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借錢看病

01

受疫情影響，潘曉軍經營的餐廳的生意很不景氣，相比幾年前人頭攢動時那可是一落千丈，支付房租、人員開支後，已連續虧損好幾個月了。本來心裡就不痛快，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的岳父突發急性腎衰竭住院，醫院告訴他正在積極尋找腎源，手術費需要五十萬元，要他儘快把錢湊齊。這可把他愁壞了，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村裡的李二到城裡辦事，一天下來事沒辦成，還得住五六天。晚上，他來到老潘的飯店，一是從老家捎來的土產要轉交老潘；二是順便找老夥計聊聊天；三是借著他的飯店落腳。

他鄉遇故知，老潘顯得有些激動，他熱情地招待李二坐下，噓寒問暖之間，幾道熱菜已上桌，老潘特意打開一瓶好酒，與李二對飲了起來。

李二：老潘呀！這次見到你，我怎麼看你這麼憔悴呢？有什麼煩心事咱哥倆說說，可不要憋在心裡，會憋壞的。

老潘：我能有什麼事？有房有車，孩子還小，我發什麼愁？不說這個，來來來，咱哥倆再走一個。

說著，他舉起酒杯與李二碰上了。

李二：進城之前，我特意到你家看了看，問你娘有沒有捎給你的東西，你娘身體挺好，七十歲的人了，眼不花，耳不聾，還堅持下地幹活，她讓你不要挂念，這一袋核桃和大棗就是你娘叫我捎給你的，她說這都是你從小就愛吃的。

聽著李二的話，看著眼前的核桃和大棗，老潘不再言語，他借著李二低頭倒酒的間歇，趕緊背轉身，悄悄地擦拭掉眼角的淚水。

李二：說起來你也是咱村的傳奇，一個人無依無靠進城闖蕩，學了廚師的手藝，娶了城裡的媳婦，還買了房，開了飯店，不簡單呀！聽說你媳婦還是個獨生女，多好的條件，你可真幸運，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全村的人都說你是個能人。

老潘：我算什麼能人，混口飯而已。

李二：可不能這麼說，疫情剛發生那會兒，村裡口罩、消毒液緊張，你聽說後，二話不說籌措大包的口罩、大桶的消毒液為村裡救急，到現在村民都感激你呢。

老潘：哎！不值一提，還是說說你吧！你怎麼樣？現在幹什麼？

李二：你也知道，我本身沒有什麼大本事，前幾年跑長途搞運輸攢下幾個小錢，藉助咱村得天獨厚的山泉水資源，打算開個礦泉水廠，這不，這次進城，一是化驗水質，二是打聽一下辦廠手續。

老潘：好主意，有眼光，我前些年就想在家鄉辦個水廠，嘿～，沒想到被你小子搶了先，好好乾吧。這幾天你就住在我這裡，有啥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說話，儘快把事辦妥。

李二：我也不跟你客氣了，這幾天我就在你這吃，在你這住，有需要我會跟你說的。

02

剛安頓好李二，老潘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老婆卓依然打來的。

「老公，這兩天我沒在飯店，辛苦你了。」

「真正辛苦的是你，這兩天你一個人在醫院陪護，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著急。」

「醫院又催費了，讓我們趕緊籌集手術費，拖的時間長了怕有危險，除了前期我們攢的30萬，加上你借的10萬，目前大概還有10萬元的缺口。」

「這事你別管了，我來想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我們剛剛還了房貸，該借的都借了。」

「看病要緊，其他都是次要的，大不了把飯店盤出去，活人還能讓尿憋死？」老潘說得斬釘截鐵。

……。

想當初，潘曉軍剛進城那會兒在一家大飯店後廚打雜，他積極開朗，勤快好學，自己負責的區域一塵不染，很快被當時的大廚老卓看中，老卓給他調換了崗位，把他弄到身邊，讓他給自己打下手幫廚。

對於老卓的抬愛，他感激在心，平時師傅長、師傅短的叫個不停，慢慢地，老卓也就收下了這個關門弟子，將自己的手藝傾心傳授。

他也不負眾望，三年的時間，不但學到了師傅的多項絕技，還被飯店提拔為副廚，待遇也水漲船高。「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每次想到母親教育自己的話，他就決心報師傅的知遇之恩，他下決心將師傅當成父親一樣，給他盡孝心，給他養老。

後來，老卓考慮年齡大了，主動辭掉飯店的工作，回家養養花，健健身，開啟了別樣的晚年生活。

工作之餘，潘曉軍就會去看師傅，幫師傅做家務，跟師傅聊天，與師傅下棋，儼然成了老卓家裡的一份子。老卓說自己過得挺好，沒病沒災，腿腳靈活，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勸他不要一直來看自己，要用心工作。每次聽到師傅的勸說他就笑笑，他覺得隔幾天不見師傅心裡就不得勁。

其實，每次看到徒弟前來看自己，老卓的心裡也很是欣慰，他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本有意收潘曉軍為乾兒子，可轉念一想，也許另一種關係更好些，想到這裡，老卓心裡就美滋滋的，一個計劃在腦海閃現。

老卓打電話把閨女喊了回來，表示要給她介紹一個對象。一聽這話，卓依然就著急了，他奉勸老爸不要干涉自己的事，但經不住老卓的嘮叨，為了給老爸一個面子，她答應見一面。

話說這一天，潘曉軍按照師傅的約定，按時來到師傅老卓的家裡。師傅把他領到餐廳，指著餐桌上已做好的兩道菜，要他品嘗鑒定，他疑惑地看看師傅，然後拿起筷子夾起來。

「色澤金黃，外脆里酥，回味悠長，唯一不足是火候掌握不到位。」潘曉軍細細品味後給出了意見。

「哈～哈～哈，你竟然這樣評價白雲飯店的主廚，膽子不小啊，依然，你出來吧。」老卓朝著卧室喊了一聲。

一位風姿卓越的妙齡女子略顯怒容，突然出現在潘曉軍的面前。看到她的第一眼，潘曉軍兩眼放光，獃獃地盯著對方，半天沒反應過來。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閨女依然，這是我徒弟曉軍。」

「你好，妹子。」

「你好。」卓依然面帶羞澀地看了他一眼，看著男人憨厚的面相、魁梧帥氣的外表以及幽默的談吐，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出奇的滿意。

二人就這樣認識了，而且越來越投緣，不久就確定了戀愛關係，似乎有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感情逐漸升溫，之後在雙方家長的見證和祝福下，二人喜結連理。

結婚後，二人一番合計，用積蓄租下一處臨街門面房，從20平米的經營場地起步，幾年時間，置辦了現在面積超過500平米大的飯店，日子越過越好。

日子好了，新房有了，二人計劃將住在老家的老母親接到城裡享享清福，無奈老人家來到城裡住了半年後，感覺實在不適應這裡的生活，又回到了老家，這也成了老潘心裡的牽掛。

接著，疫情爆發了，餐飲行業受到了衝擊，岳父老卓又突然病了，真是讓人發愁。

03

連續幾天，李二白天外出辦事，晚上就回到老潘的飯店休息。期間，老潘的反常舉動引起了李二的注意，他幾次當面詢問老潘是不是遇到了困難，需不需要幫忙。老潘每次都是輕描淡寫不正面接話。

這天晚上，李二回到飯店，他問服務員有沒有見到老潘。服務員說老闆去醫院了。

「怎麼回事？誰住院了？」李二有些好奇。

「老闆娘的老爸病了，聽說手術費需要五十多萬呢！為了這事，可把老闆兩口子愁壞了。」

「你們飯店沒盈餘嗎？他竟然缺錢無法給老丈人看病？」

「近半年客流量上不去，生意大不如以前，入不敷出，聽說老闆已經借了不少的錢，馬上又該交房租了，飯店房租就得給人家20萬。」

「這個老潘，不把我當朋友，有困難也不說，啥意思？」李二憤憤地埋怨著。

第二天上午，李二沒有外出，他在餐廳樓上的卧室隱隱聽到大廳有人說話，他以為老潘回來了，急匆匆下得樓來。

「你是老闆嗎？我看到你刊登的轉讓信息了，你這個飯店我剛才看了，我比較滿意，你準備多少錢轉讓？」來人將李二當成了老闆。

「這個飯店不轉了，不好意思啊，讓您白跑一趟。」李二三言兩語將來人打發走了。

從服務員的口中，李二打聽到老潘的岳父入住的醫院，他風風火火奔出去，他要跟老潘好好談談。

李二找到了病房，隔著門縫，他看到老潘正在病床前削著蘋果，然後將蘋果遞給病床上的老人。李二提著營養品走了進去，一番問候之後，他拉著老潘走出病房。

他將一張銀行卡硬塞進老潘的手裡，埋怨他不把自己當朋友，遇到這麼大的事都瞞著。

「這裡面有20萬，你先用著，不夠的話咱再想辦法。」

「不行，不行，怎麼能用你的錢？你的礦泉水廠怎麼辦？」

「水質檢測各項指標都很好，等生產許可證辦下來，下一步就是建廠，第一期工程款項到位了，這個你放心拿去用。」

老潘的眼裡再次閃現出晶瑩的淚光，這次，他沒有遮掩，他握住李二的手：「啥也不說了，感謝。」

老潘的煩心事解除了，他的心情好多了，每天往返於飯店與醫院之間。

醫生告訴他一個好消息：適合的腎源找到了，馬上可以手術。對於老潘和妻子卓依然，這個真是個好消息。

馬上就要進手術室了，房東打來電話，考慮當前形勢，他決定給老潘免一年的房租。

好事一個接一個，老潘感慨連連：「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該如何回報你們？對，做一個好人，做一個善良的人，將愛心接續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