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山上，作者｜王彬
5 月底開幕的粵港澳大灣區車展上，以 BBA 為代表的傳統豪華汽車品牌們在中國市場的落寞有了更具象的表達。媒體們在報道中不斷贅述中國本土豪華汽車的崛起，甚至直言“中國豪車攻佔大灣區車展”。
對於 BBA 來說，2024 年的中國汽車產業已經不再是他們熟悉的市場。它們的全球銷量都在下滑，但中國市場的形勢更加嚴峻。寶馬與奔馳全球降幅最大的市場都在中國，銷量分別同比下滑 13%及 7%，奧迪在中國市場銷量同比下降了約 11%。
轉變幾乎發生在一夜之間——一個多月前的上海車展上，幾乎所有的外資汽車品牌都開始集體向中國市場學習，越來越多的中國本土供應商出現在外資品牌的 PPT 上，電池領域的寧德時代、智駕領域的 Momenta 乃至大模型市場的 DeepSeek，這些中國企業們共同撐起了外資品牌們的智能化轉向。
但其中調整最激烈的莫過於奧迪。除了更積極地擁抱電動化之外，他們還在中國推出了全新的 AUDI 品牌，用一種更決絕的姿態宣布自己在中國市場轉型的決心。AUDI E 概念車於去年 11 月正式亮相，不到半年，首款量產車型 E5 Sportback 就在上海車展前夕首發，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粵港澳大灣區車展上，包括 AUDI E5 Sportback 等在內的奧迪多款全新車型也集中亮相。上汽奧迪營銷事業部總經理施鵬澤（Stefan Poetzl）說，他們要通過差異化的品牌定位，全面覆蓋豪華市場各細分領域。
和過去外資品牌在華落地車型不同，AUDI 品牌中德方負責設計及底盤調校，電動及智能技術、車輛投產則都由中方負責。當下新能源車最核心的三電與智駕上，奧迪選擇分別與寧德時代與 Momenta 合作，二者將為 E5 Sportback 提供動力電池系統及智能駕駛解決方案。
對於奧迪而言，AUDI 品牌算是一次在中國市場的全新出發，他們希望藉此可以贏得更多中國年輕消費群體的青睞。
但問題是，AUDI 要靠什麼來打動贏得新一代的年輕消費者？
豪華標準正在改寫
過去 10 年，中國汽車市場的變革並不僅是新能源汽車的崛起。另一個不易被多數人察覺到的變化是，在中國已經成為全球最大汽車單一市場的同時，中國汽車高端市場的銷量增長更加迅猛。
2018 年至 2024 年間，國內 5-10 萬元價位段的乘用車市場快速萎縮，但 20 萬 -30 萬元價位段市場卻飛速增長。2018 年，國內 20-30 萬價位段乘用車銷量僅為 198.2 萬輛，但至 2024 年就已達到 382.2 萬輛，7 年間市場增長了 92%。
越來越多自主品牌們開始站到台前。中國汽車工業協會數據顯示，2024 年，國內生產的高端品牌乘用車銷量 473.8 萬輛，同比增長 2.3%。中國汽車工業協會表示，智能化、新能源化轉型給中國汽車品牌進入高端市場帶來了機會。
過去，中國高端汽車市場幾乎完全被 BBA 們佔領，但在智能化的浪潮面前，傳統豪華品牌們過去積累的技術優勢無法延續下來。
很難說 BBA 們沒有意識到市場正在發生轉變。過去幾年，BBA 三家都不約而同地宣布了將在中國加大投資力度，與本土供應商合作，在中國生產最新的純電車型。
本次大灣區車展上，奧迪展出的 AUDI E5 Sportback 算是 BBA 們開始學習中國車企最突出的代表。它和奧迪傳統四環標誌旗下車型最顯著的區別在於，在這款車型身上幾乎看不到燃油車時代影子，而是專門為中國市場重新設計，更具備科技屬性。
幾乎所有中國汽車市場上的智能化配置你都能在 AUDI E5 Sportback 上找到。最新的高通 8295 芯片，770 公里的 CLTC 續航以及 800V 超級快充，取消了大量物理按鍵的全新內飾等等。
傳統汽車品牌們的強項是底盤調校，奧迪過去駕控基因在這款車型上得到延續。E5 Sportback 的雙電機系統依然搭載了奧迪引以為傲的 quattro 全時四驅、自適應空氣懸架等技術。
但在新能源汽車最關鍵的三電及智駕板塊，奧迪的優勢並不明顯，他們選擇直接與中國本土的頂尖供應商合作。AUDI E5 Sportback 搭載的 100 千瓦時三元鋰電池由寧德時代提供。而基於激光雷達的奧迪全景輔助駕駛系統，則由國內智駕公司 Momenta 提供技術支持。
這也是當下多數外資汽車品牌們的共同選擇。和奧迪類似，奔馳此前對外發布的新一代 L2++ 無圖高階智能輔助駕駛，同樣由中國研發團隊主導研發，並與 Momenta 合作針對中國路況進行適配與優化，該系統將率先搭載在奔馳最新的純電車型 CLA 上。寶馬即將投產的新世代車型，在智能座艙領域也與阿里達成合作。
可以說，在汽車智能化的浪潮面前，BBA 們已經開始了全面擁抱中國智能汽車解決方案，他們試圖在中國智能科技的幫助下重塑消費者對豪華的認知。
大灣區車展上，奧迪專門邀請了 Momenta 全球解決方案首席架構師饒慶上台演講。饒慶引用了一個“新豪華”的概念，他認為，新豪華應該是豪華+智能。“這不僅是一個定義，而是一個正在發生的事實。”
這也是奧迪未來的轉型方向。此前的上海車展上，奧迪集團董事會主席高德諾表示，奧迪的轉型戰略已經明晰，未來將聚焦軟件定義汽車和高級輔助駕駛技術。他認為，與優秀的中國供應商合作，不僅能幫助奧迪整合全球頂尖技術，更能精準對接中國市場的獨特需求。
中國供應商撐起 BBA 智能化
即便 BBA 們都開始迅速地擁抱中國智能汽車解決方案，但這樣的過程並不是一蹴而就的。
以動力電池為例。更早之前，歐洲車企們曾試圖在歐洲自建電動汽車產業鏈，扶持本土動力電池製造商 Northvolt。這家拿下大眾、沃爾沃、寶馬等一眾車企投資的歐洲最大電池製造商，估值曾高達 200 億美元，但堅持數年之後仍未解決產能問題。去年 6 月，寶馬不得不取消了與 Northvolt 價值 20 億美元的電池訂單。今年 3 月，Northvolt 宣布已在瑞典申請破產。
面向未來的智能駕駛技術研發上同樣如此。BBA 曾經是全球車企中最早開始立項研發智能駕駛的車企代表，但在過去 20 年間無論是由於技術路線抑或戰略搖擺，始終未能實現大規模落地量產。倒是特斯拉後來居上，用 FSD 叩開了智能駕駛的大門。
經受了在中國新能源車市場的不斷折戟之後，BBA 們終於意識到，僅僅是在中國進行本土化調整還不夠，它們必須要全面擁抱中國智能汽車解決方案。不僅是德系的 BBA，包括日系“三巨頭”豐田、本田、日產以及美系凱迪拉克、別克等外資品牌們都開始密集宣布與中國供應商們的合作。
但這並不是說任何一家中國供應商都能輕易進入到這些全球車企的供應鏈中，對於這些有着動輒百年造車歷史的汽車品牌們，他們在選擇合作夥伴時都更謹慎，標準也更加嚴苛。
縱觀 BBA 們選擇的合作夥伴，幾乎都是各個領域內最頂尖的公司。比如奧迪在 AUDI 品牌中，選擇的供應商分別是動力電池市佔率第一的寧德時代，以及在國內城市 NOA 第三方智駕市場市佔率最高的 Momenta。
佐思汽研發布的 2024 城市 NOA 產研報告
即便如此，打入全球車企的供應鏈依然要經過長時間的準備。Momenta 創始人曹旭東最近接受騰訊汽車採訪時說，與合資或外資品牌們從建立聯繫到最終量產合作，周期一般都需要兩年甚至更長時間。
國際客戶更加困難，他們此前合作的一家國際客戶，先是在疫情的 2020 年到 2022 年線上交流了兩年時間，到 2023 年對方要做重大決策時，半年時間內從海外派了 40 撥技術考察團和調研團，不斷進行技術調研與場景驗證，最終才達成合作。
早在 2017 年，寧德時代就拿下全球動力電池市佔率第一，但直至 2020 年，寧德時代才終於與特斯拉達成合作，實現國內供應商首次進入特斯拉核心環節。曾毓群在去年參加一檔播客訪談節目時說，他們花了 12 年時間實現市佔率從零提高到 37.5%，重要的並不僅僅是這 12 年，而是他們在這個行業中 25 年的積累。
BBA 僅僅是外資品牌們擁抱中國智能化的一角。僅以 Momenta 為例，目前，Momenta 累計合作量產車型已超 130 款，全球已有超 15 家車企或 Tier 1 與 Momenta 建立合作。日系、德系、美系等多數全球車企幾乎都開始了與中國智駕公司的合作。
Momenta 合作的汽車品牌
去年至今，包括寶馬、奔馳、奧迪都在國內宣布了過去幾年來最大規模的新車投放計劃。寶馬面向未來的新世代車型最快將於 2026 年在中國投產。奔馳宣布了 140 億元的在華投資計劃，將在未來兩年內在華推出 7 款專屬車型。奧迪全新的 AUDI 品牌除了即將上市首款車型 E5 Sportback 外，還將推出多款全新純電車型，覆蓋 B 級和 C 級市場。
但無一例外的是，在這場 BBA 史無前例的純電反攻中，都能看到大量中國本土供應商的身影。以 Momenta 為代表的中國科技企業們，開始撐起 BBA 們智能化的大旗。
贏下中國，就是贏得未來
2023 年，中國首次超過日本成為全球最大汽車出口國。去年，這一領先優勢繼續擴大。根據海關總署數據，2024 年中國汽車出口 641 萬輛，同比增長達 23%，繼續蟬聯全球最大汽車出口國。
與此同時，中國新能源車市場滲透率已連續多月超過 50%。市場普遍認為，中國新能源車上半場的電動化競爭已然結束，開始進入到智能化角逐的下半場。智能駕駛比拼進入白熱化階段，高階智能輔助駕駛功能不斷下放到更低價位車型，競爭激烈程度遠超世界其他地區。
Momenta CEO 曹旭東在接受騰訊新聞採訪時表示，中國智能電動汽車尤其在智能化速度、城市 NOA 的發展速度上相比國外有三年領先。他判斷，像歐洲、日韓、中東、亞洲等國際市場，汽車智能化可能在 2027 年才會進入到爆發期。
市場數據也能佐證這一點。去年，由於補貼政策下滑，歐洲 9 國的新能源車合計滲透率大概只有 22.3%，同比甚至略有下滑。研究機構 EVTank 發布數據顯示，歐洲及美國 2024 年全年新能源車銷量同比增速分別只有 -2.0% 和 7.2%，增速遠不及中國市場。
開源證券調研報告截圖
這或許是為什麼 BBA 等傳統豪華汽車品牌在中國市場更加激進地擁抱智能化的原因之一。中國新能源車市場的發展速度遠快於世界其他地區，贏下中國市場，就是贏得了未來。
梅賽德斯 — 奔馳董事會主席康林松（Ola Källenius）說，中國市場不僅是奔馳全球銷售的核心，更是其技術創新和未來發展的中心。從 2025 年開始，奔馳將把中國作為下一代電動汽車運動的中心，並推出基於 MB.EA 平台的全新車型。他認為，奔馳中國的本土研發已經從“在中國，為中國”發展至“在中國，為全球”的全新階段。
寶馬已在中國建立起除德國以外的最大的研發團隊，在華擁有四大研發創新基地及三家軟件公司。寶馬集團負責生產的董事會成員米蘭·內德利科維奇日前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中國的創新成果不僅服務於本地市場，也在全球範圍內推廣。
奧迪·上汽合作項目 CEO 宋斐明（Fermín Soneira）說，中國市場在新能源汽車和智能網聯汽車方面的發展速度和轉型是全球最快也是最堅決的，奧迪非常希望能夠抓住中國市場的機遇。AUDI 品牌中遇到的任何問題，他都會直接彙報給奧迪全球 CEO 高德諾，高德諾每個禮拜也都會開例會交流項目。站在奧迪的角度，他們認為，如果能在中國成功，就一定能在全球成功。
在 BBA 們持續加碼中國市場的同時，中國智能汽車解決方案也開始逐步從中國走向世界。事實上，已經部分豪華汽車品牌開始在全球車型中採用中國智能化方案。通用旗下的凱迪拉克品牌最新發布的全球純電車型 VISTIQ 同樣與 Momenta 合作，將率先採用一段式端到端大模型。
就像奧迪決定在中國市場重新啟用 AUDI 品牌一樣。AUDI 是奧迪最早的品牌標誌，對奧迪有着突出意義。市場有分析認為，奧迪在中國重啟 AUDI，意味着他們把未來押注在了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