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8月25日,金門炮戰已來到第三天。在經歷了第一天突遭炮擊,包括吉星文等三名蔣軍少將在內的600餘名官兵被我方炮火斃傷後,蔣軍救援艦艇又在第二日再次遭到我方魚雷快艇的偷襲,敵登陸艦台生號被擊沉。
直至8月25號的這一天,在經歷了48小時的炮擊和海面攻擊後,逐漸清醒的蔣軍也開始了大規模的反擊。
老蔣出席金門炮戰首日被我方炮火擊殺的吉星文、章傑、趙家驤三名蔣軍少將的公祭會現場
受困於此時的金門島外海依舊被我方炮火和魚雷快艇封鎖,在超過400門重炮的轟擊下,金門島上的蔣軍炮兵同樣難以形成優勢,他們的反擊也從空中開始。
同日下午16時45分,48架F-86F戰機從台灣省起飛,他們兵分多路飛向金門島以東、我方沿海區域上空實施挑釁。發現敵情後,我福州、汕頭、漳州等地駐紮的殲5戰機編隊迅速升空迎敵。在察覺我方試圖派出戰機攔截後,部分敵機開始在雷達屏幕上消失,疑似轉入超低空飛行,另一部分敵機開始向外海逃竄,企圖引誘我方攔截戰機前往海面上空決戰。
由於此前的8月14日,我方與蔣軍在金門炮戰爆發前夕的一場空戰中,空16師飛行員周富春在戰鬥中被敵擊落(其本人至少擊落一架敵機,敵方飛行員劉光燦死亡),周富春在跳傘落海後失蹤(後判定犧牲)。為防止再出現此類悲劇,金門炮戰爆發後,我空軍儘可能將交戰區域放置在我方陸地上空。
對岸有關金門炮戰的示意圖,金門島完全被我方炮火覆蓋
見敵機有引誘我戰機出海的企圖,我方多路戰機編隊並未上當,他們立刻停止追擊並在我方沿海陸地上空繼續實施巡航。威懾對手的同時,也進一步搜尋此前在雷達屏幕上消失的部分敵機。
金門炮戰前夕,我空軍才成建制的實施入閩作戰。因此這一時期,各空軍單位均存在配合問題。在此次攔截蔣軍入侵敵機的過程中,我空9師和空18師的殲五戰機編隊在漳州上空遭遇。由於配合不當,兩個友軍單位竟同時將對方當成敵機,雙方甚至一度展開狗斗。好在臨近開火前,雙方飛行員和地面指揮單位發現這一錯誤,一場誤會也幸運的得到了避免。
但在不久之後,另一起相同的悲劇卻就此發生。
金門炮戰發生後,蔣軍派出F-86F戰機向我方發起大規模反擊
17時20分,在多方搜索敵方無果後,正在漳州上空的我空9師27團一大隊12架殲五戰機奉命返航。轉向回撤時,一大隊一中隊飛行員劉維敏駕駛的殲五戰機突然減速。作為僚機的、由飛行員馬宗仁駕駛的另一架殲五戰機也隨即選擇減速伴飛,兩機很快脫離一大隊。
通過劉維敏的呼叫,地面指揮中心判斷劉偉敏的座機疑似出現機械故障進而造成減速。鑒於附近未發現敵機,一大隊其他戰機按原計劃返航。劉維敏與馬宗仁組成雙機編隊單獨回撤。
17時25分,在沒有徵兆的情況下,在我方地面的雷達屏幕上,劉維敏雙機小隊的周邊突然出現4個不明光點。幾乎在同一時間,地面塔台也聽到劉維敏發出緊急呼叫:發現敵機4架,我攻擊......
作為金門空戰主力戰機的殲五戰鬥機
後經確認,我方在漳州上空搜索敵機的同時,蔣軍8架F-86F戰機分成兩個四機編隊也在該區域保持低空飛行。因我方殲五搜索編隊在10000~12000米高空飛行,雙方未能發生遭遇,我方和地面雷達也未發現敵機。
擔任搜索巡航的一大隊主力返航回撤後,在敵方雷達的偵測下,蔣軍發現我方兩架殲五戰機(劉維敏雙機編隊)已脫離編隊,而他們附近的下方恰好有4架F-86F戰機。接到攻擊指令後,這4架敵機迅速拉升高度並向劉維敏的雙機編隊撲去。
儘管對手試圖偷襲,但在爬升過程中,正在返航的劉維敏與馬宗仁發現了下方的4架敵機。在以二敵四的不利局面下,劉維敏緊急呼叫地面指揮中心的同時,也迅速駕駛戰機向敵機撲去。在金門炮戰發生後,雙方的首場空戰,即825空戰正式拉開。
敵我雙方6架戰機纏鬥在一起後,由馬宗仁駕駛的殲五戰機首先被敵機咬尾,馬宗仁立刻將飛機拉升至最高空並甩開敵機。但在驚慌失措之下,馬宗仁不敢再重回戰場,而是謊報自己未能發現敵機後自行返航。
由於僚機在關鍵時刻逃跑,劉維敏迅速陷入到被4架F-86F戰機圍攻的地步,17時25分至17時32分(我方增援單位在此期間未能及時趕到),劉維敏在以一敵四的情況下,頑強的與敵在空中纏鬥長達7分鐘。
由於此區間段的大部分時間,雙方在7000~12000米的高空進行搏鬥。在劉維敏犧牲,其機載照相槍膠捲也隨飛機墜毀而被毀的情況下,我方只能通過地面其他目擊者和敵方戰後資料來確認劉維敏在此次戰鬥中的戰績。
825空戰中,為搜尋墜海飛機殘骸和飛行員,雙方艦艇一度發生海戰
根據敵方資料記載,825空戰中,敵參戰的4架F-86F戰機有一架被擊落。但根據我地面目擊者的彙報,他們在此次空戰中先後看到兩架F-86F戰機分別墜毀至鎮海角和圍頭一帶的海域。尤其墜毀圍頭海域的F-86F戰機,飛機墜海後,我方與蔣軍分別派出炮艇試圖搜索飛機殘骸和墜海飛行員,雙方一度發生交火。
頗為離奇的是,敵方在承認己方一架飛機被我方擊落的同時,他們的資料也提及我方一架米格17戰機(殲五)被擊落並在圍頭海面墜海,他們在返航的一F-86F戰機的照相槍膠捲中,發現了一張飛機正在俯衝下墜的膠捲照片,由於距離太遠,膠捲畫面無法判定這架飛機的型號。
但劉維敏於不久後犧牲於漳州地面,由馬宗仁駕駛的僚機也早已逃跑。在沒有其他我方戰機參戰的情況下,顯然在圍頭墜海的飛機並非是我方殲五戰機,可這架被擊落墜海的戰機到底是誰的?
蔣軍F-86F戰鬥機照相槍膠捲下,這架神秘飛機的墜落畫面(照片最下方)
17時32分,在激烈的空中格鬥下,劉維敏成功的再次咬住一架F-86F戰機。在後者瘋狂的俯衝逃竄下,兩機開始不斷下降高度。由於敵機身後的劉維敏也在俯衝加速追擊,在急於追擊且沒有把控好速度的情況下,當兩機下降至800米時,正在追擊的劉維敏不慎超前,他的座機直接衝到了敵機的正前方反而被對手咬尾成功。
更加致命的是,兩機此時已經來到了我方地面多個高炮單位陣地的附近。為防止地面高炮誤擊,也為了引導己方的高炮向自己背後的敵機射擊,劉維敏立刻發射綠色信號彈並搖晃機翼(示意自己是友軍)。可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自己接下來卻看到了絕望的畫面。
在看到劉維敏座機發射信號彈後,我交戰空域下方的四處高炮陣地中的一處立刻緊急叫停射擊。但其他三處高炮陣地卻並未識別這一信號,他們在慌亂中反而把沖在最前面的劉維敏座機當成敵機,三處高炮陣地竟然同時向劉維敏開火。
在瘋狂的射擊下,8枚85mm炮彈、1062發37mm炮彈、超過1400發12.7mm高射機槍子彈一同射向劉維敏的座機。由於此時敵我雙方的戰機已下降高度,我空9師指揮所同樣看到了劉維敏駕駛殲五戰機俯衝的畫面。
在目睹己方高炮開火後,他們緊急呼叫各高炮陣地立刻停火,遭到襲擊的劉維敏也在同時試圖將飛機拉升高度避開炮火。但在飛機拉升到1500米的高度時,一發37mm炮彈射進了劉維敏戰機的座艙,劉維敏當場犧牲,這架殲五戰機也在失控後迅速墜毀。
眼見前方的目標被擊落,劉維敏身後的那架F-86F戰機也迅速掉頭逃跑。眼見「敵機」被擊落又挽救了「友機」,擊落劉維敏的高炮單位歡呼雀躍的奔向墜機現場試圖抓捕敵方飛行員。只是當他們趕到現場後,眼前的畫面讓他們目瞪口呆。
金門炮戰中,身穿保留蘇軍特色55式軍服的我方炮兵
發生在1958年的這場825空戰,也是金門空戰中最懸疑混亂的空戰之一。我方飛行員劉維敏在關鍵時刻竟被己方高炮擊落,而那架墜毀於圍頭海域的飛機究竟是哪一方的戰機至今也沒有明確的答案。
從敵方戰機能提取到這架飛機被擊落的照相槍畫面來推斷,這架飛機大概率是被F-86F戰機擊落,可我方的確沒有墜海的殲五戰機。不排除這架飛機是被劉維敏擊落後,又被另一架敵機的照相槍在射擊中抓拍,更不排除蔣軍空軍在此戰中也發生了誤擊,即一架F-86F戰機擊落了另一架F-86F戰機。
由於前者堅稱自己擊落的是米格17戰機,蔣軍也一度宣稱我方一架米格17戰機在此地墜海。事後在察覺到烏龍後,他們也只能咬緊牙關繼續扯謊。
金門空戰期間蔣軍F-86F戰鬥機與飛行員合影
因劉維敏在825空戰中至少擊落蔣軍F-86F一架,並疑似擊落第二架,劉維敏在戰後追擊一等戰功,逃跑的馬宗仁在事後受到嚴厲批判。
鑒於這場不該發生的高炮誤擊悲劇,825空戰後,我方也進一步修改了戰機與地面高炮的配合戰術。未來當敵我戰機在高炮陣地上方進行空中格鬥時,我高炮單位只向附近區域盲打,以逼迫敵機儘快與我方戰機脫離。如敵機飛入我高炮陣地上空,我方飛機不許進入該空域,由高炮單位獨立迎戰。如無法確認高炮陣地上空的飛機身份,我高炮單位也同樣不予射擊攔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