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黃維和文強都猜對了,對於杜聿明的“幫助”並沒有因為杜聿明氣得吐血而停止。這一次,由周養浩親自出馬,劍走偏鋒,沒有問及遼瀋戰役的失敗,也沒有問及淮海戰役的失敗,而是直接問了這樣一個問題:“杜聿明,聽說戴笠叫你為‘杜大哥’,有沒有這回事?”
眾人一聽,大吃一驚,無論對於共產黨而言,還是對於國民黨來說,誰要是和戴笠、鄭介民、毛人鳳這樣的人接觸上了,那麼就鐵定不是什麼好人,其人品、立場是要大打折扣的。而周養浩如此單刀直入地提出來,就足以震懾杜聿明了,說明他們已經掌握了大量的真憑實據,十拿九穩地要打倒杜聿明的。
誰也沒想到,已經坐到了教室正中的杜聿明竟然冷靜地站了起來,說道:“有這回事,他叫我很長時間大哥,還以我家去作過客,叫我老婆為大嫂的,還給我們的孩子們送過禮物,我讓孩子們喊他為戴叔叔的。當然,也包括你們陣營里的文強、沈醉,都到我家去過。”
“好,杜聿明,有膽量,終於說出實話來了。沈醉,沈醉,過來,杜聿明都承認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就在這個時候,杜聿明順着眾人的眼光回頭,才看到沈醉就坐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面紅耳赤地站了起來。令杜聿明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在醫務室觀察這兩天,教室里又添了好幾張新面孔,李仙洲、馬勵武還衝着做了個不經意的鬼臉,周毓英則有些悵然若失的樣子,不過還是苦笑了一下的。
當然,此時的杜聿明肯定不會想到,徐遠舉、周養浩、郭旭等人,提起這種極易惹火燒身的問題,不是針對他的,而是針對他們的同僚沈醉的,因為是沈醉在雲南起義後向盧漢泄密,並主持抓住他們幾個的,否則的話,他們就坐飛機逃之夭夭了。杜聿明甚至想也想不到,他們為什麼針對宋希濂,是因為宋希濂在徐遠舉、周養浩和自認為是起義人員的沈醉打架的時候,拉過“偏架”,痛斥過他們的魯莽行為,甚至說出了對他們不屑一顧的言辭,他們認為是明顯地袒護了沈醉。而在重慶時,宋希濂又受到了陳賡等中共人士的宴請,回去曾經“炫耀”過他與一些中共幹部的關係,還說他們勉勵自己要加強學習改造,前途光明云云。周養浩、徐遠舉等人就暗自懷疑,共產黨是要除掉他們而釋放宋希濂、沈醉等人的。
或許出於保護杜聿明的目的,沈醉並沒有“出賣”朋友,對徐遠舉等人說,自己和杜聿明並不熟悉,也不知道他和戴笠及余樂醒等人的關係。其實,這些事,周養浩、徐遠舉等人,已經掌握得很清楚了,他們就是要乘勝追擊,直接把杜聿明、沈醉、宋希濂等人給打趴下,在他們的心中,監獄,永遠是他們這些人的領地,即便是做了階下囚,他周養浩、徐遠舉也必須是真正模範監獄的“監獄長”,對於如何能當上“號長”,他們有的是理論和經驗。
“就先說沈醉吧,他第一次見到我是在1945年抗戰勝利之時的雲南前線,他是拿着戴笠的親筆信找我幫忙的,目的是想借第5軍的汽車,運送大批人員到南京、上海等大城市搞接收,並且抑制新四軍的部隊。我當時爽快地答應了他,還邀請他到我家作客,一連四天的時間,沈醉和我及其家人相處得很好,並結下很深的感情。我想,如果當時戴笠派你們幾個去,我們也一定會很愉快的。”誰也沒有想到,杜聿明會如此直率地回答周養浩的問題,就連沈醉,也感激地點了點頭。
“你,是如何和戴笠接上頭的?”王少山終於忍不住了,大聲質問着杜聿明。
杜聿明看了王少山一眼,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也應該是個早期的共產黨員吧,我實話告訴你,我的夫人曹秀清女士,也是中共早期的黨員,不過她沒有叛變,而是被你們那個什麼左傾路線者給清除出黨了。戴笠就是為了調查我夫人的事,才和我認識的。不過,恐怕令你失望了,當戴笠見到我之後,直言相告說,他是來查大嫂過去的歷史的,並坦率地說,此事讓我自行處理,他不深究。從此我們便結交上了,而且關係很好。”
“關係很好,好到了什麼程度?”批評專家袁仲虎似乎要聽稀罕,也忍不住問了一聲。
杜聿明笑了起來,說道:“這個,文強知道。抗戰勝利後,進軍東北時,我在北平住院,要做腎臟摘除手術,當時在平津搞接受的戴笠親自過問此事,還說一個姓謝的醫生年齡太大,恐怕出現意外,就帶領一群人直接找到那位醫生的家中,和他約談,嚇得姓謝的大夫不敢開門。後來是我的的副官告知其詳情,他才開門接見了戴笠,並向他彙報了具體的手術方案,保證不會出風險之後,戴笠才決定讓他為我主刀做手術。當然,文強到東北組建軍統勢力時,戴笠第一時間便把我介紹給他,並且說,有事但可找杜大哥,他會幫助你辦理的。後來,我確實也幫了文強不少忙,建立了東北的特務系統。而戴笠飛機失事去世後,我還緊緊追問過沈醉,是不是有人暗害了戴笠,當時是極其哀痛的。”
誰也沒有想到,徐遠舉、周養浩等人,居然鳴鑼收兵了,沒有繼續再問下去,而批評專家想繼續問的一個敏感問題則是:“杜聿明,你和戴笠勾結,做了哪些壞事?”也沒有問出來。不是他怕杜聿明回答不了,而是他怕杜聿明把這把火引向了徐遠舉等人,更因為他僅僅是個令人討厭的“批評專家”,在周養浩等人面前,是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凱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