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一年,我發現了陸正北的秘密。
他有一個偷偷喜歡多年的白月光。
一氣之下,我把離婚協議書甩他臉上。
陸正北沉默地簽完字,然後收拾行李搬了出去。
一個月後,他抱著我一遍遍地誘哄逼問:「要不要跟我復婚?嗯?」
1
「真離了?」
我灌了口酒,漫不經心地回答:「嗯,離了。」
這婚不離,留著過年?
「你捨得?你不是饞他身子嗎?」
「那又怎樣?這是兩碼事。」
我也是有原則的好吧。
徐佳笑著舉起酒杯:「行,那慶祝一下,高貴的單身人。」
我和她碰了下杯,開玩笑道:「以後有什麼一八五的體育生請介紹給我,謝謝。」
2
和陸正北離婚後,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和我爸媽說這件事。
畢竟在他們眼裡,陸正北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婿。
要錢有錢、要顏有顏,還特別孝順。
每次帶他回娘家,我爸媽都恨不得放鞭炮迎接他。
但離婚這事兒終究紙包不住火,沒過幾天,我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問我為什麼離婚。
我只是說性格不合,我媽說我意氣用事,性格不合就磨合。
我恐怕這輩子都跟他磨合不了。
況且我不可能等著他來和我提離婚,最後的那一點尊嚴我得守住。
我媽見說不通我,直接放棄,讓我過幾天去相親。
又是相親,我真的怕了。
我跟陸正北就是相親認識的。
他是我相的第十八個,說實話,我其實對他一見鍾情。
不得不說,陸正北的顏值是真的挑不出一點毛病,身材也嘎嘎棒。
所以當他提出要和我結婚的時候,我色迷心竅地立馬答應了。
害,我真沒出息。
3
迫於我媽的壓力,工作之餘,我還得抽出寶貴的時間去相親。
剛相第一個,一見到人我就想逃。
但出於禮貌,我還是坐下來跟他聊了幾句。
男人梳著大背頭,頭頂在燈光的照射下油光發亮。
交談間,男人的語氣和面部表情都在向我表達「小樣,這還拿不下你」的極度自信。
第二個更誇張,第一次見面就約我去動物園看大猩猩,跟我探討了一個小時的達爾文進化論。
好不容易從動物園出來,我們去附近的餐廳吃飯。
餐廳里,這位哥又開始高談闊論,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陳小姐,你雖然是二婚,但你長得很漂亮,我對你還算滿意,所以我就直說了吧,我聽說二婚的女人更懂得照顧丈夫和家庭,所以你願意放棄工作回歸家庭當全職太太嗎?」
「嗯?」
「我想你也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你是二婚,而我是頭婚。」
???
我看你是頭昏。
我禮貌一笑:「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離婚嗎?」
「為什麼?」
「因為我前夫跟我結婚的時候跟你一樣也是頭婚,說實話那段婚姻非常不幸福,我聽說二婚的男人更懂得照顧老婆和家庭,所以我現在比較想和二婚的男人結婚,很顯然,張先生你不是合適人選。」
我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我吃好了,先走一步,再見。」
說完,我拿包起身準備離開,就看到了坐在不遠處一桌的陸正北。
他盯著我,眼神耐人尋味。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剛剛的話他不會聽見了吧?
聽見就聽見,反正我們也沒什麼關係了。
我忽視他,抬頭挺胸地邁著大步走出了餐廳。
剛走到門口,天空下起了暴雨。
毫無預兆。
要命的是,我今天沒有帶傘。
我站在門口,準備滴滴打車,陸正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與此同時,天空一記悶雷,我嚇得連忙把手機收了起來,陰陽怪氣道:「也不知道是哪個渣男在發誓。」
陸正北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送你回去。」
我的語氣客氣又疏離:「謝邀,不必。」
「你確定?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而且我只是順路。」
「那也不用,我從不麻煩陌生人。」
陸正北皺了下眉:「陌生人?」
我沖他假笑:「難不成我們很熟嗎?這位先生。」
「睡過算熟嗎?」
「你……」
真是不要臉。
離婚的時候都跟他說了以後遇到就裝作不認識,少跟我搭話。
原來這人不僅沒有臉皮,還不守信用。
4、
因為一直打不到車,雨還越下越大。
沒辦法,我只能坐上了陸正北的邁巴赫。
不蹭白不蹭。
我習慣性地打開了音樂。
蕭亞軒的聲音從音響傳出:「我們變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真是應景。
我連忙把音樂關了。
車內瞬間陷入安靜,我偏頭看著窗外。
雨好像小了很多。
開了一會兒,車在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
一種莫名的尷尬在空氣中瀰漫,這個紅燈時間怎麼這麼長!
「陳楠。」
陸正北突然喊我,我下意識地應了聲:「幹嘛?」
「我記得我們離婚還不到半個月。」
「所以呢?」
陸正北將目光投向我,語氣不咸不淡:「所以你覺得你現在相親合適嗎?」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難不成離婚了還得給你守活寡?
我抿唇笑了下:「陸先生,您明白離婚的意思嗎?」
陸正北沒說話。
作為離婚律師,我覺得有必要給他科普下法律知識:「離婚是指夫妻依照法定的條件和程序解除婚姻關係的法律行為。簡單地來說,就是夫妻之間因感情破裂而解除婚姻關係的行為,解除婚姻關係後,就代表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了,所以作為前夫的您,沒資格管我的私生活,您明白了嗎?」
陸正北「哦」了聲,收回視線繼續開車。
「『哦』是什麼意思?」
陸正北沒回答,眼神都沒分一個給我,專心地開著車。
不說話那我就當他明白了。
到了小區,陸正北直接將車開進了停車場。
我下了車,陸正北也跟著下車,一路跟著我進了電梯。
「你跟著我幹什麼?」我沒好氣地問。
陸正北按了樓層,淡聲道:「誰跟著你?我回家。」
我看著他按的樓層,扯了下唇:「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那已經不是你家了。」
當時離婚時,陸正北主動地提出把房子給我,還給了我一大筆錢。
從物質上來說,陸正北從沒有虧待過我。
我認為他就是心虛,企圖用錢來為自己贖罪。
不過現在也不重要了。
「有必要跟你重複一遍,我回我自己家。」
陸正北的話剛落地,電梯門打開,有幾個人走了進來。
我憋著一口氣沒再說話。
到了28樓,陸正北自顧自地先下了電梯。
我跟在後面都要氣炸了:「陸正北,離婚的時候是你自己自願把房子給我的,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而且我是離婚律師,要是打官司的話你根本沒有勝算,我勸你——」
話音未落,只見陸正北走到對面的房門前,熟練地輸入密碼打開門。
然後回過頭,問:「勸我什麼?」
5
我尷尬一笑:「勸您……今晚睡個好覺,晚安。」
晚個屁的安!
進了門,我邊換鞋邊火速地給我的軍師徐佳打了個電話。
「你說他什麼意思?離婚後還搬到前妻對面。」
「想跟你復婚,再續前緣?」
「你在跟我講笑話?」
「電視劇都這麼演的,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你被解僱了,徐軍師。」
剛掛電話,我媽的電話打了進來,問我相親情況。
我簡單地跟她說了一下,聽到別人嫌棄我是二婚,她氣得不行。
當即表示要讓隔壁的趙阿姨給我介紹一個高質量男人。
「媽,你放過我吧。」
「乖,最後一個。」
這話我是不信的,我已經聽她說過無數次了。
「不去,我要去洗澡了,你早點兒睡,晚安。」
我直接掛了電話,然後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出來,我躺在床上,一想到對面住著陸正北,我徹夜難眠。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一張憔悴的臉在門口和神清氣爽的陸正北撞了個正著。
「早。」
我沒理他,徑直往電梯口走。
電梯里,陸正北好心情地開口:「順路送你一趟?」
這語氣像是在說客套話。
「不用了,我說過我不麻煩陌生人。」說完,我又立馬補了一句,「昨天特殊情況。」
陸正北輕笑一聲:「行。」
應得這麼快,果然是客套話。
出了小區,我步行去坐地鐵。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從我邊上呼嘯而過。
極其囂張。
以為自己很拉風嗎?
我恨恨地朝那個車屁股白了一眼,然後接著往地鐵口走。
今天周一,地鐵里人巨多。
我擠在人群中進退兩難,這讓我想起離婚前陸正北每天都會送我上班。
離婚後,這待遇當然我就無福消受了。
我盤算著要不要去買輛車。
但又想起來駕照一直還沒考,因為我不敢開車。
算了,以後還是打車上班吧。
6
接下來的幾天,我偶爾會在出門上班的時候碰到陸正北。
下班回來基本沒怎麼碰到過他,因為他這個工作狂從來不會準點兒下班,一般都會加班到很晚才回來。
這天下了班,我本來以為會跟平常一樣。
但我失算了。
我不僅碰到了他,還撞見他帶了個女人回來。
電梯里,我不自覺地往女人身上瞟。
女人穿著白色長裙,看上去溫溫柔柔的,肩上還背了一個類似小提琴的樂器包。
我立刻想到了陸正北夾在一個日記本里的照片。
我記得照片中,女孩也是穿著白色長裙,小提琴抵在左肩上,頭偏向左側,頭髮自然垂落,只堪堪地露出了一點點側臉。
站在舞台上,像一隻白天鵝。
但可能因為光線不好,又可能因為是小心翼翼的偷拍,導致照片看起來有些模糊。
我猜測她就是陸正北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但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都跟我沒關係了。
然而進了家門後,我還是沒忍住扒在門上,豎起耳朵聽對面的動靜。
奈何房子隔音效果太好,我什麼都聽不到。
可惡,早知道我也帶個男人回來。
還說我,自己都把人帶到家裡來了,我相親又算什麼!
我就要相,相他個百八十個,我就不信這個世上沒有比陸正北更帥、更有錢的。
我拿出手機咬著牙給我媽發信息:「我要相親!我要認識高質量男人!」
7
又一個晚上沒有睡好。
一早,我打著哈欠出門上班。
一開門,我盯著對面緊閉的房門,忍不住吐槽:
「都幾點了還不起來去上班,是老闆就可以這麼隨心所欲嗎?」
我莫名地煩躁,突然間,門被打開。
陸正北提著一袋垃圾跟我打了個照面。
「早。」
早個屁,我扭頭就走。
帶著一身悶氣度過了難熬的一天。
更煩躁的是,我還加了會兒班。
下了班後,我去了趟小區附近的便利店買東西。
算了算時間,我例假快來了。
所以我認為,我這麼煩躁一定不是因為陸正北帶了個女人回來。
買好東西,我進了小區。
走到我住的那棟樓時,看到陸正北正在等電梯。
我走過去,注意到他手上還提了一個附近超市的購物袋,穿得也很休閑。
看來今天沒去上班。
像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他轉頭看著我:「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言簡意賅道:「加班。」
陸正北「嗯」了聲,幾秒後,「昨晚那個是我妹妹。」
我一頓。
震驚我全家,我跟他結婚一年都不知道他還有個妹妹。
白月光妹妹?
而且我又沒問,跟我解釋做什麼?
搞得我好像很在意一樣,我一點不care好嗎。
我呵呵笑了聲:「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並不關心。」
陸正北盯住我:「可是從早上開始,你好像就在生氣。」
「我沒有!」都說了我不關心了!
原來這人不僅沒有臉皮,不守信用,還沒有眼力見兒。
陸正北勾唇輕笑:「好,你沒有。」
我「哼」了一聲,轉頭走向安全樓梯。
陸正北疑惑地看著我:「不坐電梯?」
我費力推開那扇厚重的門,傲嬌地撂下一句:「美女的事你少管。」
8
二十分鐘後。
我覺得做人還是不能太傲嬌。
費腿。
雖然我不想跟陸正北待在同一個空間里,但轉念一想,我直接坐另一部電梯不就好了,爬什麼樓梯。
真是蠢。
回到家,我軟綿綿地趴在沙發上,慶幸明天不用上班。
但很快,我媽一個電話把我打醒,我才想起來明天還要去相親。
隔日,我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從今天開始,我得對相親重視起來。
我不能輸給陸正北,既然他都能這麼快找到第二春,我當然也不能落後。
咖啡店裡,我舉止優雅地輕抿了一口咖啡,笑意盈盈。
我媽誠不欺我,這次果然是高質量男人。
一個幽默風趣、性格隨和的大學教授,叫何呈。
是跟陸正北完全不一樣的男人。
交談中,他總能把我逗笑但又不失分寸,相處起來很輕鬆。
相親結束後,何呈開車把我送到小區門口。
我解開安全帶,道謝:「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
「不用這麼客氣。」
我笑了笑,正準備下車,又被何呈叫住:「陳小姐,下次我還可以約你嗎?」
「當然可以。」
於是我們交換了微信。
下車後,我進了小區,拿出手機看到徐佳發過來一張照片。
下面還有條語音,我開外放點開:「這個怎麼樣?要不要給你介紹介紹?體育生哦,身材肯定比陸正北好。」
我點開照片,正準備好好看一下,結果不小心絆到一個台階,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前摔。
就在我快要摔個狗吃屎時,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天旋地轉間,我撞進了一個堅硬的胸膛,熟悉的氣息也隨之鑽入我的鼻腔。
「跟你說過多少遍,走路不要玩手機。」
陸正北稍顯嚴肅的聲音從頭頂落到我的耳邊。
我回過神,推開他站直身體,嘟囔:「不要你管。」
陸正北瞥了眼我的手機:「身材一般。」
「……」
我看你就是在嫉妒。
晚上,我百無聊賴地靠在沙發上看電視。
然後看到了這樣一段劇情:
男女主在家吵架,男主被女主趕出了家門。
男主站在門外賴著不走,沖著門喊:「開門,我有個重要的東西忘了帶走。」
女主打開門:「什麼東西?」
男主伸手把女主扯進懷裡,低聲說:「你。」
我:「……」
我直接換了台,這時門鈴響了。
陸正北的臉出現在牆上的可視對講屏里。
我走過去,隔著屏幕跟他說話:「幹嘛?」
「我落下個重要的東西忘了拿走,過來拿一下。」
「……」
這台詞怎麼這麼熟悉。
9
雖然對他的話持有懷疑態度,但我還是把他放了進來。
我倒要看看是落了個什麼重要的東西。
一進門,陸正北徑直往主卧走,我急忙攔住他:「等等,你往哪兒走呢?」
陸正北穿著家居服,沐浴露的香味縈繞在周圍的空氣中。
我瞬間就聞了出來,跟我同款沐浴露。
可能是剛洗過澡,他頭髮蓬鬆,看起來軟軟的,劉海放下來遮住了眉毛,像只大狗狗一樣無辜地看著我:「我去拿我落的東西。」
還真是過來拿東西的?
我清了下嗓子:「什麼東西?我去給你拿。」
「不用,我怕你拿錯。」
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我發現陸正北很會勾起我的好奇心,但我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
我裝作不在意地給他讓路,語氣惡劣:「那你自己去拿,拿了趕緊走。」
陸正北勾了下唇,然後走進房間。
很快又走出來,手上還多了個枕頭。
我:???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他走到玄關處,又回過頭,「對了,今天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不適合你,他不是二婚。」
還沒等我說點什麼,「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人已經走了。
我氣沖沖地回到房間,躺到床上平息怒氣。
腦袋剛枕上枕頭,我就察覺到不對勁,立刻爬起來。
我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陸正北剛剛拿的,是我的枕頭!
因為我習慣睡低一點的枕頭,陸正北習慣睡高一點的。
他那個枕頭自從離婚後每天睡前都會被我當作他本人暴捶一頓。
陸正北絕對是故意拿錯的。
我找到手機給他發信息:「把我的枕頭還給我!變態!」
10
陸正北過了幾分鐘才回了個問號過來。
我繼續發:「你拿的是我的那個!」
「哦,不好意思拿錯了。」
我忍無可忍:「給我還回來!」
「明天再說,我該睡了,你也早點兒睡,晚安。」
我看了下時間,才九點半,就睡了?
王八蛋!
我對著手機一頓輸出,信息、電話連番轟炸。
很好,不理我。
明天別讓我看到你。
然而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都沒有看見他,敲他門也沒人回應,倒是接到了陸正北媽媽的電話,讓我和陸正北明天回家吃頓飯。
我詫異,陸正北沒跟他們說我們離婚了嗎?
我正準備提一嘴,電話已經被掛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掛電話了。
我跟陸正北結婚的那一年,我能感覺出來他的家裡人都不是很喜歡我,陸正北跟他們好像也不是很親近,始終都是客客氣氣的,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我之前問過陸正北,但他不願意多說,我也沒好多問。
想了想,我給陸正北發了條微信:「你沒跟你家裡人說我們離婚了?」
「嗯,等我回來再說。」
等他回來是什麼意思?出差了?
「回來記得先把我的枕頭還我。」這幾天枕他那個高枕頭覺都沒睡好,還總做夢夢到他。
「我沒說要還你。」
我特么……
「提醒你一下,我是律師。」
「嗯,陳律師,今晚有空嗎?有事跟你說。」
「你回來了?」
「下午三點的航班,大概六點到。」
「哦,沒空,有約了。」末了,我又發了條語音過去,聲音涼涼,「還有,枕頭記得還我。」
「晚上跟我一起吃飯,我就把枕頭還你。」
「那你就等著收律師函吧。微笑jpg。」
詭計多端的男人,套路我,我可不吃你這套。
不過我確實有約了,何呈約了我晚上一起吃晚飯。
下了班,何呈來律所接我去吃飯。
到了餐廳門口時,碰到了幾個女生,熱情地朝何呈打招呼:「何教授,你也來這兒吃飯嗎?」
「嗯。」
「這是師母嗎?」有個女生八卦地問。
何呈笑了下:「還不是。」
「懂了懂了。」
幾個女生笑著讓路讓我們先進去。
我看了眼其中的一個女生,她也正看著我,眼神有些複雜。
我收回視線,跟著何呈進了餐廳。
餐桌上,我問何呈:「剛剛那幾個女生是你學生嗎?」
「嗯,我好像忘了跟你說,我是教小提琴的。」
我點了點頭,然後起身:「不好意思,我去趟衛生間。」
「好。」
衛生間里,我站在洗手池前心不在焉地洗著手。
陸正北那個白月光妹妹還是個大學生?我記得那張照片是2014年拍的,因為後面寫了拍攝日期。
2014年的時候陸正北十八歲,這姑娘應該也就十三四歲,他沒這麼變態吧?
難道這姑娘真是他妹妹?
那也說不通啊,我記得他是陸家的獨生子,而且誰會在妹妹的照片後面寫「今晚月色真美」這幾個字。
所以這照片里的人可能另有其人,那會是誰呢?
我覺得我腦袋都要炸了。
當初我在看到照片質問他時,他選擇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沉默地把照片重新夾回日記本里,像是默認了他心裡一直裝著別人,最後卻又跟我結了婚。
而我渾然不覺,像個傻子一樣跟他同床共枕了一年。
想想也挺可笑的。
收回思緒,我把水龍頭關掉,正準備拿紙巾擦手,邊上突然遞過來一張紙巾。
我側頭看過去,女孩沖我笑了下:「你好。」
11
從衛生間出來,我跟何呈簡單地道別後便匆忙打了輛車回小區。
車上,我滿腦子都是剛剛在衛生間女孩對我說的話:
「嫂子,因為我最近才過來星城上大學,你們結婚的時候有事耽擱我也沒來得及參加婚禮,所以那天在電梯里第一次見到你,我沒認出來,後來看到我哥手機上的鎖屏壁紙我才知道你是我嫂子。
「但我哥說你們已經離婚了,我想他是不願意跟你離婚的,因為我看過他寫的日記,我知道看別人日記不好,但我實在好奇我哥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的日記里,大部分都是關於你,關於他自己的,只是一筆帶過。
「我哥其實八年前就喜歡你了,還準備畢業就跟你表白,但是當時他在陸家身不由己,必須要聽從安排出國,他不想讓你等那麼久,所以才選擇把自己的心意藏了起來。」
我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記憶被拉回到離婚前的一個晚上。
那天我在書房找書,那本書被放得有點高,我踮腳去拿的時候,邊上一個深藍色的本子不小心被帶了出來落到地上,裡面夾著的照片也順勢滑了出來。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去撿照片,邊上的日記本還沒來得及去撿,就被突然闖進來的陸正北撿了起來。
所以我當時並沒有看到裡面的內容。
但八年前又是怎麼回事?
我為什麼沒有一點印象?我跟他八年前就認識嗎?
正當我想著,車子忽然猛地剎車,我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因為系著安全帶,又猛地回彈回來。
那一瞬間,腦中破碎的記憶一晃而過。
緊接著我聽到司機師傅扯著嗓子罵了一句:「前面的會不會開車?!」
12
我深呼吸了幾口,心臟急促地跳動著。
剛剛腦中閃過的,是一場車禍現場。
我猛然記起來,八年前高考完的暑假我好像出過一場車禍,醒來的時候丟失了一部分記憶。
如果八年前我和陸正北就認識,那有沒有可能我跟他是高中同學?
想到這裡,我立刻讓師傅改了目的地。
回到家,我直接衝進卧室,我媽在後面問我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在房間里到處翻找:「媽,我高中的畢業照放在哪了?」
「畢業照?不是你自己收起來了嗎?我不知道你收在哪裡了。」
我也忘了。
應該是我出車禍前收的,不然我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找了半天,最後我在床底下拖出來一個收納箱。
這個收納箱看起來很久沒有動過,蓋子上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灰。
箱子裡面,是一本相冊和幾本封面花里胡哨的小說,還有一個正方形的紙盒。
我把相冊拿出來,翻開看到的第一張照片,就是當時全班的畢業合照。
一眼掃過去,全是陌生面孔,只有陸正北的臉是熟悉的。
又好像很陌生。
少年時候的他,似乎跟現在很不一樣。
照片中的他,青澀,少年感十足。
穿著藍白校服的人群中,他站立在我身後,微低著頭,唇邊噙著笑,垂著眼沒看鏡頭。
他在低頭看我。
再往後翻,後面再也沒有一張有他的照片,卻看到了一張我穿著白色長裙站在舞台上拉小提琴的照片。
我指著照片問我媽:「媽,你知道這張照片什麼時候拍的嗎?」
「好像是2014年你參加小提琴比賽的時候拍的吧,怎麼了?」
我搖搖頭,心頭在頃刻間湧上了一種難言的情緒。
我把相冊合上,目光注意到放置在牆角的小提琴。
自從車禍後,我似乎就再也沒有碰過它。
因為那場意外,我不止腦部受了傷,右手也傷得不輕,醫生建議我放棄拉小提琴。
醒來知道這件事後,我其實根本沒有一點傷心的情緒,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會拉小提琴。
只覺得腦袋很疼,手也疼,全身都疼。
我低著頭,把相冊放好,又將紙盒打開,裡面是一些小紙條。
我拿起一張攤開,小紙條上,字跡對比明顯。
我的字小小的,還有些潦草;陸正北的字筆鋒有力,字跡工整。
上面是一段對話:
「新同桌,等會放學一起走啊?」
「不了,我喜歡一個人走。」
「一起嘛,請你吃雪糕。」
「陳楠同學,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現在沒有別的心思,只想好好學習,我會跟老師提出換座位的。」
「陸同學,你誤會了,我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我不缺朋友,好好聽課。」
我又拿起一張。
「陸正北,我考砸了,等會下課能安慰下我嗎?」
「先好好聽課。」
再一張。
「陸正北,今天放學不能一起走了,我媽要來接我去上小提琴課。」
「好。」
「那個老師好凶,前幾天我差點被他罵哭了。」
「明天早上再給你帶城南路的生煎包。」
「可是明天我要去參加比賽,有點兒緊張。」
「那後天給你帶,比賽加油!」
小紙條有很多,全是我啰里八嗦但陸正北都會耐心回答的碎碎念,直到我看到最後一張:
「陸正北!我討厭你!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嗯。」
13
對於這些關於陸正北的記憶,我完全沒有印象。
或許是我活得太沒心沒肺,在那場車禍後,我從未想過要特意地去回憶以前的事,也從沒夢到過,好像徹底被我遺棄。
就連現在看完這些東西,我也絲毫沒有想起有關他的任何記憶。
可心臟卻被什麼東西絲絲縷縷地纏住,一抽一抽的,難受到讓人窒息。
我把東西全部重新收好放到床底下,起身打車回了小區。
我想陸正北了。
我想見他。
我想知道我丟失的那部分記憶。
車上,我拿手機發了條微信給他:「回來了吧,到家了嗎?」
沒回。
下了車,我幾乎是一路跑著進小區的。
來到他家門口,我按了下門鈴。
沒人來開門,我又按了兩下。
沒多久,門緩緩打開,伴隨而來的還有陸正北滾燙的身體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下意識地抱住他:「陸正北,你怎麼了?」
身上的人似乎意識有些模糊,口齒含糊不清:「好像……有點發燒。」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這叫有點嗎!
我趕忙把人扶到卧室,替他蓋好被子:「先好好躺著,我打120送你去醫院。」
陸正北拉著我的手不放:「不去,剛吃過退燒藥,睡一覺就好了。」
「可是你額頭很燙。」
陸正北把我的手放到臉頰邊蹭了蹭,聲音很輕:「沒事,你在這陪我一會兒就好了。」
這語氣聽起來怎麼在撒嬌一樣。
果然人一生病就會變得脆弱。
我的心也跟著軟了下來,蹲在床邊守著他:「那你先睡,我不走。」
14
等陸正北呼吸平穩下來,我輕輕抽出被他緊握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好像沒那麼燙了。
我起身去廚房找食材給他熬了點粥。
出了廚房,我才開始好好地打量起了這個房子。
房子面積很大,布局和客廳布置跟我們對面的婚房差不多。
看了一圈,我注意到沙發上的一個藍色日記本。
心跳忽然加速,我抬腳往沙發邊走。
想到陸正北妹妹說的話,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日記本坐到沙發上。
我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
本子上的字跡看起來有些稚嫩,是從2005年開始寫的,那會陸正北還是個八九歲的小朋友吧。
「我被有錢人領養了,這是我在新家的第一天,房子很大,我的房間也很大,但是新父母好像看上去很嚴肅,福利院的阿姨送了我一本日記本,讓我好好聽話,我應該能做到。——2005.11.12」
「今晚做噩夢了,我夢到爸媽出車禍去世的那個晚上,想哭,可我是男子漢,不能輕易掉眼淚。——2005.11.30」
「快過年了,不知道妹妹在新家那邊過得好不好,想去看她,但是離星城很遠,得坐飛機。——2006.1.25」
……
日記里記錄著一些瑣碎的事,他並不是每天都會寫,只是偶爾記錄。
直到2014年,才頻繁起來。
「轉學去了新學校,比之前的學校大,老師也很好,但是有一個女生總是盯著我看。——2014.3.21」
「今天調座位,我跟那個女生坐一起了,她好麻煩,話也好多,想換座位。——2014.4.10」
「我今天的語氣是不是太重了?她好像不太開心,兩天都沒跟我說話了。——2014.4.30」
「她今天跟學習委員說了好多話,還是一句話都不跟我說,好煩。——2014.5.1」
「今天還是忍不住主動跟她說話了。——2014.5.2」
「今天請假去看她的比賽,舞台上穿白裙子的她很漂亮,沒忍住偷拍了一張。——2014.5.12」
「今天給她帶了城南路那家她最愛吃的生煎包,她咬包子的樣子有點兒可愛。——2014.5.13」
「陳楠,我喜歡你。——2014.5.20」
「她好像準備畢業後就跟我表白,我要不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這原本是我的計劃。——2014.5.21」
「她說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學,我也想,看來最近要監督她好好學習了。——2014.5.22」
「今天不小心聽到爸媽談話,他們準備等高考完後送我出國上學,我不想出國,但他們對我寄予厚望,我也想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我沒辦法拒絕。——2014.5.23」
「不知道我要去美國幾年,我不能這麼自私地要求她等我這麼久,所以我最近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她,她好像也察覺到了,每天都會瞪我好幾眼。——2014.5.30」
「我被她討厭了。——2014.5.31」
「陳楠,祝你金榜題名,前程似錦。——2014.6.8」
「剛到美國就發燒了,想回國,想她。——2014.6.10」
「很久沒寫日記了,美國最近天氣很糟糕,不知道國內天氣怎麼樣,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2014.12.11」
「陳楠,新年快樂。——2015.2.19」
……
「回國了,想去找她,但是又怕她有男朋友了,怕打擾到她。——2019.10.13」
「我還是沒忍住去打聽了她的消息,她一直沒交男朋友,最近還在相親,她很想結婚嗎?——2019.11.26」
「我故意安排了一次和她的相親,但她似乎不記得我了,我試探性地跟她提了結婚,她竟然直接答應了。——2019.12.6」
「今天她帶我回家見家長,我偷偷地向她媽媽問了她以前的事,原來她出過車禍丟失了一部分記憶,也包括我在內,車禍的時候一定很疼吧。——2019.12.15」
「新婚快樂,老婆。——2020.2.14」
日記停在2020年我們結婚的那天。
腦海中,不斷有零碎的記憶浮現,慢慢拼湊成完整的畫面,在我腦中一幀幀地放映。
原來一年前的那場相親是他精心策劃的重逢。
原來我早在八年前就已經對他一見鍾情了。
原來他不僅沒有臉皮,不守信用,沒有眼力見兒,還愛了我那麼多年。
情緒在這一刻達到頂峰,我再也綳不住,捂著心口失聲痛哭。
可又怕吵醒卧室里的人,我竭力控制住哭聲,小聲抽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把日記本放回原來的地方,然後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臉。
15
陸正北醒來的時候我正蹲在床邊數他的睫毛。
他的睫毛很長,像把小扇子一樣。
陸正北睜開眼抓著我的手,嗓音沙啞:「好玩嗎?」
「挺好玩的。」我懷疑他早醒了,但我沒有證據。
他輕咳了下:「晚點再玩,幾點了?」
我看了下手機:「十一點多了。」
說完,我又摸了下他的額頭:「不怎麼燙了,你餓不餓?起來吃點東西?」
「嗯。」
我給他盛了碗粥,坐在對面看著他吃。
陸正北吃了兩口,然後盯住我,蹙眉:「你眼睛怎麼腫了?哭了?」
我搖頭:「沒有。」
陸正北直接起身坐到我旁邊,輕蹭了下我的眼角:「為什麼哭?」
本來好不容易止住,被他這樣一問又想哭了,我吸了吸鼻子:「我剛看了你的日記。」
聞言,陸正北瞥了眼沙發上的日記本。
「對不起啊,沒經過你的同意就看了。」我小聲地道歉。
陸正北親昵地把我臉側的頭髮別到耳後:「沒事,我本來就打算要給你看的,再不給你看你就要跑了。」
「那你怎麼不早點給我看?就放任我誤會你。」
「怕你想起來以前的我有多混蛋,怕你怪我明明早就認識你,還裝作第一次見面,騙你跟我結婚,怕你跟以前一樣討厭我。」
我嘀咕:「也沒有多混蛋,你也沒有騙我跟你結婚。」
是我自己色迷心竅。
我也沒有真的討厭過你。
陸正北表情認真,語氣帶著一絲懊惱:「其實我早就後悔沒早點跟你坦白了,我現在坦白還來得及嗎?」
我盯著他許久沒說話,情緒在心中翻湧。
我往前湊近,親了下他的唇,用實際行動證明還來得及。
陸正北往後退了點,呼吸有些重:「我感冒了,等下會傳染給你。」
「那就傳染給我。」
我不管不顧地又親了上去。
陸正北似是懵了一瞬,很快就環上我的腰反客為主。
結婚後,我們接過很多次吻,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
陸正北摁著我的腰和後腦勺,吻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像是要把我吞進肚子里。
胸腔內氣息告急,我把人推開一點,喘著氣:「歇會兒。」
陸正北額頭抵著我的,手放在我背後給我順氣,勾唇笑著:「要不明天就去復婚?」
我一下就清醒了:「你剛剛不是說要追我嗎?你還沒追到呢。」
「你剛剛主動親我了。」
言下之意就是,已經追到了。
邏輯好像也沒錯,我無話反駁。
陸正北直接把我抱到他腿上,誘哄道:「而且我很符合你結婚對象的標準,我是二婚,疼老婆又照顧家庭,也不會讓你放棄工作當全職太太,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下?」
我睜大雙眼。
我就知道我相親那天說的話他聽到了!
「要不要考慮下跟我復婚?」陸正北氣息逼近,幾乎貼著我的唇又問了一遍。
我往後退,又被按了回來。
陸正北親了下我,再次逼問:「要不要跟我復婚?嗯?」
這次直接都不讓我考慮了。
「不要。」我嘴硬反抗,聲音卻軟綿綿的,絲毫沒有一點兒反抗的氣勢。
陸正北又親了下,循循善誘:「你要。」
在他親昵又曖昧的言行舉止下,我漸漸失了方寸,很沒骨氣地順著他的話輕「嗯」了聲。
「那明天就去民政局。」
「好。」
隔天,從民政局回到家,陸正北就著急忙慌地從對面搬了回來,連帶著我那個枕頭也回到了我的床上。
我想,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然而事實卻是陸正北根本不讓我睡覺。
凌晨三點,我被他從浴室抱出來,咬牙控訴:「流氓!無賴!」
陸正北抱著我躺到被窩裡,失笑道:「你不是饞我身子嗎?讓你饞個夠。」
我翻身用背對著他:「我是夠夠了,睡覺。」
真的困死了。
我閉上眼,昏昏欲睡,卻能感覺到身後被熟悉的氣息緊緊包圍。
半夢半醒間,我聽到陸正北在我耳邊低聲呢喃:「晚安。」
我轉過身抱住他,在他懷裡彎了下唇角。
今晚月色真美。
晚安,陸正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