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毛很輕，但只要有點兒風，它就能飛上天」，這句話是2017年一部關於義烏改革發展歷程的熱播劇《雞毛飛上天》里的經典台詞。
該劇講述的是敢闖敢拼的駱玉珠和陳江河，聯手創業征戰商海，幾經艱辛終於把事業做到全世界的故事。劇中的女主角駱玉珠，是以新光控股集團董事長周曉光為原型塑造的，而男主角陳江河，則是以周曉光的丈夫虞雲新為原型。
周曉光身上有很多名頭：中國傑出女性、三八紅旗手、第十屆及第十一屆人大代表、傑出創業女企業家、中國十大經濟女性年度人物、十大風雲浙商，十佳全國巾幗建功標兵、義烏十大慈善家、商界木蘭、「胡潤百富」最受尊敬企業家……多到數都數不過來。
作為曾經的浙江女首富，周曉光的故事非常傳奇，也超級勵志。但是她從「首富」變「首負」，也僅僅用了短短10天的時間。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是如何從白手起家，到坐擁億萬財富，然後又迅速歸零的呢？
01
1962年，周曉光出生在浙江諸暨的一個偏僻山村，父母都是種田的農民，家裡窮得叮噹響。雖然父母長年辛勤勞作，卻依然難以解決一家人最基本的溫飽問題，童年在周曉光的記憶中只有飢餓。
周曉光是家中長女，底下還有6個弟妹。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周曉光作為老大，從小就懂得照顧弟妹的生活，4、5歲就開始幫家裡幹活，12歲就會跟著母親干手工活，幫父母分擔家庭的壓力。
1978年，年僅16歲的周曉光因為交不起學費，高中一年級就輟學了。她跟隨媽媽，揣著省吃儉用積攢的20元錢，一起外出做生意，開始了艱難的創業之路。
周曉光第一次坐上汽車，是從家裡出來去義烏。她沿街販賣繡花針和繡花樣，一個地方的生意做得差不多了，再去下一個地方。為了省時間，也為了省錢省住宿費，她白天擺攤，晚上坐車趕路。
周曉光第一次坐火車是去江西，然後是福建，買不起票，她就鑽到座椅下面睡。拿著一本《中國地圖》，挑著跟她體重差不多的貨物，她走南闖北，數年間跑遍了大半個中國。
後來，周曉光一路北上到了黑龍江，在東北打拚了6年，不僅積攢下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也開了眼界，長了見識，了解了各地的風俗習慣和文化背景，練就了跟各種人打交道的本事，培養出對市場變化的敏銳直覺，這些都成為她日後發家的資本。
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香港女作家亦舒也曾說過：「行萬里路自有它的好處，書本上的知識是平面的，不比親身體驗」。有許多東西在書本上是沒有的，即使有也不一定能學得來，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才能成為自己的資本。
1985年，已是「萬元戶」的周曉光嫁給了同鄉虞雲新，生下大兒子虞江波之後，他們拿出所有積蓄，在義烏小商品批發市場買下一個鋪位，開始經營模擬飾品生意。
周曉光眼光獨到，她放棄繡花樣，改做塑料、玻璃等人造模擬飾品。他們夫妻同心，一個主外一個主內，虞雲新負責跑廣東進貨和跑東北賣貨,周曉光則在家管店，負責加工與銷售。
鋪位雖小卻利潤可觀，僅一年就賺了十幾萬，第二年更是賺了近百萬。夫妻兩人齊心協力，小店做出了名堂，迅速成為市場的佼佼者，在全國各地都小有名氣，算得上是「雞毛飛上了天」。
這個從農村來的小姑娘既聰明能幹，又敢拼敢搏，很少有女性企業家像周曉光那樣吃過那麼多的苦，她憑著一股堅韌的性子白手起家，將自己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02
1992年，周曉光被台灣一家知名飾品企業選中，成為代理商，開設了義烏飾品史上第一家零售店，銷售進口商品和自製產品。這家店不僅生意好，也讓周曉光通過它接近了終端消費者，更清晰地了解她們的喜好。
此時的周曉光已經在義烏最好的住宅小區買了房，在市中心朝陽區買下了店鋪，飾品生意穩定，家庭關係和睦，她似乎該歇歇了。然而，在周曉光的內心，一種叫做「事業心」的情緒正在迅速滋生蔓延。
由於零售店銷量太好，常常出現供不應求的情況，於是周曉光決定自己設廠。
1995年，夫妻倆投資700萬元辦廠，取名為「新光飾品有限公司」，「新光」是夫妻二人各自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這筆錢是他們多年打拚的全部身家，這就意味著，萬一生意失敗，後果不敢想像。當時有人勸他們要謹慎，但虞雲新非常支持妻子的想法，他說「當初就是一無所有，大不了再重新開始。」
這樣的勇氣或許幫周曉光度過了當時的危機，但也讓她日後陷入了重重的困境。
此後，新光飾品以款式新穎多樣一炮而紅，在小飾品市場迅速打開局面。
首次辦企業的周曉光缺乏管理經驗，忙得焦頭爛額、腳不沾地，她白天在廠里管生產，晚上去學習進修提升自己，同時還要廣招人才、革新技術，對產品進行升級改造。
憑著一股拼勁和狠勁，周曉光將新光越做越大，推出8000多款新產品，廣受市場和客戶歡迎。很快，新光吸引了眾多國際知名品牌跟他們合作，例如奧地利的施華洛世奇、捷克的寶仕奧莎等，周曉光乘勢積極拓展海外市場，一步一步建立全球化業務。
經過多年努力，新光發展成為在全國以及全球同行業有一定影響力的大型民營企業集團。
2006年，義烏飾品佔了全國70%的市場份額，新光員工人數一度達到6500多人。2008年，新光在全國的零售店有近400家，產品賣到50多個國家。巔峰時，新光的總資產高達800億元。
憑著優秀的經營業績、傾力公益事業的社會形象，周曉光成功當選人大代表，成為全國聞名的傑出女性、女企業家、浙江商界代表人物之一。
如此斐然的成績和榮譽之下的周曉光，開始飄了。她的野心越來越膨脹，她想要實現更大的目標，為此，她開始了急速的跨界擴張之路。
03
人怕出名豬怕壯，新光出名之後，當地瞬間冒出600多家小飾品廠。只要新光的新品一出，立即就被同行瘋狂抄襲仿冒，生意越來越難做。
從2004年起，中國的房地產行業飛速發展，很多有能力的企業家，都被捲入這股洪流之中。此時的周曉光，也正在尋求其他出路。
2008年金融危機導致新光國外客戶驟減，營業額大幅下降。周曉光決定讓兒子虞江波接管新光，向高端零售轉型。而她自己，則開始著手做其他事：進軍貿易、互聯網、房地產、金融投資等領域，擴張她的商業版圖，只要能賺錢，她什麼都想做。
此時的周曉光，完全高估了她對資本和地產業的駕馭能力。
但是，周曉光的運氣，似乎在飾品時代就已經用光了，而她看樓市的眼光，也遠沒有看小飾品那般敏銳。
早在2003年，新光投資的財富大廈項目就虧了2億多，再加上新光集團的攤子鋪得太大，資金早就成了最大的問題。在2008年金融危機中，房地產本就一片蕭條，可是新光集團卻接連開發了幾個大型地產項目，資金鏈岌岌可危。
2011年，房地產進入寒冬。新光集團手上的一個項目出現了嚴重的資金緊缺，周曉光當即決定：發行「11新光債」融資，向外借錢。
這是新光第一次發行債券，它迅速幫周曉光解了燃眉之急。嘗到了甜頭的周曉光感受到了資本的魔力。從此之後，只要資金周轉不過來，周曉光就會通過這種方法籌集資金，在受益的同時，也為日後大廈的崩塌埋下了一堆地雷。
從2011年到2019年，新光集團累計發行15隻債券，只有「11新光債」是真正用來建設房地產項目的，其餘的都用於「償還貨款本息、補充流動資金」，說得更直白些，就是拆東牆補西牆。
「借新錢還舊債」，這跟用一張信用卡去還另一張信用卡的欠款本質是一樣的。但是十個鍋九個蓋（甚至更少）的遊戲，哪有那麼容易玩轉，遲早會玩死自己的。
周曉光的債務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隨著預期到付的債務接踵而來，她的壓力越來越大。
2016年，周曉光又做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決定，她和安徽的方圓支承公司簽下一份「3年賺40億」的對賭協議，然後成功借殼上市。
「新光圓成」市值111.87億元，募集資金32億元，用於補充地產板塊所需流動資金。
同年，周曉光夫婦以300億身家登上胡潤富豪榜第53名，周曉光登上浙江女首富寶座，並接連獲得 「浙江改革開放30年功勛企業家」 「中國十大經濟女性年度人物」等稱號，風頭一時無兩。
然而，2018年9月25日，新光集團被爆「兩隻債券違約共計30億」，坐實外界對其資金流動危機的猜測，新光圓成的股份當即高台跳水，從15元跌到1.5元。第2天，周曉光就被列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
一夜之間，周曉光從創業勵志的女首富，淪為欠債幾百億的「老賴」。
這時的周曉光，已經陷入「缺錢—違約—更借不到錢—繼續違約—資產凍結—官司緾身」的怪圈裡。為了還債，她賣掉豪宅豪車，但根本就堵不上那個巨大的窟窿。
2019年，新光集團申請破產時債務已經高達539億元。
2021年8月，周曉光名下的4套別墅豪宅被拍賣抵債。
2022年5月24日晚，ST新光收到深交所下發的「終止上市決定」。
新光被迫退市，新光集團輝煌不再，周曉光跌落神壇。帷幕落下，只剩一地雞毛。
04
如果沒有中國經濟崛起，周曉光或許只是浙南山區一位普通的女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連綿的秀美丘陵邊，在滴雨的江南屋檐下，相夫教子，過著清貧而平淡的一生。
如果沒有後來的過度擴張，周曉光夫婦前期的創業故事，幾乎可以稱得上商界傳奇，必然會為世人傳唱。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這是一個孕育了無數機會與風險的不平凡的時代，敢闖敢拼的周曉光憑著對市場的敏感，為自己貼上了無數標籤，走出了一條讓人扼腕嘆息的起伏路。
周曉光用自己跌宕的一生告訴我們，追求財富乃人之本性，然而「君子好財取之有道」，如果一個人不能控制自己無休止的貪慾，那麼千辛萬苦打下的江山，很可能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周曉光有一本自傳叫《女人就是要發光：「飾品女皇」周曉光創業史》，這本書開頭這樣寫道：人們往往在路上走了太遠，卻總是忘了為何要出發。
如今看來，竟是一語成讖。
資本市場從來不缺創造財富的傳奇故事，更不缺千金散盡的悲慘劇情。財富引來千千萬萬追逐者，你方唱罷我登場，總有人慾罷不能，也總有劇情在周而復始。
作者：蕙心解語
編輯：小七
資料來源：
周曉光自傳《女人就是要發光：「飾品女皇」周曉光創業史》
《創新世界周刊》2021年第11期《周曉光：雞毛落一地》作者：高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