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1年年10月29日,東王首次行使節制諸王的權力。這日一早,他便爬了起來,由丫鬟服侍著盥洗穿戴,精神特別抖擻,面容上也始終帶著一種難以抑制的微笑。
丫鬟們並不吃驚,這種微笑已掛在他臉上好幾天了,這也難怪,夢寐以求的東西終於到手了,怎能不高興呢!
取代馮雲山一直是個奮鬥目標
十多年前,還在帶著一幫人為十三行護送貨物的時候,他就有了首領意識,以後回紫荊山重操舊業,依然是同行的首領。
加入上帝教之後,他自然想過要大幹一番,只因當時名微而眾寡,也就未敢奢望掌握全教大權。
馮雲山被捕之初,洪教主跑到廣州去了,上帝教群龍無首,他以天父臨凡穩定教眾,確實出於形勢需要,並無二心,領袖意識重新膨脹起來是此後的事。
他奢望日後「貴不可言」,不單是信了張鐵口的胡扯,更重要的是,洪教主從廣州回來後,不僅承認了他代天父傳言的權力,而且流露了以「雙鳳朝陽」代替馮雲山的意思,使他不得不重擬進取策略。
他很快就與洪秀全想到了一個點上:要想掌握上帝教的實權,就得挪動一下馮雲山的位子,於是,他決定擁洪擠馮。
他要這樣,不是因為洪秀全比馮雲山更值得擁戴,而是恰恰相反。
不講別的,單是洪秀全一見馮雲山被捕就嚇得躲到廣州一事,就叫他很看不上眼。
以後,他與洪秀全的交往越深,越覺得此人不行,在他看來,洪秀全最擅長的不過是編造天話,此外並無多大本領。
論軍政才幹,在上帝教的要人中,除了蕭朝貴和秦日綱這兩個武夫,都比洪秀全強得多。
尤其讓他好笑的是,洪秀全居然讓別的男人替自己管教后妃。
當時,他真想對洪秀全說:你連後宮這些女人都管教不好,你還有什麼資格來管理天國?
既是如此,他又何以擁戴洪秀全?
這就是縱橫捭闔的訣竅!
對了,只有先將這種不中用的傢伙抬起,以後才好擺布。
當時,他的羽翼尚未豐滿,論威望,論實力,都輪不到他楊秀清來總攬全教的大權。
現在不同了,他早就有控制全軍的能力,代天父傳言的權力得到全軍認同,在軍中不單有了很高的威望,而且有了親信隊伍。更重要的是,洪秀全早就信任他,無須伸手要,數月前就在考慮將大權交給他了。這是他不斷努力的結果!
數年來,他做了兩件非常得意的事。一是不斷送漂亮女人給洪秀全,讓其沉湎女色,無心過問軍政事務。
僅此一點,他就覺得洪秀全太無見識:
「哼,你洪秀全也不想想,我楊秀清也是活生生的男人,也喜歡漂亮女人,如果沒有更大圖謀,憑什麼要將她們送給你?你當我捨得么?」
二是他在洪秀全面前一直顯得非常忠順,素無鋒芒,讓洪秀全從來不覺得他有更大慾望。正是如此,洪秀全才想到了交權給他。
他早就注意到了,洪秀全壓根兒就沒有治國治軍的能力。
除了馮雲山和石達開,楊秀清眼裡沒有別人
在他看來,太平軍的要人里,有這種能力的,只有馮雲山、石達開和自己。
馮雲山輔佐洪秀全,最初也盡心儘力,後來為了避免爭權嫌疑,才退避三舍;現在,若不是洪秀全有心詢問,就決不主動呈言。
至於石達開,洪秀全除了注意到其人擁有雄厚的人力、財力,有一個漂亮妻子,其他就茫然無知了。
這就對了,洪秀全自己無能,又不善於採納別人的意見,要想不把太平軍搞垮,除了乖乖交出大權,還能怎樣!
數年來,他在洪秀全面前,只恭敬遵旨而不主動陳言,就是為了等待這個交權的時辰。
他終於等到了!
洪天王下了《封五王詔》,他受封東王九千歲並節制諸王。
那日,他一接到詔旨,便吩咐手下洒掃庭除,張燈結綵,準備接受文武官員朝賀,不料,整整三日,除了直屬將領,其餘各部則很少有人上門。人到哪裡去了?
一探就明,都到莫家村慶賀城南大捷去了。
南王這一仗戰績輝煌,竟使楊秀清晉封東王獲得軍政大權一事黯然失色,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
這能怪南王么?當然不能!
《封五王詔》一下,南王就主動上門,要了一個戲班回去慶賀,以此表示自己接受這個事實,以南王在軍中的資歷,能這樣做就很不錯了。而且,南王還提醒了他:城南義軍一搞慶賀,清軍就會趁虛而入,義軍便可將計就計。
南王惟一沒有講的是這一仗該怎麼打,可又怎麼好講?
總攬軍政大權的是你東王,南王指手劃腳豈不越權?
再說,你指揮中的漏著,別人替你補得乾乾淨淨,一聲不吭,也就夠意思了,你還要別人怎樣!楊秀清到底是明理人,決不幹那種無理取鬧的傻事。
對了,別人甘願退讓,並無異心,再找岔子就過分了。
東王不能不把注意力轉到另外兩個人的身上。
城南一戰之後,最先到莫家村去賀喜的是西王。
西王何以突然對南王親熱起來?
還有洪天王,雖說沒有親自前往,蒙得恩及洪氏弟兄畢竟代表了他,而且去得較早,依得他往常的德性,肯定要把這份功勞算到我的頭上,這一次,我的部下明明參了戰,他卻絲毫不提,好像功勞全是南王的!這又是為什麼?
有他二人帶頭,其他將領不蜂擁而至才怪!僅管這二人的心思一時還吃不準,有一點非常明白:洪、楊、蕭聯手排馮的局面從此結束了!
新局面該如何擺弄?
他雖說有恃無恐,自己有代天父傳言和節制諸王的兩個權力,已成了這支大軍的實際主宰,就是洪天王本人也奈何不得,可心頭依然不很踏實,以往天父臨凡,從來都維護了洪天王的權威,以後若以此擺布,洪天王能接受嗎?
這倒值得一試,只有讓洪天王臣服腳下,東王的絕對權威才能真正樹立起來。
面對新的局面,他有了新的對策,那種含著自信的微笑又掛上了眉梢眼角。
這日是他首次行使東王權力,也是他輝煌大夢的嶄新起點,也就難怪他精神抖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