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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飛看著母親在櫃檯後頭負重前狩,忙得直冒汗水,語氣關切地說:媽,您已經這把年紀了,每天在這裡幹活也太辛苦。店裡的活計就交給我和小李他們吧。
陳淑芬擦了把額頭的汗,笑著回應:傻孩子,這點活計哪裡算得了什麼辛苦?我在家把時間都浪費了可就太可惜了。有事做心裡踏實,你就別操這份閑心了。
聽了母親的回答,林飛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固然欣賞母親的敬業精神,可更怕她因為年事已高而讓身體吃不消。他細細打量著母親布滿皺紋的臉龐,看到她雖然已步入花甲之年,可在櫃檯前照舊矯健幹練,對待每一件小事都一絲不苟,不禁感慨母親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林飛默默地注視著母親高效而熱情的工作狀態,心裡開始有了一些新的顧慮。如果硬生生把超市從母親手裡奪走,讓她徹底遠離了這份看似平凡但卻是她最後一個倚靠的工作,她會不會就此徹底老去呢?就這樣把母親從摯愛的事業中拽離,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
您今天可起得真早。林飛上前擁抱了母親一下,語重心長地說,媽,我考慮了很久,覺得還是讓您歇息一段時間比較好。您都這把年紀了,每天在這裡操勞實在太辛苦。不如把超市暫時租給別人,您好好在家休息修養身體?
陳淑芬皺起眉頭,臉色有些嚴肅:你這話可真讓我傷心。我這一輩子可都指望著這家小店了,你竟叫我把它租給外人?!
那您就打算一直這麼拚命下去?林飛覺得有必要狠狠心,您看看鏡子里的自己,臉上的皺紋也太多了吧?
這有什麼?這都是我拼出來的!陳淑芬理直氣壯地反駁,你小時候是不是忘了,媽媽靠著這家店把你拉扯大的?如今你出人頭地了,就把咱母子的肺腑之言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么?
母子兩人就此話題再次僵持不下。陳淑芬覺得兒子是畫地為牢,要把她這一生的心血和付出都否定了。每每走進這家小店,都讓她回想起年輕力壯時的景象。那時候她含辛茹苦,終於湊足了開一家小賣部的本錢。起家的路可沒有一帆風順,夫家人常常阻撓、冷嘲熱諷,說她是逆來順受的老女人。
可她打定主意要靠自己的雙手撐起一片天。就這樣上上下上,終於把生意越做越大,足以獨立自主。林飛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每天都能親眼目睹母親堅韌不拔的好品質。她當初不也是為了兒子才下定決心要為家裡多出六親不認?
至於兒子嘴裡說的皺紋又算得了什麼?這難道不正是她打拚出來的人生履歷和輝煌戰績?兒子竟然這樣嫌棄她,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您別老是把往事翻出來了!林飛顯得有些失去耐性,咱們還是談談現在和未來吧。我看這超市的生意已經接近了尾聲期,您再耗在上面的心血就有些可惜了。倒不如把它租出去,您好好在家休養生息,享享天倫之樂,多培養些愛好。
哼,你是什麼時候對咱們家的生意這麼沒有信心了?陳淑芬冷冷地回敬,我告訴你,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決不會把我的心血工廠拱手相讓!你再多嘴,我才不會放棄我一手創辦的事業!
話音一落,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過了半晌,林飛終於開口了,語氣裡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那好,既然您鑽牛角尖不從,我只能勉為其難做出一些行動來保護您了!
說完,他大步流星走出了店門,像是要去做什麼決絕的事。陳淑芬看著兒子氣沖沖的背影,突然覺得事態好像有點失控和危險的樣子。她踉蹌著追到門口,大聲呼喊:林飛!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別胡來啊!
林飛回過頭來,一雙眼睛裡儘是堅毅和決絕:媽,為了您好,我必須這麼做。您就乖乖待在家裡別添亂就行了!
話音剛落,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陳淑芬癱軟下去,靠在門框上,難以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而作為一個母親,她自己都被兒子說得一片迷惘和無措了。
你們都給我停手!陳淑芬快步走上前去,林飛,你到底在胡鬧些什麼?
林飛頭也不回:媽,為了您好,我已經請人來把超市徹底清場了。以後您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歇歇吧,這家超市就交給我來處理了!
被幾個壯漢強行拽出超市門外,陳淑芬萬分傷心和委屈,淚水奪眶而出。她崩潰大喊:林飛!你怎麼能這樣對媽!這家超市可是我的心血啊!你怎麼就這樣狠心地親手毀了它?
林飛面無表情地答道:媽,我這麼做是為了您好。您年紀太大了,再在這裡操勞實在是有悖天理。您就安心在家休養生息,把店裡的事情全部交給我吧。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陳淑芬傷心欲絕,我寧可一輩子辛苦也不願就這樣被你從我最心愛的事業中毫無尊嚴地趕了出去!你從小就這麼不知感恩嗎?
林飛被母親的話狠狠地擊中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做得是否太過分了些。他的初衷是好的,是為了讓母親體面安度晚年。可現在看來,他這樣霸道的手段,不僅傷透了母親的心,甚至可能會讓他們徹底絕交対簿公堵。
一種前所未有的內疚和自責在他心頭蔓延開來。他是否太過獨斷專行,完全沒有尊重和體諒母親的想法?她的一番心血和付出,自己是否都沒有完全理解透徹?
母子兩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話,只是相顧無言地流下眼淚。陳淑芬終於慘然一笑,轉身捂著臉離開了,任由身後的店鋪被人一點點地清空。林飛呆立在原地,看著母親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老林,你乾的好事啊!林飛妻子李青青一邊嘴上誇獎,一邊卻顯得無比苦惱,您就這樣狠心地把婆婆最後的期盼也給摧毀了,未免也太狠絕了些吧?
林飛垂頭喪氣地回應:可是她執拗得很,我是為她好啊。我看她那個年紀還在超市裡拚命幹活,身體吃不消的。
誰說大人就不能有點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了?李青青嘆了口氣,您也太小看人了。現在的年輕人啊,腦子都有些不開竅,對大人小人往往都是一味的否定。
林飛默默接受了妻子的斥責,心裡五味雜陳。她說得固然有些道理,但自己對母親的決定也絕不是一時的衝動和魯莽。他是出於最好的善意,才會做出這番困擾了他很久的決定。
可現在看來,為了幫助母親脫離超市的繁重工作,卻反而傷害了她最後的尊嚴和追求,這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作為一個孝順的兒子,他怎麼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呢?莫非他的判斷出現了偏差,忽視了母親作為獨立個體應有的權利和追求?
轉眼幾天過去了,林飛一個人坐在家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和責備。他捫心自問,自己對母親是否過於偏見和武斷?明明母親一生都在為家庭操勞奉獻,如今她終於有了一份自己的事業,為何自己就要那樣干涉和否定她呢?
林飛一怔,哽咽著說:媽,是我太自以為是、太不體諒您了。您一生這麼操勞,完全是出於對兒子的愛。我這次做錯了事,真是太傷您的心了。請原諒我這個糊塗兒子吧!
聽到兒子誠懇的話語,陳淑芬的心頭一陣酸澀。是啊,她與兒子之間的分歧和隔閡,其實只是一種小小的代溝而已。她當然要給兒子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讓他真正理解母親一生的用心好處。
幾個月後的一個早晨,林飛推開一間新店的門,迎面看到母親正在忙著碼垛整理貨品。他笑著說:媽,您這陣子可是廢了不少力氣啊,新店的面貌真是煥然一新。
陳淑芬拍了拍手,得意地說:怎麼樣?媽可是把多年的心得和經驗都用上了。我對這間小店可是別有一番心思吶!
哪有什麼別的心思?林飛上前攙扶住母親讓她休息,就是希望您高興就好,千萬別像從前那樣日夜操勞了。
你就放心吧。陳淑芬拍了拍兒子的手背,我這把年紀,已經學會主動放鬆自己了。以前那些事,我們就這麼一筆勾銷,從今天起重新開始吧!
陳淑芬重新擁有自己的事業後,內心的自尊和自信有了全新的重塑。她不再像從前那樣陷入無休止的工作,而是學會了在勞逸結合中尋找生活的平衡點。
新店的經營上她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勞心費神,而是讓曾經的老員工小李負責了大部分具體操作。她時不時就到店裡巡視指導,分享自己多年的從商經驗和心得。除此之外,她也會和女兒們相約做做運動,陪陪她心愛的小兒子。整個生活的作息井然有序,樂趣無窮。
林飛看在眼裡,非常欣慰。他終於體會到母親當年的用意了。原來母親的一切奔波和操勞,都只是為了給子女們一個幸福安穩的家。如今她晚景得以重新實現自我,既滿懷驕傲,又能保持健康活力,這才是最令人欣慰的境況。
這天中午,陳淑芬特意下了一手好廚藝,親自做了幾個拿手的家常菜,招待在新店裡幹活的兒子和小李。大家席地而坐,陳淑芬往林飛碗里添了一大勺米飯,說道:我的好兒子,可得多吃點,給媽長長本事。
林飛笑著應和,也給母親添了一大勺,開玩笑道:那媽您也得多吃點,我們可得把這家小店一手帶到幾年後才行。
臨近打烊的時候,幾個老街坊推門走進來,對陳淑芬說:淑芬啊,你瞧瞧你,就這把年紀了還堅持不肯歇息,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哪裡哪裡。陳淑芬笑著回應,我有兒子和女兒疼愛著呢,你們就多多擔待咱這家新開張的小店吧!
大家相視而笑,店內外溫馨祥和,一派歡騰的景象。
林飛望著店門口笑鬧的人群,悄悄對身旁的母親說:媽,看到這番景象,我又恍然想起當年您苦心經營超市的那些日子了。我們之間確實有太多的代溝和隔閡,但我會永遠珍惜您的一切付出和用意。
林飛在母親溫和的目光中,內心豁然開朗。是啊,他與母親之間的分歧和誤會只是一度的偏執和盲目。如今他終於看到了母親對事業的那種執著和堅韌,以及背後深深的家庭慈愛和犧牲奉獻。作為一個有為人子,他今後要倍加孝順和體諒,珍惜與母親的這份天倫之樂。
傍晚時分,整個小店終於打了烊。陳淑芬拿出掃帚,開始打掃衛生。林飛看在眼裡,上前接過掃帚說:媽,您就去歇歇吧,這裡的活我來干。說著,他熟練地操起掃帚,一點一點把地面打掃乾淨。母子兩人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里互相依偎,幸福、溫馨、祥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