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沈小姐，你堂堂侯府嫡女，當真願意嫁給一個太監做妾

5.

馬車很寬敞，燃著縷縷熏香。

考慮到我的身體情況，車子開的很平緩。

可是慕卿來的存在，讓車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他的目光一一划過我受傷的額頭，鮮血淋漓的身體，多次重新包紮過的手。

過了許久，他緩緩開口。

「沈如薇，侯府是故意送一個殘次品來氣我嗎？」

「好歹是高門嫡女，你怎麼會淪落至此？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晚到一步，你的命可能都沒有了。」

我苦笑一聲。

可惜，那個荷包拉在了侯府。

再加上我如今這副尊容，連一樣可以討好慕卿來的東西都沒有。

「沒辦法，契約已經生效了，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再說了，用不了多久，林霜兒就是賀夫人了，堂堂九千歲應該不至於奪人所愛吧。」

慕卿來冷哼一聲。

「憑她也配？一隻來歷不明的山雞，插上幾根羽毛就把自己當鳳凰了。」

「只是沒想到侯府現在衰敗到如此地步，怪不得那麼驕傲的沈大小姐，寧願忍受我的羞辱也要離開侯府。」

驕傲？我哪裡還有什麼驕傲。

爹爹死後，侯府一落千丈。

阿娘只知道吟詩作畫，面對如此變故，終日抱著爹爹的遺物以淚洗面，別得什麼都做不了。

哥哥信誓旦旦的說要支撐起侯府。

整日聯絡朝臣，卻被人以結黨營私的罪名參了一本。

曾經羨慕我的人，與侯府交好的高門。

要不然開始疏遠，要不然就是落進下石。

我本想著，侯府是武將世家，鐵骨錚錚，只要一家人齊心協力，總能度過難關。

可我每次提出建議，林霜兒都會第一時間站出來反對。

「讓阿娘出門往來應酬？這不是讓她淪為眾人笑柄嗎？如薇姐姐，你也太不孝順了。」

「哥哥和雲朝不會有錯的，拿錢打點官員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況且長兄如父，家中大事理應由哥哥做主，輪不到你一個女子指手畫腳。」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侯府不比從前，我們也要維持表面的繁華，不讓別人看扁了我們！」

她靠著這些花言巧語，騙走了所有人的信任。

將我這個侯府嫡女兒，名正言順的沈大小姐，趕出家門。

骨肉血肉之親，青梅竹馬之情。

都比不上林霜兒三言兩語的挑撥。

他們給了我一條命，養了我二十幾年。

我也不計較他們對我的所作所為，賣了自己保侯府平安。

生恩養恩，不管怎麼論，我都不欠。

「九千歲，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慕卿來懶得看我，淡淡開口道：「什麼？讓我替你討個公道？我可……」

「請把這份斷親書送到侯府，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下落，此後我或生或死，都與他們無關。」

慕卿來撐著頭，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我一會。

「你好像沒有資格和我提要求。」

「算了，看在你現在這麼落魄的份上，我就發發慈悲。」

「可是有一件事，你們好像忘了，契約上的期限是三日，意思就是三日後你就是我的人。」

「侯府，傷了我的人，我是不是該去要個說法？」

說著，捻起我的一縷頭髮，輕輕繞在指尖打轉。

一股莫名的情愫在馬車內蔓延。

我抬頭看向慕卿來，他卻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沈如薇，你等著看，我會告訴天底下所有人，在這世上，我的人，只有我能動！」

6.

我並不關心慕卿來要對侯府做什麼。

在他們把我趕出家門那一刻起。

侯府，賀家，都已經和我沒有了任何關係。

我要做的，就是安心養好自己的身體。

侍候夫君，為自己博一條生路。

慕卿來雖然嘴上不饒人，可從沒有虧待我。

他將我接到他的私宅，派來了十幾個丫鬟小廝此後。

最讓我意外的是，他的宅院里種滿了盛開的薔薇。

當年爹爹費盡心血找來的西域薔薇，他竟種了滿滿一院，還都打理的極好。

我在滿是薔薇花香的院子里安靜養傷。

慕卿來似乎極了解我的喜歡性情。

每次吃藥的時候，都會送來一盤藕粉桂花糕。

「都說沈大小姐才貌雙全，你可要好好養好身體，讓我欣賞一番。別以拖著不肯吃藥，我就拿你沒法子了。」

「想必你已經聽說過，我早已為你準備了一份厚禮。」

他雖是太監，卻及擅長調情，每每都能將我說的面紅耳赤。

所以今天，我沒等慕卿來開口，就主動把葯吃了乾淨。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突然壞笑了起來。

「今日不閑聊，我帶你看個有趣的東西。」

不等我開口，慕卿來把狐裘披在我身上，帶我去了一家酒樓。

賀雲朝和侯府眾人都正在隔壁。

坐在這，可以目睹隔壁發生的一切。

「霜兒，這個同心結是我家傳之物，原本是要送給沈如薇的，是她不配。如今我正式將它送給你，待我掙得功名，一定殺了那個太監，把你搶回來！」

阿娘和哥哥紛紛點頭。

「聖上已經赦免了侯府的罪，用不了多久侯府一定可以恢復當年榮光，我們給你準備厚厚的嫁妝。一定比沈如薇的十里紅妝還要豐厚。」

林霜兒滿臉幸福的點頭。

就在她將要接過同心結的時候。

慕卿來手下的小太監帶著一紙斷親協議出現在眾人面前。

林霜兒一瞬間變了臉色，躲在賀雲朝身後不願出來。

哥哥攥緊拳頭，忍了又忍。

礙於九千歲的權威，還是把東西接了過來。

「霜兒，你放心，我們永遠是你的靠山，要是慕卿來敢欺負你，我們就上奏陛下替你討公道！」

小太監滿臉鄙夷的笑道：「小將軍，千歲大人可不是什麼貨色都要的。」

「沈大小姐已經被接走了，她還親手寫一份斷親書，她說了，以後與沈賀兩家，恩斷義絕！」

「什麼？」

哥哥和賀雲朝爭先恐後的打開斷親書。

在看清「沈如薇」兩個字後，瞬間面色慘白。

「怎麼會這樣？要去給九千歲做妾的不是霜兒嗎？怎麼會是沈如薇？」

「沈小姐三天前主動找的千歲大人。」小太監淡然一笑，「她自願為妾，以求千歲大人能為侯府說情。」

「真是想不到，百年世家，竟然淪落到賣女求生，真是連咱們這些閹人也不如！」

面對小太監的嘲諷，兩人沒有動怒。

反而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他們似乎是想起。

三天前，他們為了林霜兒出氣，扇了我一巴掌，把我推進水池。

兩天前，他們為了補償林霜兒，逼我讓出嫁衣，讓我看著林霜兒與我的未婚夫婿拜天地。

一天前，他們為了討林霜兒歡心，將我毒打一番，趕出家門。

他們終於知道了我的犧牲。

想起了他們的所作所為，以及我所受到的委屈。

「如薇……」阿娘直接癱倒在地，淚如雨下。

「原來是我們誤會如薇了，天啊，這段時間她該多難過。她從小到大，可是一點委屈都沒受過啊……」

就在此時，我的丫鬟拿出了那本被火燒了一半的畫冊。

「怪不得小姐把之前所有的東西全都扔掉了，連曾經最喜歡的玉簪都沒留下，她這是被傷透了心啊。」

聽到這話，哥哥和賀雲朝紛紛抬頭。

從賀雲朝悔恨的目光來看，他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哥哥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也紅了眼眶。

賀雲朝恍惚許久，捧著那本被燒毀的畫冊，不斷喃喃自語，訴說著自己的悔意。

最後，他不斷搖晃哥哥的肩膀.

「沈柏，我們去慕府，去把如薇找回來。實在不行，我們就去面見聖上。」

「如薇心裡的苦已經夠多了。我們不能再讓她受委屈，就算是讓我粉身碎骨，我也願意！」

這次，兩人無視林霜兒的阻攔和淚水，匆匆離開。

7.

慕卿來笑著看向我，「你瞧瞧他們後悔緊張的模樣，尤其是賀雲朝，他可是號稱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

「與我無關。」我不以為意道。

慕府守備森嚴，慕卿來權勢滔天。

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找到我的面前。

這樣最好。

慕卿來盯著我看了半天，又反覆提及賀雲朝的名字。

試圖我在我臉上找到一絲心軟。

最後見我始終毫無反應，才終於放棄。

「想當年你們可是京城公認的神仙眷侶，沒想到所謂青梅竹馬的感情，到頭來也不過如此。」

說這話說時，慕卿來語氣中帶著嘲諷。

還有一絲我看不太懂的……喜悅？

我沒有理會他的嘲笑，平靜的把目光轉向窗外。

身上的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可心底的傷，卻永遠不會消息。

一個丫鬟都會為我的遭遇感到惋惜，曾經愛我如命的家人卻能對我的哀嚎無動於衷。

這樣的家人，不要也罷。

所幸，我在慕府過得很好。

慕卿來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從沒對真正的為難過我。

甚至幾次我偶然靠近他，他都會紅著耳朵和我拉開距離。

不知道的人看到了，恐怕會以為是我在調戲他

我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便主動為他做飯討他歡心。

他看到一桌子的菜十分驚訝。

「沈大小姐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居然還會做飯？你是不是在飯里下毒了。」

嘴上這麼說著，身體卻很誠實的吃了一大口。

「我告訴你，有協議在，就算我死了，你也要替我守寡三年。」

我給他盛好飯，平靜道：「爹爹去世以後，我什麼都學會了。」

愛我的人不在了。

我只能掙扎著學會長大。

其實小時候，我也做過一次陽春麵。

那是什麼都不懂，倒了半袋鹽。

哥哥和賀雲朝卻感動得一塌糊塗，爭先恐後的吃完。

再後來，我不斷練習手藝愈發成熟。

他們卻開始對我挑剔起來。

嫌我做的菜不和林霜兒口味，怪我故意放花生讓林霜兒過敏。

久而久之，只剩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對著滿桌菜。

如今看著一向挑剔的慕卿來對著我做的菜大快朵頤，我才知道，我的手藝沒那麼差勁。

聽到我的講述。

慕卿來夾菜的手一頓，目光複雜的看向了我。

「有件事我調查許久，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你，可是想了想，你應該知道。」

「明天，我會安排你和侯府的人見最後一次面，你別怕，凡是有我在。」

在聊起正事的時候。

慕卿來一下變回了那個雷厲風行的九千歲。

我雖然好奇，也沒有多問，順從的聽他的安排。

第二日，慕卿來竟安排我們在宮中見面。

哥哥和賀雲朝穿著朝服，整整齊齊的坐在那裡等待著我，臉上寫滿了著急。

侯府敗落後，他們依舊維持著往日的體面，只要出門一定會打扮得一絲不苟。

可現在，他們兩人鬍子拉碴，滿臉憔悴。

再沒有當初意氣風發之態。

只有林霜兒珠光寶氣，穿著我的雲錦長裙，帶著賀雲朝送的同心結。

無比嫉妒的盯著我。

「如薇，你過得還好嗎？」

「我們是來帶你回家的，如薇，我們不知道你為了侯府用心良苦，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呢？」

「阿娘在家裡把眼睛都哭壞了，就等你回去。」

賀雲朝眼眶泛紅想要來拉我的手。

「沒事的如薇，我不會嫌棄你，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計較你做過的那些事，也不會嫌棄你名節受損，我們回去好好過日子……」

他還沒來得及觸碰到我，就被慕卿來用眼神逼退。

慕卿來冷眼掃視了一圈，緩緩開口。

「我竟不知誰敢如此大膽，冒著誅九族的風險覬覦我的女人。」

「今日叫你等前來，是為了一樁半年前的舊案。」

聽到這話，林霜兒臉色微變。

她雖然極力的保持冷靜，可是不停顫抖的手，暴露了她心底的恐懼。

8.

慕卿來慢條斯理喊來了幾位證人。

「沈老將軍的死，不是意外。」

「你們侯府出了個通敵叛國的逃奴，他出賣了沈老將軍的行蹤，害死了老將軍，導致大軍潰敗，沈家被聖上問責。」

「至於這人是誰，爾等不妨猜猜。」

他剛把目光投向了林霜兒。

林霜兒突然害怕的躲在兩人身後。

「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沈老將軍的死是意外，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的爹爹也死了，我一個孤女，孤苦無依已經很可憐了，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欺負我。」

說著，她跪在我的面前。

「如薇姐姐，我錯了，我不應該和你搶哥哥和雲朝，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和你不一樣，你生來錦衣玉食衣食無憂，可我……」

「夠了！我不想再聽這些！」

哥哥怒氣沖沖打斷了她的話。

這些話，自從林霜兒來到侯府，反反覆復說了千百遍。

每次，只要裝模作樣的擠出幾滴眼淚。

全家人都會心疼的維護她，指責我。

可是這一次，沒有人再相信她了。

林霜兒只能把目光投向了賀雲朝。

「雲朝哥哥，你是我的未婚夫，你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這麼欺負我？你說過你會愛我，會保護我一輩子的啊!」

賀雲朝厭惡的甩開了她的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住口！是你通敵叛國害得侯府家破人亡，是你把如薇從我們身邊逼走了。林霜兒，你怎麼這麼歹毒？我和侯府都對你不薄啊！」

「你接近我們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陰謀，你這個賤人，我們居然都被你給騙了！」

看著兩人發怒癲狂的模樣，慕卿來輕笑一聲。

「這就受不了了？要是你們得知她陷害如薇的罪行，又該是什麼反應？」

面對慕卿來的質問。

兩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是看著我，不斷流淚懺悔。

「對不起如薇，我們不知道，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都被她給騙了，我們以為是她犧牲自己換沈家平安，所以才會想著多補償她一點。」

「我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你哥哥最好的兄弟，也是你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我們最愛的人只有你。」

一旁的哥哥也連連點頭，和賀雲朝一起訴說對我的愛。

我冷笑一聲伸出自己的手，讓他們看清我身上的疤痕。

「這就是你們對我的愛？別忘了，當初是你們親手把我趕出侯府，毀掉婚約。」

「欠你們的，我全部已經還清了。那份斷親書你們也都已經看過了，如今的我，和侯府再無瓜葛。」

「我希望從今以後你們都不要再出現在我 面前，因為你們不配讓我原諒！」

看到我決絕的態度，兩人如遭雷擊。

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最初的愛是真的。

可是後來的偏心與傷害，也是真的。

過往的歲月里，我給過他們無數次機會。

是他們一次次選擇了林霜兒，一次次把我推開。

這世上最無法原諒的，就是背叛。

兩人還想說些什麼，慕卿來直接吩咐暗衛把人拖出去。

他們幾次三番的想闖進來，卻一次又一次被打倒。

我站在閣樓上，看他們互相指責，相互埋怨。

最後把所有怒氣發泄到了林霜兒身上。

「沈如薇，不必心疼，是他們自作自受。沈老將軍的案子我會替你追究到底。」

我關上窗子，不再關心外邊的事情。

只轉頭看向慕卿來，認真的問道：「慕卿來，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為我做的這一切，早就超出職責範圍。

況且，這世間有誰會對一個無名無份的賤妾如此用心。

「怎麼可能……」

慕卿來傲嬌的把頭別過去，可是耳尖卻紅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被戳穿心事的慕卿來惱羞成怒，直接扣住了我的腦袋吻了下來。

一個纏綿悱惻的吻後，他給我講述了一個在心底埋藏多年的故事。

他自幼進宮做了太監，受盡欺凌白眼。

一次被其他宮人圍毆，是一個武將的女兒救了她。

他從此就愛上了那個人。

為此，甘願背負時間所有罵名，九死一生的往上爬。

「如薇，我並非有意羞辱你，我想保護你，又害怕有朝一日我失勢連累你。」

慕卿來滿目深情的拉過我的手。

「所有的罵名我來背負，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護你周全。」

我回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我不怕，以後的路，我陪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