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的冬天,大多是寒氣逼人的,尤其是凄風冷雨的日子,任何的衣物都抵擋不住沁入肌膚的寒冷。
有段時間,我甚至懷疑冷暖之間還有很多種中間狀態,那時候,怎麼穿衣好像都是不合適的,冷都是冬天的常態。
也許是為了躲避冬天的冷,我選擇在剛進入冬天的時候離開了這座冷熱不均的城市,或者說,冷熱均分的城市。
離開廣州的時候,心裡是決絕的,咬著牙對自己說,這輩子也許都不再回來。先前,我特別羨慕離開廣州的所有人。記得所在公司有個副經理,他當時在廣州原本發展得挺好的,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突然就選擇離開了。多年後,他又回來了,不過不是到廣州發展的,而是來談合作事宜的。我打心眼裡對他羨慕又佩服。
在我決定離開廣州的時候,同事們都來勸我,先是讓我好好地思考一下,畢竟,那時候全國人民都在南下,我佔據了那麼好的位置,幹嘛要輕言放棄呢?在得知我的肯定答覆之後,他們排著隊給我送行,那一段時間我才知道,原來幾年間,我竟然結交了這麼多朋友。
辦公室的萍姐知道我有戶口的牽絆,她主動地到派出所,把我的戶口遷到了她的家裡,她一再告誡我,隨時可以去她家遷戶口。即便永遠不簽,也不用擔心,我是她家裡的一份子。
行政室的許哥本來準備自己開車給我送到車站,後來考慮開車和送行的不便,他還是給我又叫了一個司機,他跟我喝了一頓後,把我一直送到火車上。在等車的間隙,他還一個勁地問,兄弟,假如不想走了,我立即給你去退票。
這個想法有點像食堂的那個賴阿姨。她是典型的廣東人,假如不認識她,一定覺得她是非常難處的人。跟她第一次認識也是意外,那是我剛領第一個月工資的當天,我將剛拿到手還沒捂熱的220多元工資中的150元寄給了在老家的父親。賴阿姨當時也正好在郵局匯款,她看見了我匯款的全過程,第二天中午到食堂吃飯,賴阿姨給我盛的飯菜特別多,並悄悄地叮囑我,以後到食堂吃飯,不管有錢沒錢,可以先吃飯再給飯菜票。她說她非常敬重孝順的年輕人。
跟賴阿姨的情分就那麼結下了,她說自己沒有女兒,不然,一定要把女兒嫁給我。她真的是說到做到的人,她還真的給我介紹過對象。臨行前,她約了幾個基友同事,在食堂里小聚了一下,借著一杯啤酒的量,賴阿姨還是問我,是不是因為女朋友的事離開廣州的,假如因為這個,她可以給我包辦到底。
人與人之間不經意結下的情分,一時間我都不知道用什麼話語去表達。
記得火車開動後,許哥彷彿定在站台上,他舉起來的手都僵在空中。他身上唯一被我看到動的,就是兩眼滾落下來的淚珠。
現在想想也比較有意思,當年那麼果敢和毅然決然,心裡其實是沒有答案的。現在回憶,覺得那個奔赴的東西其實也有一個名字,它叫「未來」。
也許是過於興奮,也許是過於惶恐,兩天兩夜的火車上,我基本沒有睡意,即便倒在卧鋪上,也難以閉上眼睛休息,我忘記自己是否為衝動而後悔,是否為考慮不周而膽怯,但我真的是隨著火車一起奔赴遠方的黑暗的,我更知道黑暗之後又有黎明。
離開廣州的時候,也許是精力太過集中於旅途了,以至於我都忘記了那是一個什麼天氣,也許是小雨天,因為,我感覺那天有點陰涼。或者是,我直接把到北京的氣候定格在廣州了。
假如廣州小雨,我還理解為廣州在挽留我,可北京的小雪,我實在不知道它的象徵意義,從廣州過來的我,單衣薄衫,那場小雪雖然小到無足掛齒,可還是把我打了個透心涼。
也許從那天開始,我才覺得自己在經歷人生。多年後,我知道了,北京的冬天其實是很少下雪的,那天也是當年第一次飄雪。那年冬天也是我在北京度過的一個寒冬,好在,很快就迎來了春暖花開。
那是一個需要紀念的日子,那是人生的一段非常重要的轉折。有人問我,我轉折好了還是不好了,我沒有答案,因為人生其實是沒有這樣的如果進行假設。在那個時候,我好像就要做出那個決定,這是我的人生宿命。我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了,就是最好的。
聊以此文,以示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