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早晨,我會聽見弟弟的鬧鐘鈴聲準時響起。弟弟張小陽如往常般匆忙起床,他一邊穿衣服一邊捧著書,慌慌張張地準備上學。他的忙亂是我每天清晨的固定節目,而此時,我正在廚房忙碌,為他準備早餐。
「有重要的考試嗎?」我側頭問他。
「嗯,數學測驗。」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加油。」我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他一直在努力,也知道他需要我們兄長的支持。
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她的信息。她總是知道在什麼時間找我,這讓我一天都滿懷期待。我和她約定在周末見面,地點是市中心一家我倆都喜歡的咖啡廳。在這之前,我還有幾堂課要準備。
教學工作,是我生活的另一端。我已經代理著一個班級的物理課程,雖說早就駕輕就熟,但為了學生,每個細節都要認真對待。許多同事都覺得我把過多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和家庭中,他們說應該有更多自己的時間。但我心裡清楚,我沒有選擇。
周末的時候,我和她在咖啡廳相見。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針織外套,配上波浪捲髮,看起來寧靜而優雅。見到她我總覺得生活有了更多色彩和溫度。
「最近還忙嗎?」她問。
「嗯,和之前一樣,沒什麼變化。」我喝了口咖啡。
「也是。」她點點頭,懂得我不喜歡細說自己的忙碌。
我想,我們的生活總是如此,被平淡細微的繁瑣填滿,但每一次與她的交談卻總能讓我找到一種新的思路和靈感。於是,我試探著問,「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未來?」
她稍稍愣了一下,轉而笑道:「當然有考慮過。我在想,你如此忙碌,這樣的安排是否會有變化?」
「變化?」我一時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是的,未來我們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生活的重心可能都會改變。」
我知道,她話語中有更深的擔憂。她似乎在說,連現在的生活我都不曾有足夠的參與,我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呢。
我解釋道,「目前的確有些忙,不過我想一旦安排好一切,應該就不會那麼繁忙了。」
她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看著我。
那一刻我意識到,或許我未曾真正理解她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我的思緒陷入了沉思,一種不安悄然湧上心頭。責無旁貸的家庭責任和她期望的生活之間究竟會有怎樣的矛盾,我未曾真正想過。
「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嗎?」她打斷了我的思緒。
「好啊。」我立即答應。
我們的交談總是夾雜著她難言的顧慮,雖然不明言,但此刻我清晰地感受到那種穿過氛圍的微妙緊繃。隨著日子推移,我明白這份責任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晚餐桌上,我嘗試把話題引回去。「如果以後事情安排得更妥當,我們一定可以把生活過得更從容。」
她笑了笑,神情中流露出些許釋然。「也許我們都可以更努力一點。」
我知道,她不想讓我感受到她的無奈,然而這些話語之間,總藏著更深的故事。
事情的轉折來得很突然,那天我正在學校的辦公室批改作業,一個電話打斷了我的專註。電話那頭是弟弟學校的老師,告訴我弟弟在校發生了一些問題。我急忙趕到學校,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這次又是怎麼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老師。
「他和同學打架了。」老師簡單地概述了情況。
我看向弟弟,有些無奈和失望。他站在那裡,低著頭,似乎不敢與我對視。我知道弟弟在學校可能會為了自尊而強撐,但他從來不是真正的麻煩製造者。
「能說說為什麼嗎?」我試圖用平和的語氣問。
弟弟抬起頭,顯得有些委屈,「他們說你不該替我們家屬一切,說我們是累贅。」
我心頭一震,知道他遭受的這些語言攻擊絕不是偶然。為了家庭付出,我願承受一切,但沒有想到這就像一顆炸彈,不僅在我心中放置,也悄然在弟弟心中埋下。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她,想起在餐桌前她溫柔的笑容。我明白,這些問題早晚我得向她完全坦白。只是,心中總有些惶恐,我擔心這樣的問題會把原本的磨合變成隔閡。
事情沒有過多久,家庭聚會的日子到了,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我們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我心不在焉,口中應對著親友的寒暄,而心中卻裝滿了事情。
聚會進行到一半時,她把我拉到一旁,眼神中有著未明的光。我知道她感知到了。
「聽說你弟弟出事了?」她開門見山。
我點點頭,「是的,但是我會處理好的。」
她長長嘆了口氣,「今晚你看起來很不安,是因為這件事吧。」
我默然不語,沉默有時是一種最好不過的回應。片刻後我開口:「我們都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每一個人的事關乎每一個人的生活。」我用儘可能溫柔的語氣說。
她點頭,但我能看出她眼中淡淡的不安。「我只是覺得,有時候,你需要停下腳步,看看我們面臨的所有事情。」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為了我們。」我補充道。
「但我總覺得,似乎我們的負擔不僅僅是對你一人的。」
這句話猛然把我擊垮,我看著她的眼睛,發現自己甚至都無言以對。
她接下來的一句話輕柔卻又無比堅定:「我不想成為家庭裂痕的一部分,也不想因此而一直妥協。」
那一刻的寧靜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努力組織語言,「我們的家庭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底氣…」
「這些責任會壓垮我們。」她打斷了我,「你願做長兄如父,我卻不願為他人承擔這些。」
我知道到了這裡,已經無可迴避,她轉身離開,留下的空白讓我無從解脫。
心中紛亂的情感在這一刻陡然放大,我知道彼此心中的裂隙已然明顯。但是此時此刻,我無力去拯救什麼,只能看著她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夜色中。
分手後的日子,我如一片孤寂的樹葉,漫無目的隨風飄蕩。每當深夜來臨,思緒總是引導我重回那次談話,反覆在心中揣摩著她的每一個字句,以及我最終所描繪出的故事。在這段時間裡,我試圖用工作填補生活的空洞,卻發現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將那份空虛消弭。
繁忙的工作雖讓我忘卻了一時的煩惱,但心中深藏的那份情感終是無法被壓抑。孤身一人時,我常問自己,她是否過得還好?是否,我低估了我們當初共同經歷的那份深情?
這樣的思緒纏繞著我,直到某個凌晨,我在公園的長椅上邂逅了她。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陽光輕柔地灑在她的身上,使她顯得煥然一新。見到她,我的心頓時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寧靜。
出於本能,我們走到了一起,彼此之間沒有刻意的疏遠,只有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我們坐在長椅上,彼此都在等對方先開口,那種輕微卻緊張的沉默一直在拉鋸,直到我無意識地說道:「最近好嗎?」
「在思考,很多事情。」她平靜地答道。
「我也是。」我回應她。
她的眼神似乎從未離開過我,「那些事情,現在有什麼答案嗎?」
「答案也許沒有,但我覺得,每一份責任都該被理解。」
她微微點頭,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語調有所柔化,「我發覺,很多事情並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陽光下,她的言語帶有一絲遲疑,一種未曾有過的柔情讓我頗為意外。
「此前我們沒有太多機會真正傾訴心聲。」我輕聲說道,帶著一絲期望。
她望向遠處,語氣中透出一絲堅定,「與其說是這些責任,不如說是我對未來的不確定感。」
「我懂你的感覺。」我說,試圖在她話語的背後尋找到把柄。
「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麼。」她說道,目光直視我。
「我想我們都需要時間。」我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去思考,然後重新開始。」
「是的,從朋友開始,給彼此一個機會。」她回應中透露出些許的鬆動。
那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未來的光,它不再像是遙不可及,而是被一種新的可能性所點燃。彼此間的緊繃終於開始有了疏解的跡象。
我們立在分岔路,古舊的石板路旁夕陽如織。我們談及過往,談及未來,談到我們都為這個關係所願意承擔的責任。
「生活已經給了我們太多的考驗,那麼現在呢?」我看著她,心中只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