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05年春天,隨著天氣的不斷回暖,位於科布多湖和葉尼塞河流域的唐努山開始煥發出新的生機。這時,已經在唐努山躲藏了一個冬天的扎木合,終於可以冒出頭來,開始在唐努山的谷地間尋找食物。
然而,曾經蒙古高原上不可一世的古爾汗,札答闌部的首領札木合,此時身邊被打的只剩下五個隨從。這種情況發生的原因是札木合的結拜兄弟鐵木真,在草原上經過十多年的征伐,征服了蒙古高原大大小小一百多個部落。
在這些征服的對象中,也包括札木合。
過往恩情
儘管鐵木真是札木合的結拜兄弟,但鐵木真在統一蒙古的過程中,對於好兄弟札木合的札答闌部一點也沒有手軟。經過數年的戰爭,鐵木真一步步消滅了扎木合的札答闌部,以及扎木合投靠過的克烈部和乃蠻部。
公元1204年冬,鐵木真在阿爾泰山消滅了札木合投靠的最後一個草原部落——乃蠻部,並斬殺了乃蠻部首領太陽汗。走投無路的札木合最終只能流竄到極北之地的唐努山躲藏了起來。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鐵木真的幼年時代,扎木合就與鐵木真結為安答,兩個人在小時候是最好的朋友。
在鐵木真九歲那年,父親被塔塔爾人毒死,鐵木真一家慘遭族人拋棄。就在鐵木真一家走投無路之時,是札木合說服了自己的父親,經年累月的接濟鐵木真一家。
在鐵木真十九歲那年,鐵木真的新婚妻子孛爾帖被篾爾乞人搶走,勢窮力屈的鐵木真找到札木合。札木合二話不說,帶著札答闌部的兩萬人馬,和克烈部的王罕一起幫鐵木真把妻子救了回來。
這個被救回來的女人叫孛爾帖,在後來給鐵木真生下朮赤,察合台,窩闊台,拖雷這四個威震世界的兒子。
就這還不算,在幫鐵木真救回妻子之後,札木合又將自己的草場分給鐵木真一部分,並且幫助鐵木真重新收攏部眾,讓鐵木真振興了父親生前統領的乞顏部。
大恩大仇
在札木合的幫助下,鐵木真的乞顏部一步步壯大起來。但是壯大起來的鐵木真,卻用恩將仇報來回饋札木合的滿腔熱忱。
利用和札木合一起放牧的機會,鐵木真通過收買和拉攏札木合的部眾,背地裡不斷蠶食著札木合的領地。而札木合知道後,並沒有選擇和自己的結拜兄弟鐵木真翻臉,而是帶領自己的部眾和鐵木真分開了。
二人分開不久,鐵木真就自稱乞顏汗,而後便開始了征服草原之路。隨著鐵木真的野心越來越大,札木合最終不得不和鐵木真兵戎相見。
最終,札木合在與鐵木真的戰爭中敗下陣來,而後相繼投靠克烈部的王罕與乃蠻部的太陽汗。
但是,克烈部的王罕和乃蠻部的太陽汗最後也被鐵木真消滅了,整個蒙古高原都是鐵木真的天下。
隨著蒙古高原的統一,札木合與鐵木真的恩怨情仇也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
公元1205年春,就在札木合和他的五個隨從在唐努山烤著肥美的羱羊充饑時,這五個心懷異志的隨從趁札木合不注意,把札木合五花大綁了起來,隨後將札木合送到已經統一草原的鐵木真手中。想用札木合的性命,換取自己後半生的富貴。
札木合被抓之後,鐵木真是開心的,因為札木合曾經是鐵木真統一蒙古高原最大的對手。但是面對札木合,鐵木真又是心虛的,因為札木合曾經是鐵木真一家最大的恩人。
臨終對白
面對被綁到自己面前的札木合,鐵木真百感交集。
然而,沒等鐵木真開口,札木合卻率先開口道:「鐵木真安答啊,我曾經的奴隸綁架了我這個主人,我最親愛的安答,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些背叛者呢?」
這時的鐵木真抬頭掃了一眼把札木合綁來邀功的五個人,臉上瞬間露出了殺意。而後對札木合說道:「背叛主人的奴隸怎麼還能留下再用呢?這樣的人怎麼還能留在身邊做同伴呢?凡是背叛主人的人,都應該被處死。」
而後,鐵木真當著札木合的面,下令將綁縛札木合的五個隨從處死。
在解決完這五個背叛者之後,鐵木真對札木合說道:「札木合安答,我們還是做朋友吧。現在的你,是只有一個轅子的馬車,獨轅難行,對我已經造不成危害了。想想小時候,我們互相勉勵,互相幫助。後來我雖然被泰赤烏部驅逐,導致我們不得不分開,但是在分別的那段日子裡,你在我的心裡,依舊是我最好的朋友。後來,在我被泰赤烏人和主爾乞人追殺的那段日子裡,只有你心疼我,並且一次次的救我。」
鐵木真聲情並茂的說著和札木合小時候的故事,希望札木合能在他面前說一句軟話。這樣他就能立馬在眾人面前赦免札木合。
但是面對鐵木真遲來的溫情,札木合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見札木合不為所動,鐵木真又繼續說道:「札木合安答啊,雖然我們之間也發生過很多不愉快,最後還刀兵相向,但是我知道,你的心還是向著我的。在我和王罕的爭鬥中,雖然你投靠了王罕,但是你還是惦記我的安危,偷偷派人將王罕的作戰計劃告訴了我,這才讓我打敗了王罕。後來,在我和乃蠻部太陽汗的爭鬥中,又是你在太陽汗面前誇大了我的神勇,打擊了乃蠻部的士氣,並且又一次派人告訴了我乃蠻部的情況,從而讓我征服了乃蠻部。這一切,都是你對我的恩惠。此生,你是我最親的安答,我們再重新做回朋友,又有什麼不好呢?」
鐵木真說完這些之後,似乎勾起了札木合對往事的回憶,而後扎木合開口說道:「鐵木真安答啊,想當年,我們兩個人在斡難河邊共同遊樂,我們在那時結為了最親密的安答。我們吃飯的時候共享一份美食,我們睡覺的時候蓋同一床被子,我們當時是一心一意的好朋友。但是,這個世界上的小人太多了,他們不斷挑撥著你和我的關係,你的身邊有這樣的人,我的身邊也有這樣的人。在這些人的挑唆下,我們最終分開了。而這道裂縫一旦打開,就再也合不上了。」
眼看勾起了札木合對過去的回憶,鐵木真繼續趁熱打鐵說道:「札木合安答啊,既然這些美好的過去你都記得,我們為什麼不重歸於好呢。我們兩個人之所以會決裂,你剛才也說了,是下面的人挑撥的。我們之前結拜時說的話,長生天都聽到了,長生天也是希望我們和好的。」
面對鐵木真的繼續勸降,札木合卻很堅定的說道:「我們以前結拜時說過的話,我並沒有忘記。但是,你現在已經兼并了草原上的所有部落,收服了草原上的百萬牧民,成為了草原上至高無上的可汗。現在留著我這個人還有什麼用呢?請你不要忘記,我也曾經當過這個草原上至高無上的古爾汗,我的存在,只會是你白天里的肇事者,黑夜裡的噩夢;還會是你衣領上的虱子,衣襟上的針刺。我的存在,只會影響你在草原上的威望,阻礙你的發展,讓你難受。」
對於札木合的這些說辭,鐵木真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面對兒時的玩伴,曾經的救命恩人,鐵木真還是不想殺死札木合。而後鐵木真繼續耐心的對札木合說道:「札木合安答啊,你的存在怎麼會讓我難受呢?現在草原雖然已經統一,但我們還有更大的事業要去完成。你的勇猛,再加上我的智慧,我們兩個在一起,還會開創出更輝煌的事業。我們為什麼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並肩作戰呢?」
雖說鐵木真給札木合的投降描繪出一幅遠大的前景,但此時的扎木合已經心如死灰,再加上他曾經也是草原上至高無上的古爾汗,鐵木真以前也是依靠他才起家。強勢了一輩子的札木合,怎麼甘心從此以後屈居於鐵木真手下。而且,多年的爭鬥下來,札木合已經厭倦了草原上你爭我奪。
而後,一心求死的札木合對鐵木真說道:「鐵木真安答,我們兩個這一生,都擁有過偉大的聲名;我們的威名,曾經像颶風一樣,從日出的地方傳播到日落的地方,席捲了整個草原。但是鐵木真安答啊,你的命比我好。你有聖明的母親,你的兄弟有勇有謀。而我呢,我沒有忠誠的朋友,也沒有過命的兄弟,敗在你的手上,我心服口服。如果你還念著往日的舊情,就請讓我不流血的死去吧。然後把我的屍骨,永遠埋在生養我的故鄉,埋在那個我們一起長大的地方。你放心,即便在我死後,我也會永遠護佑你的子孫,因為你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鐵木真聽完札木合說的話,沉重的閉上了雙眼,在思考良久之後,鐵木真最後一次說道:「札木合安答,我們之前雖然反目成仇,但我從未聽說你想殘害我的性命。 現在我想友好,你卻不答應,非要讓我做這個惡人。我雖然愛惜你的生命,但是你拒不投降,我也沒有辦法。因為我也要給我的部眾一個交代。你放心吧,我會遵從你的遺願,讓你不流血而死,把你埋葬在我們小時候結拜的地方。永別了,我最親愛的安答。」
在說完這些話後,鐵木真心情沉重的背過身去,而後命人以不流血的方式將扎木合處死,徹底結束了與扎木合四十多年相愛相殺的過往。
在札木合閉上雙眼的那一刻,鐵木真的眼角也流落出兩滴不為人知的淚水。自此之後,無論是在斡難河畔,還是在不爾罕山,他和札木合曾經在陽光下結拜的修長影子,以後就只剩下他自己。
都說三國時期的陳宮是曹操一生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但世人可曾知道,在曹操落難之時,陳宮僅僅陪伴了曹操不到一個月,就和曹操分道揚鑣了。可誰又曾知道,在鐵木真落難時,札木合整整陪伴了鐵木真整個少年時代和青年時代,直到鐵木真28歲自己獨立稱乞顏汗,札木合才和鐵木真分開。
陳宮在跟隨呂布兵敗之後拒不投降曹操,曹操在百般勸降無果之後,最終含淚殺死了陳宮。誰又能想到,在陳宮和曹操死後1000年,漠北草原的扎木合和鐵木真,又上演了一幕和他們一模一樣的故事。
參考資料:《蒙古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