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時的胡金銓：生徐克氣，跟周潤發急，沒錢參加李翰祥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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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12月17日，華語影壇重量級導演李翰祥因心臟病複發，送醫後宣告不治，享年70歲。

李翰祥去世的消息震驚了整個娛樂圈，無數的明星藝人在紛紛表達哀悼的同時，更是親自去參加李翰祥的葬禮。

而這時遠在美國的胡金銓，因為沒錢，一直拖到次年的1月初才從美國飛回中國台灣。

當胡金銓手持弟子幫忙買好了的機票，懷揣500美元回到台灣時，李翰祥的葬禮已經結束，彼時正在舉辦追悼會。

沒過幾天，1997年的1月14日，華語影壇又一位重量級導演胡金銓也因心臟病複發，送醫後宣告不治，享年65歲。

我們聊60年代到80年代末的華語電影，永遠繞不開三大導演：張徹、李翰祥、胡金銓。

他們三個風格迥異：張徹走威猛陽剛風；李翰祥擅長拍宮闈片；胡金銓則是唯美武俠片的集大成者。

他們用電影這門藝術感染了無數的觀眾，也啟發了很多國內外的導演。

其中胡金銓被稱之為「儒俠」，其早在1978年就被英國的《國際電影指南》雜誌，評為「全世界最重要的五位導演之一；1987年被美國的《時代》雜誌，評為「國際最出色的50位導演」之一。

但由於胡金銓的作品大都叫好不叫座，所以他的執導生涯就充滿了悲情色彩。

1932年，胡金銓出生於北京一個鐘鼎之家，其祖上世代為官。

童年時期，胡金銓在北平讀工科，同時也兼學了數學、美術、英語等其它學科。

到了40年代末，胡金銓家道中落，原本李翰祥預計由香港中轉赴美國留學，結果剛在香港下船就被人騙走了錢財。

不得已，胡金銓只好轉頭去報考香港理工大學，結果又由於種種原因，李翰祥沒讀成。

但胡金銓畢竟出生書香門第，才華橫溢，他很快就在電影公司找到了一個美工工作，就在這時他遇見了自己的伯樂兼好兄弟——李翰祥。

那是50年代，香港的歌星、演員、導演就那麼幾個，彼時的李翰祥還沒有成名。胡金銓就和李翰祥、蔣光超等七人合租在一個房子里。

這七個人都是自詡不凡，經常干著干著就炒了老闆的魷魚，他們結拜成異性兄弟，自稱「七大閑」。

不過據李翰祥回憶錄所載，胡金銓初到香港時，雖然口袋沒錢，但還是風光過一陣子。

彼時胡金銓有個好友名喚王大勇，其父王新章為香港航空公司的總經理。該公司承包了香港半島酒店好幾層當作員工宿舍，胡金銓曾被掛名在那吃住過一陣。

不過好景不長，後來王新章帶著70多架飛機開到了內地，胡金銓只能又跟李翰祥他們住到一起了。

粵語地區有句俗諺：「周身刀，將將刀」。意思是一個人不僅要一把刀快，還要每一把刀都好使，胡金銓就是如此。

他有美術功底，能做美工；他會數學，還曾當過會計和倉管員；他英文流利，還給別人做過英文老師。

當時九龍界限街107號住著李翰祥、胡金銓、蔣光超等7個光棍，「七大閑」輪流煮飯，大家都蟄伏著等待機會。

李翰祥的機會最先來了，其被邵逸夫看中之後，短短的幾年時間就跟張徹並稱為邵氏電影的左膀右臂。

最早，胡金銓跟著李翰祥一起幫忙做美工，兼任副導演等工作，後來自己心痒痒也想獨當一面去拍片，李翰祥就把胡金銓推薦給了邵逸夫。

邵逸夫作為影視的巨頭，發掘的導演無數、演員無數，自然知道胡金銓的實力。但他內心深處還是把電影當作一門生意，胡金銓雖然才華橫溢，但是總喜歡「慢工出細活」，這就間接增加了成本，所以一開始邵逸夫並不同意胡金銓單獨拍電影。

這時兄弟情就體現出來了，李翰祥拍著胸脯為胡金銓擔保。

可是胡金銓接連拍了幾部，雖然業內認可，但是市場不認可——叫好不叫座！比如，根據小說《火葬》改編的《大地兒女》，獲獎了，但票房慘不忍睹。

邵逸夫很生氣，勸胡金銓不要再折騰了。

胡金銓破釜沉舟，懇請邵逸夫再給一次機會，承諾在預算內2個月再拍一部電影證明自己，如果再次失敗就放棄獨立導演夢了。

這部電影就是叫好又叫座，讓胡金銓一舉成名的《大醉俠》。

但即便如此，邵逸夫對胡金銓還是不放心。比如後來胡金銓拍《龍門客棧》的時候，將劇本拿給邵逸夫，對方一看就拒絕了——一個劇本寫了十多場戲，怎麼可能拍成電影？

後來這部奠定胡金銓武俠大師地位的電影，輾轉找到中國台灣聯邦公司才拍成。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胡金銓的藝術追求要遠遠大過商業追求，比如其電影中使用道具，能用原型就絕不用複製品；為了拍一場竹林戲，他栽一片竹子，等著竹子長大；為了拍落日，他能讓全劇組為這個鏡頭等十多天——時間就是金錢，演員、工作人員等可以，付錢！

但正是這種精益求精的態度，胡金銓拍出的每一部電影都是經典：《大地兒女》、《龍門客棧》、《山中傳奇》、《俠女》等等，這些影片讓他獲獎無數，讚譽無數。

但電影畢竟是工業化的產物，是一種商業行為。

1988年，徐克請到自己的偶像胡金銓拍攝《笑傲江湖》，結果徐克頻頻干預胡金銓的導演工作，還沒拍一半，徐克對電影的改動就多達幾十處。

勃然大怒的胡金銓一怒之下，不幹了！

生徐克氣的胡金銓，為的是藝術；但站在徐克的角度上，他做的也沒錯：他加入的一些惡搞、喜劇元素可以迎合觀眾，符合彼時的市場需要；而胡金銓則認為這樣一來，破壞了電影的美學元素。

兩人矛盾不可調和，胡金銓怒而退齣劇組。與此同時，原本的女主角葉倩文退組，換成了張敏；岳華退組，換成了金山。

胡金銓生氣，徐克委屈。臨時換角，更是讓劇組損失慘重，不得已，徐克找來了程小東、李惠民等人救急。

即便如是，後來電影上映時，總導演的這個位置，徐克還是留給了胡金銓。

後來徐克翻拍《龍門客棧》時，再度請胡金銓出山，胡金銓不僅沒答應，還通過李翰祥的口中曝出驚人言論：我們兄弟以後就是餓死，也絕不會再和你合作！

通過這段經歷可以看出，胡金銓拍電影是有非常大的野心：他想把中國的傳統文化思想、傳統美學，都融入到他的電影中，但觀眾不買賬，市場不買賬，又該如何？

就像他拍《山中傳奇》和《空山靈雨》這兩部電影，都是壓上全部身家，幾乎都令他傾家蕩產。他對藝術的堅持達到固執的地步，落魄時的胡金銓，要靠朋友和弟子們接濟，負債纍纍、身無分文。

等他去世後，人們卻突然發現：以前他拍電影買的道具，老闆不同意，他就自己買，後來竟然都是多件上億、上千萬的古董！

其任性、固執如斯！

晚年的胡金銓，拍攝了幾部時裝片，但反響甚微，一度令他心灰意冷。

60多歲時，胡金銓身體欠佳、財政困難，但是他排除萬難準備籌拍一部《華工血淚史》。

貴圈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五年。彼時的胡金銓落魄了，周潤發卻如日中天。

當時周潤發所在的公司在發哥不知情的情況下，跟胡金銓講了很多條件：片酬、劇本、地點、布景......

胡金銓急了！

他直接找到周潤發，還沒言語，發哥當即代表公司向胡金銓道歉，並決定無條件出演。

可惜的是，這部電影最終卻因為胡金銓的意外去世，而沒有拍成。

後來據其徒弟鄭佩佩回憶：胡金銓去世時有極大的挫敗感，好兄弟李翰祥走了，對他是一個打擊；他想做的事情沒法去做，對他又是一個打擊。雙重打擊之下，胡金銓虎落平陽，嘔血而死。

李翰祥的一生，是傳奇的一生，也是悲情的一生。

可在他60多歲的生命中，能化作一顆恆星，指引著華語電影前行——剎那的光輝，就是永恆！

留一個小問題：後來周潤發在《卧虎藏龍》中，站在竹子上向胡金銓致敬，他致敬的是胡金銓的那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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