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里中國神話的四棵世界之樹（下）

上次我們講了中國神話里出現過的四棵世界之樹級別的神樹，他們分別是山海經中記載的：建木、尋木、扶桑和若木。因此世界之樹應該也是一類普遍存在於世界各地的神話。但遺憾的是關於這四棵樹的傳說過於遠古，保留下來的文字記載也只有寥寥數行，山海經中也沒有這些樹的圖畫資料，所以做這個視頻用的素材我也只能自己騷畫了，除了知道這四棵樹符合世界之樹這種神話特徵之外，更多的細節我們無從知曉。難道我們就真的只能全靠自己腦補了嗎？

1986年在四川廣漢三星堆遺址出土了八棵青銅神樹，它們的造型與山海經里記載的扶桑、若樹、建木這些神樹的特徵極其相似。其中一號大神樹高達3.96米，有上中下三層，每層有三根樹枝，每根樹枝上都站立著一隻鳥，一共九隻。樹根處有一條龍，頭朝下尾朝上，長有翅膀。

除了這條龍之外，其它特徵都挺符合山海經里的記載，在《山海經·海外東經》中寫到：「湯谷上有扶桑, 十日所浴, 在黑齒北。 居水中, 有大木, 九日居下枝, 一日居上枝。」

《山海經.大荒東經》中又寫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搖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葉如芥。有谷曰溫源谷。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

這些銘文的意思就是說，扶桑樹上住著十隻太陽神鳥，他們一隻飛回來一隻又飛出去，這恰好符合青銅神樹上棲息著九隻鳥。而在傳說中，這樣的太陽神樹有兩棵，分別是極東大海上的扶桑樹，和極西之地的若木，太陽神鳥早上從扶桑樹升起，由東向西飛翔，夜晚棲息在若木神樹上。等下，兩棵樹？分別棲息著九隻鳥？那每棵樹上就沒有九隻呀？算啦，不管這個啦，反正學者們認為這棵青銅神樹和扶桑樹以及若木存在著一些關聯，所以樹上的九隻神鳥可能象徵著太陽。

除此之外也有專家提出這棵青銅神樹與傳說中的建木也存在關聯，因為在山海經中建木被描述為一棵連通天地的巨大樹木，是眾神和巫師來往於天上人間的通道。而這棵青銅神樹分為上中下三層，有象徵三界的含義。而樹上的九隻小鳥有可能並不是太陽的象徵，而是負責溝通各界的信使，這樣的解釋很類似於薩滿教信仰。

實際上三星堆的青銅神樹與薩滿教的藝術表現形式有諸多相似之處，幾乎在全世界的薩滿信仰里，宇宙通常被分為上中下三層，上層是眾神的國度，下層是死者的世界，人類居住在中土世界。在整個宇宙的中心有一根巨大的支柱將諸世界連接在一起，這根宇宙之柱往往以樹的形式來表現，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世界之樹。樹上會有一些小動物作為往來於諸界的信使，但通常是以小鳥來擔任這一角色飛翔於諸界之間。

然而薩滿教作為一種萬物有靈論的原始宗教，其中很多觀念幾乎存在於一切原始的巫術信仰中。如果你們希望了解更多，那麼我就要再次向你們推薦《金枝》和《宗教思想史》這兩套書籍。

現在讓我們回到青銅神樹的話題上，如果你問一個熟悉北歐神話的人：有一棵大樹分為三層，每層有三個分枝，樹根處有一條龍，這是一棵什麼樹？那麼他一定連想都不想，張口就來說是世界之樹雨格德拉希爾。

然而三星推的青銅神樹也符合這一描述，只是我們還不太清楚青銅神樹下面的龍是什麼意思，不管怎麼說，它看上去不像是在啃噬樹根。如果拋開這些細節上的差異，只看整棵樹的結構，我們就會發現，除了北歐的世界之樹之外，這類神樹的造型幾乎在全世界的神話中都存在。如印度神話里的宇宙樹是生長於原始海洋中的金蛋上，三枝展開，各托一個太陽，另有一個太陽位於主桿的分枝處，與山海經里的扶桑樹頗為相似。

亞述人的聖樹是蘇美爾生命之樹的翻版，聖樹頂上的有翼日盤是鳥與太陽的典型組合。

腓尼基的聖樹與太陽紋飾象徵樹具有通天的作用。

西亞米坦尼印章上的日樹紋飾也有同類含義。

古埃及也有關於天樹的神話，據說諸神就棲息在樹枝上，星辰則是樹上的果實。

我們列舉所有這類神話都與世界之樹屬於同一類本質，反映了不同地區不同民族共同的思維方式和對宇宙的觀念，是一種人類早期對自然的認知。在各類世界之樹的神話中，其最主要的共同特徵無非就是世界中心和連通諸界這類作用。通過我們對世界之樹的這一分析和比較，再一次證明了人類的文化和意識形態中，有些基本結構是不分民族不分國界的，大家在精神位面看到的世界之樹其實是同一棵。雖然世界之樹的投影大多都遭到了傷毀，但露娜拉說過：大樹倒下新芽生長。總有一天新的大樹會貫穿這虛假的天空，再次連接諸界，將繁茂的枝葉伸向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