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錢江晚報
五一節前, 杭州朝暉路派出所民警照例在杭州西湖文化廣場盤查巡邏。
路邊蹲著一對看上去像是爺孫倆的大小二人,老人還在胸前掛了塊紙牌子:「送養孩子」。大街上送孩子?
大街上送孩子?
這事有蹊蹺。
一問,讓現場的民警大吃一驚:眼前這個面如土色、形容枯槁、像是風一吹就倒的「老人」,居然才45歲!
再一問,更吃驚:他身邊挽著的小朋友,他說是他的親生兒子!才十歲。
第三問的時候民警已經不吃驚了,先冷靜地把情況問清楚,記下來:這位楊先生說他是來杭州治病的,結果醫生告訴他治癒的希望非常渺茫,所以他想在杭州把兒子託付給一戶好人家。

楊先生從貴州來,來杭州找專家治療白血病。
不管醫生護士說出來之前是如何糾結的,總歸還是誠實地告訴他:不要浪費錢了,還有兩個月時間。
人生最後一星星希望之火先熄滅了。
來不及看到孩子長大了,接下去的每一天都是倒計時。
此刻,他的眼中毫無生氣,但正是這種絕望又平靜的目光,令人惻然。

傍晚6點的杭州,萬家燈火逐漸亮起,正是一家人團團圓圓吃晚飯、聊聊一天的開心事的時候,這對蹲在馬路邊的父子倆的面容此刻卻逐漸在夜色中模糊。
一時間大家誰都沒說話。
那就先去派出所去吃個飯吧。
一到所里,民警就先調查了一下楊先生的情況。
他確實是一周前從貴州來杭求醫的。在當地醫院已經治到花光了家中積蓄,但病情沒有任何起色。來杭州後,經過一系列檢查,還是從醫生口聽到了「回去吧」的建議。
在生活和疾病的雙重壓力之下,他開始安排後事。

他的父母、妻子都早已去世,家中除了一個還在上初中的女兒,沒有其他親人。
他覺得杭州好,杭州人好,想把兒子送給杭州人,至少也是住在杭州的好人家。他說,這樣他就能安心去了。
民警問他:「女兒呢?」
他說,女兒寄宿在學校里,有老師管。
「你口口聲聲說盼著自己早點死了,兒子送出去了,女兒就不用管了?這個想法不對頭啊。」
「不管還有幾天,每一天都要好好過。」
教導員程雪峰也來了,值班的另一位民警也圍了過來,「為了兩個小孩你一定要堅持啊,你對他們來說是唯一的支柱。」
「你多活一天,對兒女來說就多一分安慰。他們在情感上只能依賴你。」
民警們一邊勸,一邊也跟他分析了一些實際問題,收養一個孩子不是這麼簡單的事。送養孩子只是楊先生的一時衝動,是一個很難達成的願望。
哪怕只是拖延一下時間,暫時轉移一下注意力呢。有心愿未了,他總還要支撐下去。最後民警給楊先生的建議是:先回老家找找,有沒有願意照顧他的兒女的親戚?其次找貴州當地民政部門求助。
楊先生也終於轉換了態度,不再堅持把兒子送出去。

最後,三位民警一起湊了900元現金,幫父子倆買了回貴州老家的火車票。
教導員還開車將父子倆送到了火車站,一直到送上火車,目送火車緩緩啟動。

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活下去。
楊先生在漸漸移動的車廂內揮手告別時,教導員還在叮囑,一直講到了最後一秒。
「死有什麼難,難的是活下去。」
來源: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陳蕾 通訊員 劉文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