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歲乖乖女罹患癌症，隻身來小島度餘生：一本探尋生命真諦的小說

——小川糸小說《獅子之家的點心日》快讀

33歲，正是大好年華。

海野雫卻罹患宮頸癌，醫生判她命不久矣。

她面對的，是即將到來的死神，有限的餘生將如流沙般逝去。

她從小父母雙亡，養父也是她的舅舅，將她帶大。

可在16歲時，養父決定結婚。海野雫一時賭氣，離家獨自生活，後來與養父斷了聯繫。就連她患癌的事，養父也並不知情。

她沒有結婚，無兒無女。男友得知她患病後，便有意拉遠距離，無聲無息地分了手。

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在人世已了無牽掛。

在這33年里，她一直是個乖乖女，永遠對人謙和有禮，永遠壓抑自己的需求。

現在生命已進入倒計時，她決定任性一把，做回自己！

於是，她來到了海上的檸檬島，住進臨終安養院「獅子之家」。

日本女作家小川糸的新作《獅子之家的點心日》，講述了這樣一段臨終的旅程。

即將告別人世，的確令人悲傷。海野雫的這段經歷，卻告訴我們：「一次美好的臨終，足以匹敵一段充實的人生。」

那麼，海野雫在獅子之家，是如何度過生命的最後時光的呢？

本以為獅子之家，不過是一家療養院。海野雫到達了之後發現，這裡更像一家度假酒店，氛圍寧靜而溫馨。

創始人兼負責人瑪丹娜，是一位可愛熱心的中年女子。

她告訴海野雫，這裡雖是一所臨終之地，但「生與死是一體兩面的存在」，「區別只在於從哪一側推開那扇門」。

這裡不會採取過度的醫療措施延長壽命，比如將患插滿軟管。但當患者感到痛苦時，也會儘力減輕他們的負擔。

如果說這裡有什麼「規定」，那麼「自由自在地生活」，大概就是唯一的規定了。

這正是海野雫所需要的，能在一個美麗的小島，看著大海度過殘生，而不是在冰冷的病床，渾身插管苟延殘喘。

海野雫決定，不再扮演乖乖女，摘掉心靈的枷鎖，任性自我地活一回。

在獅子之家，每一位患者，都有自己的專屬房間，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來裝點。

海野雫的房間不大，但窗外就是無垠的大海，陽光肆意地灑進來，照在蓬鬆柔軟的被子上，讓她有種久違的輕鬆。

確診癌症之後，她的生活做了減法。她只帶了足夠的睡衣，和唯一一條漂亮的連衣裙。

她很少買這麼貴的裙子，但這是準備離世所穿，因此也就不在乎價格了。

原本，能在這樣的小島、這樣的房間告別，就覺得很幸運了。海野雫卻迎來了更多驚喜。

首先，這裡可以養寵物。一隻白色的小狗「六花」，主動跑到她的房間，認定她當「鏟屎官」。

海野雫心底泛起溫柔的感覺，甚至感受到了未曾有的「母性」。

第二個驚喜是，在這裡不必有什麼「忌口」，只要有胃口，儘管大快朵頤。

小舞奶奶和志麻奶奶是兩姐妹，專門負責客人們的一日三餐。

海野雫尤其喜歡這裡的早餐。據說一年365天，這裡每天都用不同的米粥迎接客人，每一碗粥都熬煮得很用心，配上梅干、昆布、鮭魚等等，讓人胃口大開。

海野雫喝這裡的第一碗紅豆粥，就完全被征服了。咖啡和紅酒呢，也可以適當品嘗。

而每周日下午的「點心日」，總是引起大家的期待。

每一位到這裡的患者，都會寫下臨終前最想品嘗的點心。這道點心對他的人生來說，往往有著特別的意義。

獅子之家會通過抽籤來決定，每周製作哪一款點心，並請大家一起來分享。

剛到這裡的海野雫，有足夠的時間考慮自己的臨終點心。

第三個驚喜，是海野雫沒想到的——她戀愛了。

對方叫田陽地，在小島上管理一片葡萄田，再將果實釀成甘美的葡萄酒。

因為田陽地君的母親，是因癌症在島上離世的，他對海野雫有種特殊的情愫。

海野雫帶著六花散步時，就會來到這片葡萄田，和田陽地一起吃午餐，看大海，甚至品嘗一點葡萄酒。

他們曾情不自禁地吻過。可兩人都很清楚，這段感情註定沒有歸宿。

這是接近夢的戀愛，僅此而已，海野雫卻已十分滿足。

她與田陽地約定，假如一天她死了，他會帶著六花來到他們曾約會的海邊，對著天空揮手。如果她在天有靈，她也會努力朝他們揮手。

漸漸地，海野雫和獅子之家的其他患者也熟悉起來。

粟鳥洲先生每次見面，都要言語「挑逗」海野雫，就像一個色色的大叔。不再有性格包袱的海野雫，也總是直言不諱地正面交鋒。

海野雫後來才知道，粟鳥洲先生是一位公務員，生活和工作中一向嚴肅認真，不苟言笑。但他內心裡，一直羨慕那些無所顧忌講冷笑話的人。

因而患了絕症之後，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才決定「皮一下」。而他對海野雫的評價，是「性情坦率」，這讓海野雫無比開心。

Master是一位老紳士，總是穿著熨帖的襯衫，系著精緻的蝴蝶結。他的咖啡滿室飄香，病友們會去他的房間，喝一杯他親手煮的咖啡。

小百是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她從小的夢想，是做個海豚馴養師。然而因為患上癌症，她只能插著尿管生活，連下水游泳都成了奢望，更何談實現夢想呢。

她的房間里，放著海豚布偶，牆上是海豚的裝飾畫，還有一幅毛筆字，寫著「活下去」。

工作人員也同樣可愛。瑪丹娜對這裡充滿愛心。據說，她是一位富豪的養女，富豪臨終前的願望，是建一座安養院。於是，瑪丹娜專門學習了心理諮詢，並創立了「獅子之家」。

或許因為海野雫也是養女，她才順利地通過了入住申請。

還有樂觀的志麻奶奶，會在海野雫失意時，做出滑稽的舉動逗她笑。

奶奶既是服務者也是患者，在身體允許的時候，她會充滿熱情為大家料理三餐。

……

可畢竟是「臨終安養院」，病友們終有一日要告別。

Master首先離開了，玄關前粗大的蠟燭被點亮，將靜靜為他燃燒24小時。

他身穿整潔的正裝，安靜地躺在床上，身邊放著最愛的咖啡壺，彷彿只是睡著了。

與普通醫院不同，在這裡離世的人，會從正門運出火化，彷彿只是出了遠門。

粟鳥洲先生，也走到了人生終點。按照他的願望，大家都來房間里，為他唱歌跳舞，熱熱鬧鬧地送行。

看到海野雫來到房間，他閃現出天真的幸福。在高亢的歌聲中，他永遠地沉睡了——就像他生前所說，死亡是最高等級的高潮。

最讓海野雫震撼的，則是小百的死。

最後的日子，小百隻能躺在床上，唯一剩下的只有聽覺了。

海野雫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到了天國後，我們一起玩呀！我也很快就會動身了，到時候見。」

兩天後，小百在母親懷中停止了呼吸。而牆上的那幅「活下去」，讓海野雫醒悟到，自己其實並沒有接納死亡，她應該像小百那樣，坦率承認想要長久地活下去，珍惜為數不多的光陰。

隨著時間的推移，海野雫的病情，也在逐漸惡化。

她開始變得無力，渾身劇痛，甚至失禁，不得不穿紙尿褲，嚴重時甚至無法下床。

回憶起剛被醫生宣判的時候，海野雫憤怒、絕望，將玩偶狠狠地摔在地上。

然而任何情緒，都無法左右命運，除了接受現狀，她別無選擇。

在獅子之家，她不再揣著荒蕪之心，無所作為地結束人生。

「在死亡來臨之前，我們只能好好活著。」

能吃的時候，就盡情享受。品嘗每一道美食，喝每一口果汁，都要面帶微笑。

能走的時候，就去散步吧，帶著心愛的狗狗，到美麗的葡萄田，去見心愛的人。

身體疼了，就打嗎啡吧，嗎啡葡萄酒，也未嘗不可，要儘力讓餘下的日子舒適輕鬆。

在最痛苦的日子，獅子之家給了海野雫最溫柔的關懷。

精油按摩和藥物，可以舒緩疼痛。志願者海鷗小姐的歌，可以撫慰心靈。還有六花的陪伴，田陽地的問候，讓她珍惜每分每秒。

在人生的最後時光里，她想起生命的諸多恩賜。

她想起養父對自己的付出。父母因車禍離世時，她尚是襁褓中的嬰兒。母親的雙胞胎弟弟，就成了她的養父，為她犧牲了自己的生活。她為自己16歲時的離開而懊悔。

想到這些，她定下了自己的臨終點心，那就是樸素的「千層可麗餅」。

這是多年前養父過生日時，她第一次為他做的點心。因為做法簡單，她一次就成功了。記得養父品嘗可麗餅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海野雫時好時壞，有時可以打起精神，參加下午茶會，有時卻陷入昏迷，產生幻覺。

她見到了粟鳥洲先生，他顯然比生前有活力，玩笑說他是來接她的。

海野雫正色拒絕道：「您還是別來比較好，我還期待明早的米粥呢！」

一位美麗的女子，彷彿已等待許久。她告訴海野雫，她是她的母親。她死的時候，只有25歲，所以此刻比女兒還年輕。

她一直在天上看著海野雫，知道弟弟將女兒照顧得很好，也知道女兒受了不少委屈。

去世多年的爺爺，也來看望海野雫了，慈祥地誇讚小雫是好孩子。

此時又出現了一位女子，她端莊秀麗，長發披肩。原來，她是六花的上一個主人，名叫鈴木夏子。

鈴木已經看到了，海野雫是真心疼愛六花，所以特地來道謝。

海野雫彷彿又來到了下午茶會，這次抽中的不是別的，正是她的千層可麗餅……

從昏迷中醒來，海野雫發覺，養父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邊。

原來，他從小雫的一位朋友那裡，得知了女兒的下落，便來陪女兒最後一程。

他帶來了下午茶會的點心——正是那道千層可麗餅。

海野雫早已原諒養父結婚的事，她對養父只剩感激和思念。此刻，她已沒什麼遺憾了。

而讓她意外的是，養父帶來了女兒小梢——這是他婚後生的女兒，剛剛上初中，眉眼與小雫有幾分相似。

「我有妹妹了！」小雫驚喜萬分。海野雫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這是人生的最後一筆獎金。

她已沒有力氣說話，沒有力氣品嘗可麗餅，但看到可愛的妹妹，層層疊疊的可麗餅，她的內心變得蓬鬆柔軟，這便是幸福的臨終吧。

「一次美好的臨終，足以匹敵一段充實的人生。」

海野雫有了幾分力氣，拼力說出了最後的願望：讓養父和妹妹，陪她去葡萄田散步，這也是她送給親人最後的禮物。

她坐上了輪椅，在養父和小梢的陪伴下，沿著海邊慢慢地走著。

她現在只有「此刻」了。她希望他們帶回家的，不是死別的悲痛，而是大海與葡萄園的美好記憶。

……

海野雫又奇蹟般地度過了幾天，然後帶著對世界的眷戀，也帶著獅子之家的人生收穫，去往天國了。

幾天後，她生前寫下的可麗餅食譜，寄到了小梢的手中。家裡沉寂多時的球根花卉，在寒冬里冒出了新芽。

此時，田陽地君帶著六花，來到他與小雫約會的海邊，向著天空奮力揮手。他告訴天上的小雫，他會好好照顧她種的葡萄苗，讓它變成美味的葡萄酒……

人的一生，猶如一根蠟燭，無法點亮自己，也無法主動熄滅，只能靜待蠟炬成灰。

生，意味著燃燒，也意味著成為某人的光。

如果你遭遇不幸，那麼就「將不幸一口氣吸入肺腑，再化為感激呼出，你的人生終會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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