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快時尚電商里的「小裁縫」：「跟著大哥干」不該是場零和遊戲

文丨金融八卦女作者：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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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短視頻平台上，不少給快時尚跨境電商平台做代工的小老闆「哭訴」：

「現在給平台『打工』不容易，訂單量減少，賬期卻延長了90天，利潤被大大壓縮。不接單得喝西北風，接單了，忙活幾個月，最後可能還得賠錢。」

賣不出去轉內銷可行嗎？事實上，這些成品由於版型、款式、審美都與國內消費需求不匹配，這條路也充滿了坎坷，小代工廠們陷入了「兩難」。

這兩年，快時尚跨境電商平台在海外發展風生水起，無數外國年輕人為這些豐富又高性價比的產品「上頭」：賺外國女人錢、打敗阿里和亞馬遜、創始人身家百億甚至千億的新聞也隨處可見。

沒想到看似繁榮的背後，竟然還隱藏著另外一面：有人連「湯」都喝不上，甚至成了炮灰。

1.

/ 快時尚電商背後的小代工廠：

收益杯水車薪，經營如履薄冰 /

近幾年，快時尚跨境電商發展迅速，成績有目共睹。很多媒體分析原因，多半把成績歸結為，物美價廉和快速的市場反應能力，還有利用社交媒體的二次傳播，進一步擴大知名度。

這只是表象，能做到如此低價和快速，根源有賴於國內發達的供應鏈體系。用業內人士的話說就是，一件衣服做幾萬件不算什麼，但消費者一年會買幾件不同的衣服，能短時間內做出幾萬件不同的衣服才是競爭力。

快時尚平台快速崛起背後，站著千千萬萬個辛苦付出的小代工廠。

問題隨之而來，平台利用「小單快反」模式主導生產，依靠訂單規模和高周轉率「盈利」，小代工企業只是「打工人」：所有的生產規劃都是「總部指示」，生產節奏要緊跟著訂單走，成本控制也比較被動。

另外，代工廠在跟快時尚平台的周旋中，議價能力是很弱的，因為「你不做，還有其他企業等著做」。而且，很多代工廠為了能拿到平台的單子，「被迫」國內先捲起來，已經把價格壓得很低了。

有老闆介紹，很多代工廠的利潤率不足10%，個別企業息稅前利潤率為6%。舉個例子，一件10美元（約72元）的裙子，代工廠只能賺到4塊多錢。

這4塊多錢能全賺到手嗎？也不是，中間還可能產生好多「幺蛾子」。

比如，老外買東西喜歡用信用卡，其中有個「信用卡拒付」制度。用戶買完東西，一旦聲稱「貨不符實」「未收到」「信用卡被盜刷」，就會申請信用卡拒付，爭議過程中，銀行通常會作出「同意拒付」的申請，從而把已經付過的錢撤回去，而且這種例子屢見不鮮。

另外，結合當下國外關稅政策等原因，小代工廠生產的衣服出現滯銷和庫存積壓，讓本就微薄的利潤更是雪上加霜。

但平台為了追求上新速度和市場規模，依然要求代工企業生產，所以，問題就來了：不接單子，企業沒法運轉，接單子，則面臨更大的庫存壓力和資金壓力。

所以才有了代工老闆「想接單，又害怕接單」的現象。

近期還傳出，快時尚平台要求供應鏈搬遷到越南、柬埔寨，如果去的話，會有「爆款訂單」，不去的話，就沒有。雖然這條消息還沒得到確認，但很多小老闆已經開始擔心了。

2.

/ 產能過剩、轉內銷的被嫌棄，

快時尚平台依然得到資本認可？ /

快時尚電商平台擴張早期，代工企業並不多，一部分代工企業確實吃到了紅利。有博主爆料，東莞有代工廠介入快時尚電商供應鏈之後，3年產能擴張5倍，老闆身家飆升幾十倍。

但這只是倖存者偏差，大多數代工廠沒有得到這麼豐厚的紅利。

平台增多，代工企業變多，小代工廠更是多如牛毛。媒體報道，廣東某地有7000多家代工廠，其中5000多家為一個平台代工。每年都有一部分代工廠做不下去，改換別的賽道，由於這部分企業沒有「話語權」，被報道的機會並不多。

快時尚平台為什麼要「招攬」這麼多代工企業呢？

很多小老闆把這事比喻成「追兔子理論」。「有人」故意放一隻兔子，承諾捉到有肉吃，於是一群人去追，但最後抓到兔子的只有一人，其他人的努力最後變成了「陪跑」。稍微抱怨，「有人」就會說「確實有人吃到兔子肉了」，進而鼓勵下一次接著努力。

所謂的下一次，就是快時尚平台需要不斷尋找「爆款」。但爆款數量畢竟是有限的，就要不斷試錯，甚至試錯是主旋律。過程中必然產能過剩，企業被迫陷入低價競爭，導致利潤下滑、設備閑置。

即便找到爆款，平台還有一個「爆款議價」等著你。「爆款議價」的意思是，雖然弄了一個爆款產品，但要通過跟全網對比，價格不能高太多，甚至要比同行低。也就是說，還有可能賺不到錢。

有博主說，這種生意模式，平台穩賺，代工廠卻只有幾個頭部的能掙到錢，還有不少人只是陪跑。

那些「試錯」的衣服，接下來的命運就是積壓，或者轉內銷。

這裡又出現問題了。雖然這些快時尚尾貨以低價為賣點，但質量和售後缺乏保障，而且快時尚針對的是外國女性生產的衣服，尤其是出口歐美的衣服，無論是版型、尺碼、風格都跟中國女性的審美要求差距很大。

還有些廠家，自以為很聰明，國外賣不出去的衣服，稍微調整設計一下，就當做本土化，賣給中國消費者。結果，反倒是不倫不類了。某紅書上，網友吐槽，「歐美的尺碼、東南亞的風格，是真的接受不了。更可怕的是賣家秀和買家秀都不是同一件商品。」

最近，在北京朝陽區大柳樹市場，有不少外貿尾貨的攤位，貼著各種各樣牌子的衣服隨意堆滿櫃檯，春夏裝標價5元2件，其中還有一部分直接帶著快時尚平台的logo。路過的年輕人，往往就是翻動一下，然後快速走掉，購買的意願不強。

現代女性消費不僅是購物，更是價值觀的體現，她們要買「性價比」的衣服，更要傾聽背後的品牌故事、環保理念等。顯然，快時尚尾貨完全給不到這些情緒價值。

這裡再說一下，即便產生大量「庫存積壓」，快時尚電商平台也不會受到影響，他們賺取的很大一部分是「流量費」， 況且資本對平台的關注點在於，搶奪市場份額，獲得高額估值，至於背後產生的問題並不在他們的考量範圍內。

3.

/ 智造時代：

代工廠的轉型升級與價值重塑 /

當下是什麼時代，大家都很清楚。現在各行業都在進行「智造」轉型，對於快時尚平台代工廠來說，即便沒有當下的問題，從傳統製造業向智能製造轉變也是大勢所趨。

「小快單反」不是只能給老外用，有的企業已經行動起來，有的甚至脫離了快時尚平台，走出屬於自己的發展之路。

部分企業國內外聯動起來，堅定出海的同時，還要認真「回血」。很多國產品牌轉型dtc（直達消費者），消費者要什麼，才生產什麼，並實現「外銷+內需」雙輪驅動。

ai是當下大熱點，服裝企業已經引入ai設計系統，打版周期從15天縮至3天，甚至48小時。這種「小單快反」模式，加速了靈活性，雖然還是不能避免被平台砍單，但至少能節流，減少損失。

另一部分企業深耕國內，通過小紅書「工廠溯源直播」，可以把單品轉化率提升30%，復購率達45%。

國家和地方政府也在提供積極政策支持，尤其是金融方面的支持非常「實在」。

早在2020年，國務院就頒布了《出口產品轉內銷實施意見》，鼓勵各類金融機構對出口產品轉內銷提供金融支持。

各地也都出台相應政策，積極為外貿小微企業助力。

截至2024年12月，建行佛山分行累計為外貿小微企業發放普惠貸款超18億元，當年為相關企業提供信貸幫扶服務涉及金額7400餘萬元，為外貿企業提供有力的支持和保障。

紡織大省浙江也發布《關於支持紡織行業高質量發展的若干舉措》，從八大方面支持紡織行業高質量發展。其中一項鼓勵融資擔保機構加大對企業擔保服務支持力度，完善小微出口企業的信保服務。

當然，應對外部環境不確定的變化和挑戰，也有部分平台嘗試將風向轉向半託管模式，在海外建海外倉；還有平台發布了補貼政策，和廠家和商家共擔風險。

最後，希望快時尚跨境電商平台在資本市場狂飆的同時，別忘了辛苦「打工」的代工廠，竭澤而漁的後果，終有一天大家都沒有魚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