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晨,天色剛剛亮,外面的鞭炮聲已經此起彼伏。李曉慧從床上翻身坐起,輕輕嘆了口氣。這是她和丈夫王強結婚後的第一個新年,本該是充滿喜慶和歡笑的日子,但她心裡卻始終壓著一塊石頭。
「曉慧,吃早飯了。」廚房裡傳來王強的聲音,他已經煮好了粥,擺上了臘腸和鹹菜,簡單卻溫馨。李曉慧走到餐桌前坐下,望著丈夫忙碌的背影,心中湧上一股暖意。王強雖然不太善於表達感情,但日常生活中的細緻關心讓她感到踏實。
剛坐下,李曉慧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母親的電話。還沒等她開口,電話那頭就傳來母親焦急的聲音:「曉慧啊,今天過年了,別忘了給你舅舅帶點禮物。你知道的,你舅舅一直對咱家幫助不少,今年得有點表示,3萬塊錢,不算多。」
「媽,3萬……這……」李曉慧愣了一下,她知道舅舅這些年確實在經濟上幫了不少忙,但3萬塊對她和王強的小家庭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什麼這啊那的!」母親有些不耐煩,「你別在這兒磨蹭,孝敬舅舅是天經地義的,他可是你娘家唯一的依靠。你舅要是高興了,以後咱家的事都好說。今天你們回來的時候,記得把錢帶上,別讓我難做。」
李曉慧一時無言,她本來想著今天可以輕鬆地和丈夫一起回娘家過年,但母親的這通電話讓她的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電話那頭的催促聲還在繼續:「曉慧啊,我告訴你,你舅舅他可是面子上過不去,要是沒這個錢,咱以後還怎麼仰仗他?」
她低聲應了幾句掛掉電話,轉頭看向王強,發現他已經站在門口,顯然聽到了她和母親的對話。
「又是3萬塊?」王強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你娘家是當我們銀行了吧?三天兩頭要錢。」
「強子,你別這樣。」李曉慧心裡也煩,但她不想把事情鬧大,只能小聲解釋道,「我媽也沒辦法,我舅舅這些年確實幫了我們不少……」
王強一聽,語氣變得更加生硬:「幫是幫了,但你們娘家不也從來沒少表示嗎?去年你不是剛給了1萬塊嗎?這還不夠?再說了,這3萬對咱倆可不是小數目,咱們剛結婚,哪有這麼多閑錢?」
李曉慧默默咬著嘴唇,她當然知道家裡的經濟情況,但母親那邊的壓力她也無法忽視。她試圖安撫王強:「我媽也不是故意要為難咱們,她只是……只是希望能給舅舅個面子,你知道,家裡這些年真離不開我舅的幫忙……」
王強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你媽就是仗著你舅舅的那點幫助,才敢這麼明目張胆地來要錢。3萬塊?這還不如直接給你舅拜年說我們家破產了得了。」
正在兩人僵持的時候,王強的母親從卧室走了出來,聽見他們的對話後,立即插嘴道:「曉慧啊,我不是說你,你這也太過了吧?你公公生病住院,咱這邊也要用錢,你就這麼大方地把錢全送回娘家,哪有這麼當媳婦的?到底誰才是你的家?」
曉慧的臉頓時紅了,她知道婆婆一直對她心存芥蒂,覺得她嫁過來之後總是顧著娘家。此時此刻,婆婆的話像一把刀狠狠扎進她的心裡。
她正想解釋什麼,王強卻揮了揮手:「算了,媽,你別說了,曉慧她也是有難處。」他轉向曉慧,聲音放緩了一些,但依然透著無奈和不滿,「曉慧,咱們自己過日子得有個底線,我不是不讓你孝順娘家,但這麼頻繁地要大筆錢,你也該想想咱們這個小家怎麼過吧。」
李曉慧低著頭,感覺自己被夾在兩邊,里外不是人。她既不想讓丈夫為難,也不敢讓母親失望。她輕聲說道:「強子,我知道這件事確實不容易,我再想想辦法,咱們今天先回去一趟,等回頭再好好商量,好嗎?」
王強盯著她,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行,你自己拿主意吧。」
然而,曉慧心裡明白,這件事沒這麼容易解決。家裡經濟緊張,母親的催促,婆婆的冷嘲熱諷,像一張無形的網,正逐漸把她包圍起來。她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在這場家庭博弈中找到平衡。
大年初一的這一天,註定不會像她所期望的那樣簡單愉快。
李曉慧和王強帶著複雜的心情回到了娘家。剛一進門,母親就迎了上來,臉上滿是笑容,可一看到兩人手裡空空如也,母親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曉慧,錢帶了嗎?」母親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但語氣里的急切不難察覺。
李曉慧的心一下子揪緊了,知道母親是在催那3萬塊錢。她擠出一絲笑容,試圖緩和氣氛:「媽,我們剛剛到,晚點再說吧。」
「晚點?」母親壓低了聲音,湊近李曉慧,「曉慧,你舅舅等著呢,怎麼能晚點?你可得上點心,別讓你舅舅失了面子。」說完,母親轉身又迎向舅舅,滿臉堆笑。
在飯桌上,舅舅端著酒杯,笑呵呵地看著曉慧和王強:「喲,強子,曉慧,過年了,帶什麼好東西來孝敬舅舅啊?」他說話的語氣雖然是玩笑,卻帶著幾分認真。
李曉慧一聽,頓時滿臉尷尬,她低頭不敢直視舅舅的眼睛,手緊緊捏著筷子,心裡一陣難受。王強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抽動,顯然對這場景極為不滿。
「舅舅,過年嘛,大家團聚就好,禮物倒是不太重要吧。」李曉慧勉強擠出笑容,話語中帶著些許無力。
舅舅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他很快又恢復了自然:「哈哈,曉慧啊,舅舅可不是貪圖你們的小禮物,但你們現在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做事得有個規矩,孝敬長輩是理所應當的,對吧?」他說著,看了一眼旁邊的母親,母親則在一旁不斷點頭。
王強終於忍不住了,他放下筷子,語氣里夾雜著隱忍已久的怒意:「舅舅,咱們家最近手頭也不寬裕,剛結婚,房貸、生活開銷都很緊張。不是我不想孝敬您,只是現在這個時候,拿不出那麼多錢。」
這句話一出,飯桌上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李曉慧的母親臉色一變,趕緊用眼神示意李曉慧別讓場面失控。她低聲責備道:「曉慧,你們小兩口到底怎麼回事?3萬塊就這麼難?你舅舅幫了我們家這麼多忙,現在讓你盡點孝心,怎麼就這麼不情願呢?」
「媽,咱們這不是……」李曉慧剛想解釋,王強卻搶先一步開口了:「我們家也有我們的困難,不能總是這麼無止境地拿錢吧?」
「無止境?」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王強,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是你丈母娘,舅舅也是你長輩,孝敬長輩是理所應當的,這可是中國的傳統!你們小兩口才結婚幾年,就這麼不懂事了?」
王強冷冷地笑了一聲,站起身來:「媽,咱這事得有個度。曉慧不是你們娘家的提款機,我們有我們的生活。她已經儘力了,不能什麼事都聽從你們的要求。」
母親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李曉慧坐在一旁,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場無聲的戰爭中,左右為難。她望向王強,滿心的愧疚,又看向母親,不敢違抗。整個人像是被兩股力量撕扯著。
「行了行了!」舅舅忽然開口打破了僵局,他放下筷子,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你們別吵了,錢的事就別提了。」他看向李曉慧的母親,語氣變得緩和:「其實,我根本不需要這些錢,是你妹妹太著急了,怕我不高興。我看她緊張,才隨口提了下。大家一家人,別為了這些事鬧得不愉快。」
舅舅的這一番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李曉慧。她沒想到母親一直以來催促她的錢,竟然只是為了維護舅舅的面子,而舅舅本身卻對這筆錢並不在意。王強也一時沒了言語,只是看著舅舅,臉上的怒氣漸漸散去。
「舅舅,您不需要?」李曉慧忍不住問道,語氣中充滿了疑惑和複雜的情緒。
舅舅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李曉慧的肩膀:「曉慧,家和萬事興。你和強子剛結婚,過日子不容易,我不想因為這點錢讓你們的日子難過。咱們家裡人嘛,別太計較這些。我希望你們夫妻好好過日子,不要為這些小事傷了感情。」
這番話讓李曉慧心裡五味雜陳,既感動舅舅的寬容,又為自己之前的掙扎感到無奈。她看了看王強,發現他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似乎舅舅的態度讓他對娘家有了更多的理解。
母親站在一旁,神情複雜,似乎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她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無聲地嘆了口氣。
飯桌上的氣氛逐漸恢復平靜,但李曉慧知道,這件事並沒有結束,未來她還需要面對更多的抉擇。
回到家後,李曉慧和王強一進門,便默契地脫掉外套,默不作聲地走進了客廳。王強徑直坐在沙發上,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看得出來,他心裡也憋著不少話。李曉慧放下包,心裡千頭萬緒,但她知道,今天這事兒不能再拖了。
她坐到王強身旁,低聲開口:「強子,今天的事,對不起。我知道,我媽那邊壓力確實大,我沒考慮到你的感受,總是讓你為難。」說著,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心裡的委屈和內疚交織在一起。
王強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語氣也柔和了不少:「曉慧,我不是不理解你。你娘家那邊確實幫了不少,但這事兒得有個度。我們現在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老是這樣被你媽牽著走。」
李曉慧點了點頭,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我知道,你說得對。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太軟弱了,總是順著我媽,忽略了咱們自己的小家。今天在飯桌上,我真的是太尷尬了……」她抹了抹眼淚,情緒漸漸平復了一些。
王強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放低:「你媽那邊我不怪你,她畢竟是你媽,有些要求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變的。可是咱們倆得統一戰線,以後碰到這種事,咱們提前商量好,別一方總是讓步。」
「嗯,我同意。」李曉慧擦乾了眼淚,抬起頭認真看著王強,「我知道我以後不能再這麼盲目聽從我媽的意見了,咱們自己的小家庭更重要。錢的事兒咱們得商量著來,我不會再讓你難堪了。」
王強點了點頭,靠在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其實我今天也有點急了,說話沖了,你別往心裡去。我就是怕咱倆的生活全被外界的事兒給擾亂了。你是我老婆,我當然希望你過得好,但咱們得一起面對問題。」
李曉慧感受到王強的真誠,心裡的愧疚感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她笑了笑,挪了挪身子,靠近了王強:「強子,我明白了,以後我們有事就說開了,不要再憋著了。家庭的事兒太複雜,我不想因為這些小事傷害咱倆的感情。」
王強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笑著說道:「對嘛,這才是咱們該有的樣子。以後你娘家那邊的事兒,我也盡量體諒,但你也別全壓在自己身上。我們兩個人的生活,得一起做主。」
李曉慧點點頭,靠在他肩膀上,心裡終於有了些許安慰。她想著,舅舅的話沒錯,家和萬事興,夫妻倆之間的信任和理解才是最重要的。
這時,王強突然笑了笑,打破了沉默:「你說,今天舅舅那話算不算給咱倆上了一課?」
李曉慧被逗得笑出聲:「算吧,舅舅平時一副嚴肅的樣子,沒想到他竟然能看透這麼多。他是想讓咱們學會怎麼平衡家庭關係吧。」
「我覺得他說得對,錢這事兒是小事,但咱倆的感情是大事。」王強一臉認真地說。
「是啊。」李曉慧輕輕點頭,「強子,我想以後在處理我娘家和咱們家的事上,我會盡量平衡,不能再讓你覺得不公平。」
王強微微一笑:「有你這句話就好。只要我們兩個人齊心,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李曉慧也笑了,感覺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這場爭執讓她意識到,小家庭的穩定才是最重要的,而她也必須學會如何在娘家和婆家之間找到平衡。
「強子,你說,咱們以後會不會再因為這些事吵架?」李曉慧抬起頭,望著丈夫的眼睛,輕聲問道。
王強沉思片刻,笑著回答:「只要咱們倆好好溝通,應該不會吧?」
但心裡深處,李曉慧知道,這個問題真的那麼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