女友也在丈夫的陪伴下,打開了電視機,看着屏幕上正做着飛天準備的楊利偉,她流下了欣慰的淚水。
綏中縣鑼鼓喧天,所有人都在給予這位英雄最盛大的鼓勵和支持。
火箭點火升空的那一刻,一直緊盯着屏幕的張玉梅卻驟然移開了視線。
「我太緊張了,心跳得厲害,我什麼也沒有想,什麼也不能想,腦子裡一片空白,不敢看大屏幕。」
一切的歡呼,待楊利偉從太空平安歸來達到了最高潮。
楊利偉成為了全國人民心目中的民族英雄。
張玉梅帶著兒子前來迎接,楊利偉走下機艙,將妻兒擁在懷中,臉上滿是幸福。
2022年,楊利偉在人民日報撰文,回顧並分享了自己的童年經歷,對孩子們傳達祝願寄語,希望他們能夠一起建設祖國。
現在的張玉梅依舊低調,在北京航天城里工作,是北京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的一名資料員,兩人都更多的把重心放到了家庭上。
楊利偉成就了萬眾矚目的航天事業,張玉梅則默默擔當丈夫背後的盾,經營出一個給予丈夫足夠支撐的溫馨家庭,母親將他們牽到了一起,之後的他們也會幸福圓滿地度過這漫長的一生。
信息來源:
余瑋.楊利偉:一步登天的背後[J].新聞天地,2003(11):33-35.
趙雁.「神舟首飛第一人」和他的家庭生活[J].軍營文化天地,2003(1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