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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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飄忽不定的感情,在這次張北川再次見到時愉後,一切才有了答案。
他心中也一直在懷疑,究竟自己是不是純粹地喜歡周南南,還是喜歡她和時愉身上那種相似的明媚。
可就在今天,他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這天底下有著相似性格的人何其多,一個人不可能因為一個特性喜歡上很多人。
因為喜歡這東西太過主觀純粹,只由心,不由情。
周南南不像任何人,她只能是她,熱烈歡值的愛意,永不回頭的信念,還有那些藏拙在骨子裡的天真與善良。
她身上有他能共情的一面。
來不及捂耳朵,九九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大八卦,豎著耳朵認真道:「北川爸爸,你現在是在告白嗎?」
周南南拍拍他的肩膀叮囑道:「好了,接下來的畫面少兒不宜了,你趕緊去找你媽吧。」
程江小朋友太過乖巧,離開病房的時候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張北川將手裡的粥喂到她唇邊,嘆息道:「現在滿意了?」
周南南心滿意足,得逞道:「我就知道你喜歡我。」
因為有些心動,從一開始就是覆水難收。
九九跑出去找時愉,順便分享了第一手瓜情,母子倆在醫院走廊里熱烈地討論了一番。
一旁的江淮看不過去,忍不住道:「你倆就不能關心一下我嗎?」
時愉愣了一下,隨即道:「我還沒問你呢,身處吃瓜第一線,竟然沒有及時把情報分享給我。」
「我那會兒離開江城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兒,這位周警官看著傻乎乎的,但是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一看就是個不簡單的姑娘。」
他笑了笑,道:「是啊,要不然沈茹茹也不會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一次沈大小姐敗興而歸後,大約是從那本《如何征服英俊少年》中得到了靈感,於是放下了對張北川的執念。
起初的時候江淮還以為她是頓悟了,沒想到過了幾天才發現,是因為周南南給她介紹不少警校的學長,一個個都是荷爾蒙爆棚的帥哥。
倒也算是相配。
所以你看,沈茹茹未必對張北川有多喜歡,只不過是一時間找不到平替罷了。
時愉立馬問道:「所以那位沈小姐現在是有了新歡?」
江淮笑笑,道:「圖個你情我願罷了,他們這個年紀的情愛,有幾分能作真。」
他看了眼時間,道:「我先帶你們回去吧,我們也別在這做電燈泡了。」
2
周南南住了三天院,主治醫生開了出院單,並囑咐她兩周以後來拆線,張北川替她辦了出院手續,開車送她回去。
車子開出醫院的時候,他忽然提及周秉發在拘留所吵著要見她的事情。
周南南的反應很平靜,緩聲道:「好啊,那就見見。」
新仇舊怨總是要理一理的。
車子開到市局,申請探視後很快有警察領他們進去。
周秉發穿著藍白相間的囚服,領口似乎還有不明污漬,他鬍子拉碴,面容憔悴,看見女兒的瞬間,眼神中透出些許愧疚。
「南南,爸...對不起你。」
周南南冷漠地擺了擺手,直言道:「不用跟我演苦肉戲,有話就說。」
周秉發斟酌了半天,才道:「你弟弟是周家的骨肉,我要是出不去了,能不能照顧一下他,南南你知道的,我是周家這輩的長子長孫,我得有兒子,有兒子入族譜才能有香火供奉。」
「爸爸這輩子對不起你,下輩子你要是還做我女兒,我一定加倍償還給你。」
周南南心道:下輩子怨種才做你女兒。
這輩子的賬還沒算明白,周秉發這大餅都畫到下輩子去了。
她也開始反向畫餅。
「讓我幫你照顧孩子可以,但我想知道當年我媽那整件事情的原委。」
當年的事情她雖然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但是周南南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要在離婚後忽然去市裡見前夫,又為什麼肯心甘情願的奉獻自己的器官,為前夫的青雲路做鋪墊。
周秉發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起來,年歲太過久遠,他幾乎要忘了那個曾經的結髮妻子。
他二十二歲從江大畢業留校任教那年,那個大字不識一個的鄉下女人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
孩子很可愛,眉眼之間像極了他,尤其是那雙眼睛,生得溫柔多情,如出一轍。
女人抱著孩子,討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卑微道:「生下來還沒起名字呢,囡囡的叫著,也沒個大名兒。」
那年他心煩意亂,隨口道:「叫囡囡就囡囡,改個聲調叫南南吧。」
周秉發知道自己有私心,南和男同音,他還是更希望有個兒子。
女人絲毫沒注意這些,歡喜地抱著女兒不停道:「南南,你有名字了,爸爸給你取的。」
她那會兒還沒出月子,從鄉下坐了很久的大巴車來市裡,只為了能帶女兒見一面薄情的丈夫,取了這樣一個極其敷衍的名字。
她笨口拙舌,一句話翻來覆去講了好幾遍,引得丈夫不快,隨手打發她回去。
可是周秉發不知道,這個鄉下女人生孩子的時候沒趕上衛生院的車,獨自一人在周家的老宅里生了孩子,險些因為感染喪命。
可這些事情,她絕口不和丈夫提起,她是個骨子裡傳統的女人,哪怕是這樣九死一生的事,也只覺得是自己的本分。
周南南能夠想像當年母親抱著自己來江大找父親的時候的模樣,走慣了鄉下的田間小路,一時間來到陌生的大城市,舉目無親,迷茫又彷徨。
她譏諷道:「爸,你知道她命苦,為什麼又要這麼對她?」
3
母親十二歲父母雙亡,被舅舅賣到周家來做短工,因為有幾分姿色被指給長房長孫做了童養媳,這樣一段盲婚啞嫁的婚姻,不公平的一方不僅僅只有周秉發,她又何其不幸。
張北川伸手搭在了周南南微微顫抖的肩上,他知道重翻舊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是這樣血淋淋的往事。
周秉發捂住臉,悶聲道:「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她肯為我做這麼多。」
周南南兩歲半那年,父親正式向母親提出了離婚。
因為那年他認識了鄭院長的女兒,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整個周家有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趨勢。
在這樣的家族氛圍里,周南南的母親又怎麼可能會不懂,她很利索地簽下了離婚協議書,並保證不再帶著女兒出現在他面前。
此後的兩年中,她確實說到做到。
周南南語氣激動起來,她質問道:「既然已經兩不相欠了,你為什麼還要一再利用她的苦難。」
陳年往事猶如一張布滿灰塵的蜘蛛網,在無聲的角落裡飄著記憶的碎屑。
周秉發當年很清楚,一個沒有丈夫依靠的女人,獨自帶著孩子在一個大家族中生活會受到多少欺辱和白眼,後來族宗里因為劃分土地的事情,逼著她帶女兒離開。
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江大找前夫。
那年鄭源因為肝衰急需肝源做移植手術,周秉發騙她去做了配型後意外發現兩人吻合。
也正是因為這個機緣巧合,他利用了那個鄉下女人,而後順利得到鄭家人的認可。
周南南早該料到的,這麼多年周家族人肯對自己好,眾人齊一心撫育她長大,甚至周雄發都肯在她上大學那年資助她錢財。
不過是因為眾人對她母親有愧,而對她則是償。
周家人靠著周秉發起家,族中之人都被安排了體面的工作,只是彼此心中都很明白,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個女人的死亡之上的。
回憶里的細節就像刀,刀刃一點一點刺進周南南的心,她從這些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來母親悲慘的一生。
失去雙親,被迫婚嫁,生下孩子後又慘遭丈夫拋棄,就連死前也要為女兒創造最後的生存環境。
她做到了極致,卻唯獨沒有考慮過自己。
周南南很平靜,她望著周秉發,然後輕聲道:「爸,我知道你信佛,這些年你在鄭家跟著信耶穌,應該很痛苦吧。」
「你信佛,就應該明白佛家所說的因果報應,你當年害了我媽一輩子,以為到死還能有個好結局嗎?」
她起身,用最惡毒的語氣告訴他:「何清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你所謂的周家長房長孫這一脈,必然是要絕戶的,你一輩子殫精竭慮,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你不配擁有後嗣,死後也無人為你燒續香火。」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是為了看在我媽的情分上,以後你是生是死都和我無關。」
說完這些話,她轉身離開。
4
外面日頭西落,春日餘暉染紅了天邊的雲彩,如夢似幻的場景。
她坐在外面的長椅上久久沒有回神,如果有機會穿越回二十幾年前,她一定要告訴那個傻女人,這輩子不要為別人而活,哪怕是為了女兒。
倘若當年母親沒有生下自己,離開周家她一定會活得很好,她不會在一場又一場的波詭雲譎中丟了性命。
張北川站在她身邊,適時遞上一張紙巾,輕聲道:「她一定是希望你好。」
周南南抹了把臉,道:「等我回去翻一翻刑法,看看怎麼才能讓這孫子判得更久一點。」
說著就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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