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曲鵬
作為存在於兩漢之間的新朝,其締造者王莽的相關史料主要存在於班固《漢書·王莽傳》中,但身處東漢時代的班固承擔著維護官方正統的使命,使得王莽的面目逐漸變得晦暗不清。其後歷朝歷代,無數人依據有限的史料散發出無限的歷史認識,對王莽作出褒貶不一的評價,無形中使王莽成為了一個頗具爭議的歷史人物:王莽究竟是「天下歸心」的「哲人王」,還是「天人共棄」的篡漢者?聖王、篡位者、騙子、偽君子、政治家、改革家、早期社會主義者、空想社會主義者、左派儒教士,哪個才是王莽最真實的一面? 《祥瑞:王莽及其時代》是新銳文史作家張向榮的首部「歷史非虛構」作品,再現了由西漢到新朝再到東漢的政權更迭歷程,勾勒出王莽的歷史面目與新莽王朝的興衰圖景,引領讀者思考王莽是如何以「祥瑞」來實現政治目標的。

《祥瑞:王莽及其時代》
張向榮 著
世紀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正如北大教授、歷史學者羅新所言:「傳統史學把新莽貶入閏位,把古典末期的這個重要瞬間塗抹得怪誕荒唐。」這也是具有重要歷史地位的王莽,卻鮮有大眾歷史讀物問津的原因所在。而要將王莽的面貌清晰化,就必須首先認識他所處的時代與政局,而瀰漫在漢代空氣里的天人感應、祥瑞災異、符命讖緯,則是一個很必要的通道。
漢朝人的一大特點,就是信天意、信鬼神、信天人感應,認為上天不語,但會通過地震、水旱、蝗蟲等「災」和日食、隕石、謠言等「異」,抑或雉鳥、嘉木、彩雲、甘露等「祥瑞」來表達意志。這些災異和祥瑞,或是對未來的預兆,或是對過去的褒貶,都體現了上天對統治者的真實態度。儒生通過儒學的「理論」和數術的「科技」,掌握着解答災異和祥瑞寓意的鑰匙。由此,漢朝的統治、儒家的理念、上天的意志,就集中體現在災異和祥瑞上。生於西漢末年的王莽,幼年喪父,雖沒有得到作為外戚家族成員的優待,卻能從一介儒生,以其周全的為人處世之道,一躍成為家族寄予厚望的後起之秀。他藉助「祥瑞」之說,重返朝堂;又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步步高升,最終合法建立了新朝。 《祥瑞:王莽及其時代》截取漢宣帝到新莽這一歷史片段,從「祥瑞」這個視角切入,剖析王莽的個人、家族和政權相關的人物事件,再現了太后王政君、外戚王氏家族、劉姓皇室家族、儒家經師、官僚士大夫等在西漢末年政治舞台的角力,進而重新審視旋渦中心的王莽,以窺他和時代的真貌。
自漢武帝推廣儒家學說以來,黃老、儒、法各派思想便展開了意識形態主導權的爭奪戰。武帝朝以降,經過經學博士對儒家經義的解釋、儒家化官僚在治政實踐中的努力,儒學至西漢後期已經變成了拱衛皇權的思想武器。在《祥瑞:王莽及其時代》中,作者張向榮認為王莽的崛起同樣有賴於經學的推動。理解儒家經學,並不能只依靠儒家經典的文本,只閱讀原文和註疏是不夠的。與王莽這個人物一樣,經學也應該被放置在具體的歷史演進中,才能呈現儒家在這一時期的使命與成敗。王莽與經學亦是兩條明暗交織的線索。今古文經的學術爭鳴,本質上而言是一場政治博弈,兩漢之交的今古文經之爭,既為王莽建立新朝、化解政治合法性危機提供了思想資源,也為東漢肇建時期劉秀重振漢室提供了思想依託。
歷史本身就代表着真實,探索歷史的本質,就是一個求真的過程,將「歷史」與「非虛構」組合在一起是否矛盾?作者張向榮表示,歷史非虛構的敘事手法「承載的使命不是學術研究,而是吸引更多人來關注這個話題。」這種書寫方式,一方面要吸收前沿的學術成果,傳遞可靠的歷史知識,另一方面又要在文學筆法和謀篇布局等領域提升作品的可讀性,以平實的語言將晦澀而複雜的歷史線索娓娓道來。換言之,「歷史非虛構」的敘事手法,就是要將枯燥的史料從書齋引向大眾讀者的視野里,構成出一幅人人皆可參與的歷史長卷。
此外,作者在《祥瑞:王莽及其時代》一書中構建出的「歷史語境」,給讀者帶來一種沉浸式的閱讀體驗,讓讀者回到歷史現場,身臨其境,直接觸摸到當時人物的日常生活與思想軌跡,同樣是「歷史非虛構」手法的努力方向。所以這就需要書寫者能夠從有限的史料中爬梳出更為豐富的歷史信息,塑造出更為鮮活的人物形象和內心世界。作者對「歷史非虛構」手法的追求,恰恰也是揭開王莽歷史面紗的關鍵所在。因此,《祥瑞:王莽及其時代》在保留學術性和思想性的基礎上,又增添了文字的生動性和趣味性,讓更多的讀者能夠近距離地感受到一個飽滿的王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