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北京一所監獄的探視室里,坐在椅子上的陳賡將軍看着一個面容黯淡的中年男人被獄警帶了進來,雙手被手銬靠着坐在了陳賡將軍的對面。
雖然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但是脾氣耿直的陳賡將軍還沒做自我介紹,就立刻氣憤地對那人說道:
「沈毅啊沈毅,你是多優秀的一個人才,怎麼就干那麼渾的事兒?拿着國家發的薪水,擔任着重要職務,你還不滿足,還要侵吞公款。」
陳賡
沈毅低頭沉默片刻,小聲說道:「是我犯渾,辜負了政府對我的信任。」
陳賡看着繼續沉默的沈毅,心裏的氣漸漸消散,無奈地嘆息一聲後說道:「你的才能不應該被浪費,希望你還有機會為國家做貢獻吧」,隨即轉身離去。
沈毅對這次會面不知所以然,猜想只是陳賡需要辦理什麼和他有關的事情,才過來看一下他。
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陳賡離開之後,就開始着手爭取幫他赦免死刑。
離開後的陳賡着手為赦免沈毅而不懈努力,先後找到了當時的政法委主任的薄一波、政務院(國務院的前身)副總理董必武和最高法院院長沈鈞儒,最後又將事情請示到了毛主席那裡。
董必武
最終經過毛主席、周總理和董必武的共同商量,沈毅由死刑被改判為無期徒刑。
這個沈毅究竟是什麼人?他究竟為什麼被判為死刑?
而陳賡為什麼會為了他而多方奔走,最後還竟然是毛主席親自做出的批示讓沈毅得以免除死刑?
從戰場走向學校
事情還要從陳賡一手創辦的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說起。
1952年,正在朝鮮戰場上指揮作戰的陳賡將軍突然接到中央的一項命令,讓他即刻返回北京面見毛主席。
毛主席
幾天後,在北京中南海,毛主席向陳賡表明了中央做出的決定:
「陳賡啊,中央剛剛做出決定,要籌建咱們自己的軍事工程學院,你覺得會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啊?」
陳賡感到有些突然,但隨即意識到了中央這一決定的必要性和迫切性,他想起了在朝鮮戰場上的感受:
「那太好了,咱們部隊的戰士各個敢打敢拼,可就是在武器裝備上總是吃虧,要是咱們有了好槍好炮,肯定能讓部隊戰鬥力邁上新台階。」
陳賡
「要是咱們在打朝鮮戰爭之前就有了自己的軍事工業,我們完全不用付出多大損失就能把美軍打退。」
毛主席點點頭道:「是啊,國防工業是國家軍事力量的重要基礎,那這個學校交給你來籌建,你看怎麼樣啊?」
陳賡不僅是一位優秀的部隊指揮員,而且曾經與軍事學院有過不少的淵源。
早年間陳賡畢業於黃埔軍校,還曾經做過黃埔軍校校長的警衛連長,後來紅軍時期奉命負責過紅軍步兵學校的工作,工作表現非常出色,培養了大批優秀的紅軍指戰員。
陳賡明白主席的苦心,他知道因為自己有不少和軍校打交道的經驗,因此中央才會最終選了自己。
他當即對毛主席說道:「黨中央相信我的能力,我也不能拖後腿,我保證完成任務,把學校辦好」,說著便向主席敬了一個軍禮。
臨分別時,主席握着陳賡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國家的軍工教育發展就看你了,未來咱們能在什麼時候製造出好的武器裝備,就看你幹得如何啦。」
毛主席
陳賡把毛主席的話牢牢記在心中,回去之後馬上着手開始了準備工作。
建學校首先是要選定校址,因為當時我國受到蘇聯的援助,蘇聯方面對哈爾濱這座充滿蘇俄建築風格的城市頗有好感。
另外考慮到便於中蘇交流以及學校的後期擴建,最終中央採納了蘇聯方面的建議,決定在哈爾濱創辦軍事工程學院,因此後來這所學校也被人稱為「哈軍工」。
陳賡接到調令後,馬上從北京趕到了冰城哈爾濱,親自在現場指揮校舍的建設。
哈軍工
夏天在炎熱的酷暑中,陳賡頂着烈日負責調度工作,一個夏天下來皮膚被曬得褪掉了一層皮。
校舍施工步入正軌後,陳賡除了在北京為爭取學校的師資力量而來回奔波之外,一有時間就會奔赴哈爾濱檢查施工情況。
即使在冬天零下幾十度的嚴寒中,他也從不給自己留出絲毫的個人時間。
冬天的哈爾濱
哪怕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只要能夠繼續工作,他也從不停歇,這一切的辛勞都被妻子看在眼裡,她極力勸說丈夫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抽時間休息休息。
面對妻子的關心,陳賡內心感到溫暖,但是他心裏對成千上萬犧牲在戰場上的將士的痛惜,讓他從來不敢有絲毫懈怠。
在妻子面前,一向堅強豪爽的陳賡在想起朝鮮戰爭的經歷時,眼中忍不住冒出了淚花。
在抗美援朝戰場上,陳賡曾經不顧警衛員的勸阻,冒着生命危險親臨前線查看戰鬥狀況。
朝鮮戰場
他親眼看到戰士們因為缺少近距離使用的短程火炮,經常為了殺傷敵人而抵近敵人陣地去扔手榴彈,有的戰士還沒走近就被敵人的機關槍打死。
因為我軍沒有反坦克炮,為了對付敵人的坦克,戰士們經常是抱着炸藥包匍匐前進到坦克車跟前去爆破。
在敵人猛烈的炮火下,爆破班經常傷亡巨大,有時為了炸掉敵人的一輛坦克,整個班的戰士都可能會填進去。
雖然我軍憑藉頑強的意志將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打得節節敗退,但是因為在軍事裝備上存在的明顯劣勢,我軍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這主要就是因為缺少足夠好的武器裝備。
每當回憶戰爭經歷,一名又一名戰士因為武器裝備的差距而不幸倒在戰場上的場景就會浮現在陳賡的腦海中。
朝鮮戰場
那一幕幕慘痛的戰鬥景象令他始終難忘,每當想起來都忍不住落下眼淚。
想到這些,陳賡對妻子說道:「一個國家的國防工業建設,直接關係到在戰爭中會有多少戰士傷亡,我怎麼敢有絲毫懈怠。」
妻子理解了陳賡的苦心,在心裏暗暗告訴自己,要照顧好日夜操勞的丈夫。
在妻子的心理支持下,陳賡全力以赴地為創建學校而東奔西走,除了建設校園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為學校引進充足的師資力量。
哈軍工
為建學校四處要人
當時國內真正懂得軍事工業的人並不多,而僅有的這些專家也都是分佈在全國各地的各個崗位上。
他們有的在兵工廠工作,有的在部隊里負責武器的檢修和維護,還有的在從事着與軍工方面關係並不大的工作。
要想把這些人湊在一起組成一個學校的師資班底,着實需要做大量的工作。
陳賡對引進人才的事情極為重視,平時凡是聽說哪裡有軍工方面的人才,他總是會想方設法把人給「挖」過來。
北京大街
雖然各個機關單位對陳賡的工作都很是支持,但是每當陳賡從老戰友們手下「挖」人時,對方還是會忍不住調侃道:「你小子又過來挖人啦,這次你又盯上誰啦?」
而豪爽的陳賡每當這時,就會一邊笑着和對方寒暄打趣,一邊就讓對方簽下了調令,然後高興地再奔向下一個地點。
除了陳賡自己到處物色教師人選之外,還有他的下屬張述祖也負責人才引進工作。
在那段時間裏,張述祖常常清晨一大早就來到陳賡的辦公室,遞上一份新擬定的人才引進名單,然後由陳賡想辦法逐個到各個單位要人。
北京大街
開始時張述祖會提醒陳賡其中某些人也許會比較難要。
「這個人不在軍政系統,可能需要做一番思想工作」
「那個人正擔任着重要職務,工作交接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而對於這些困難,一向敢作敢為的陳賡從來都沒有畏難,無論有什麼樣的困難,他都想盡辦法以最快的速度把人要過來,因此張述祖也逐漸放下心來,不再怎麼給出提醒。
陳賡
張述祖不知道的是,陳賡每次人事工作都做得漂亮,其實背後默默付出了許多的心血。
在那段時間裏,陳賡成了北京各大機關的常客,尤其是中南海的內外,經常可以看到陳賡獨自等人的身影。
當時北京的冬天非常寒冷,在中南海西花廳的門外,早晨的寒氣在地上形成的霜凍還未消散,陳賡拿着文件早已站在那裡等候周總理的出現。
中南海
他生怕周總理開始一天的繁忙工作後,抽不出時間來見他,所以乾脆在周總理出門前,就上門等候。
只要是能儘快找周總理簽署的文件,陳賡寧願自己挨凍,也要儘快把事情落實。
他把作為軍人的雷厲風行,着實用在了搞學校建設上。
看到周總理出來後,陳賡趕忙拿着文件迎了上去,先是一個軍禮表示問候:「總理早上好」。
周總理感到驚訝,同時也幽默地問道:「陳賡啊,什麼事情讓你這麼著急,一大早就在門口堵着我啊?」
周總理
「您可算出來了,我這一直等着您簽字呢」,說著就遞上去需要周總理批示的調令,等周總理簽完字,幾句寒暄之後,陳賡就急着告別周總理隨之奔向下一個目的地。
周總理看着陳賡的背影,笑着對身邊人說道:「這個陳賡,還沒說幾句話就急着走,現在他可是比我還要忙得多嘍。」
陳賡雷厲風行馬不停蹄地四處要人,事情辦得非常果決高效,但是在這過程中也遇到了一個棘手的難題。
身有大才的死囚犯
突然有一天,張述祖在遞上名單時指着其中一個人名說道:「這個人恐怕會非常難要,也許要請示周總理或毛主席才行。」
陳賡
陳賡好奇地接過名單,只見名單上一個叫沈毅的名字後面寫着「死囚犯」三個字,他疑惑地問道:「死刑犯也要?這個人有那麼重要嗎?」
張述祖說,這個沈毅曾經留學法國學習彈道原理,抗戰時為部隊做過不少貢獻,是國內少有的彈道專家。
後來解放戰爭期間在東北參與起義從而加入解放軍,建國後在民航局做財務處長,因為貪污受賄數額巨大而被判為死刑。
聽到這些,陳賡陷入到了猶豫之中,他認為,就算是要用一名死囚犯,也要先了解他的思想狀況,如果其思想不知悔改,那不如不用。
陳賡
為了了解沈毅,陳賡親自前往監獄探監。
陳賡將軍脾氣耿直,在監獄一見到沈毅,他就忍不住斥責道:「你說說你,多好一個人才,怎麼就干那麼渾的事兒?拿着國家發的薪水,擔任着重要職務,你還不滿足。」
沈毅低頭沉默片刻,小聲說道:「是我犯渾,辜負了政府對我的信任。」
探監室(圖片來源於網絡)
陳賡看着繼續沉默的沈毅,心裏的氣漸漸消散,無奈地嘆息一聲後說道:「你的才能不應該被浪費,希望你還有機會為國家做貢獻吧」,隨即轉身離去。
沈毅對這次會面不知所以然,猜想只是陳賡需要辦理什麼和他有關的事情,才過來看一下他。
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陳賡離開之後,就開始着手爭取幫他赦免死刑。
放下電話後,陳賡立即把電話打到了當時負責沈毅一案的政法委主任薄一波那裡。
薄一波
陳賡表明希望赦免沈毅的意思後,薄一波沉思片刻說道:「只要能獲得董老的同意,我沒有任何意見。」
董老指的是董必武,董必武當時擔任政務院(國務院的前身)副總理,分管政法委之事。
薄一波作為此案的直接負責人都無法拍板決定,陳賡意識到事情不像他以為的那樣簡單,放下電話後他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自己自從參加革命以來,一直都是本着正直的原則而懲惡揚善,沒想到如今自己會為了一個犯下重罪的死刑犯到處求情。
可是為了給哈軍工爭取到人才,他還是選擇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陳賡很快又把電話打到了董必武的辦公室。
董必武
陳賡本來以為董必武就已經能夠做出最終決定,沒想到當他在電話中說明自己的意思後,董必武沉默片刻後說道:「這件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我去找沈鈞儒商議一下。」
沈鈞儒當時是最高法院院長,在接到董必武的電話後,表示自己也拿不了主意,需要請示周總理。
沈鈞儒
董必武感到,如果去請示周總理,萬一周總理拿不定主意,還會去請示毛主席,於是董必武乾脆直接就去找了毛主席。
董必武到中南海在毛主席面前表明來意後,毛主席當即派人找來周總理一起商議。
最終經過毛主席、周總理和董必武的共同商量,沈毅由死刑被改判為無期徒刑,獲得在監獄外服刑的機會,從監獄直接被送到新建成的哈軍工校園。
沈毅從此致力于軍工教學工作,並由於表現出色而不斷得到減刑,直至數年後完全獲得人身自由。
哈軍工
與此同時,哈軍工在陳賡將軍的苦心經營之下,有了良好的起步,在多年的發展之中不但為國家輸送了大批軍工科技人才,而且由其衍生出的多所大學也相繼成立。
令人痛心的是,為這一切付出全部心血的陳賡將軍,在1957年率代表團訪問蘇聯時不幸突發心臟病去世,終年僅58歲。
陳賡將軍雖然去世,但是他雷厲風行、敢作敢為的品質和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成為了哈軍工的靈魂,影響着一批又一批從這裡走出的學子。
哈軍工里的陳賡塑像
向一心為國、無私奉獻的革命前輩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