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南方
我叫蔡南方，今年55歲，我出生和長大的地方，是重慶一個小縣城的大山村子裏。
33年前，我二十二歲，那年，我結了婚。
跟別人不同，我不是娶妻進家門，是我去當了上門女婿。
並不是老婆家裡的經濟條件多麼好，實在是因為我家那時候實在是窮。
窮得我娶不着媳婦。
那個時候，我已經在外地城市打工四年了，不過，我並沒有存錢。
不是我懶惰怕吃苦，更不是我不懂得節省過日子。
當我十七歲的時候，父親生了一場病，人差點走了，後來，幸運地創造了醫學奇蹟。
不過，我們家裡，變得家徒四壁了，並且，我們家欠了許多親戚朋友們的錢。
父親治好了病，身體卻完全沒有辦法跟以前相比較了，他不能夠再乾重活，所以呢，他不能夠出去打工掙錢和還錢。
母親呢，她勤勞、能夠吃苦受累，卻不敢去外面的世界。
所以，她選擇在農村照顧家人，更辛苦地下地幹活，養了更多的家禽家畜。
第二年，我跟着村子裏的人去了遠離家鄉的城市，找活干，打工掙錢...
在家裡，我還有一個弟弟，他的年紀比我小了十三歲。
從我18歲以後，我變成家裡的頂樑柱。
我成了家裏面最大的依靠，在陌生的城市，我自己卻無依無靠。
差不多有着半年時間，是我最難熬的日子。
我餓過肚子，被欺負、被坑騙，睡過大街...
一切的苦，都是我一個人扛，並且必須扛住了。
我不能倒下放棄，更不敢。
後來，我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雖然比較辛苦，不過，我非常地珍惜，勤勤懇懇地幹着活，從不偷奸耍滑，更不害怕吃苦受累。
掙了錢以後，我自己捨不得用，除了過日子的必要開支，其餘的錢，我都會給農村老家的父母，讓他們拿去還債。
後來，我打工四年，節省着過日子，才慢慢地幫着家裏面還完了以前欠下的那些錢。
那一年，我22歲了。
雖然家裡不欠人錢了，不過呢，家裡沒有半點存款，住的房子更是差，木板房，連修建石頭房屋的錢都沒有。
那時候，22歲的年紀沒有結婚，不算年輕了。
關鍵是，按照我們家的狀況，等着我娶得起媳婦的時候，我大概已經26歲了吧。
人家姑娘會嫌棄我年紀大了。
我的父母考慮着這個問題，讓他們心裏面挺着急的。
這時候，鄰村的一戶人家，卻願意把他們的大女兒嫁給我，不過呢，他們想讓我當上門女婿。
這戶人家，並不富裕，卻更不窮。
他們家裡三個孩子，卻沒有一個兒子。
所以呢，他們考慮着讓至少招一個上門女婿。
關於這個上門女婿，首先得人品性格比較好。
那時候，我父母正在拜託別人幫忙給我介紹對象。
那些家裡姑娘待嫁的人家，了解或者聽說了我家裡的狀況，他們先後表示沒看中我家。
鄰村那戶人家，卻覺得不錯。
我長得還算端正，一米七八的身高，那時候，在農村老家，我算是挺高的了。
並且我長得壯實。
再加上那戶人家聽說我從十八歲以後，獨自去了大城市打工掙錢幫着家裏面還債。
這讓他們覺得我這個小夥子挺不錯的。
後來，我父母聽說那戶人家看中了我，不過，對方家裏面想讓我去當上門女婿。
我父母考慮了挺長時間，最後，他們答應了。
那時候，父母雖然覺得讓家裡兒子去當上門女婿這事不好聽，甚至是丟了面子和里子。
不過呢，他們更害怕會讓我這輩子娶不着媳婦。
所以，那年我回農村老家過年的時候，父母提出讓我去當上門女婿。
我聽說這事後，頓時我表示拒絕。
關於去當上門女婿這事，我更覺得丟臉。
當然了，我最害怕婚後日子不好過。
父母卻堅持讓我去見那戶人家的大女兒。
我雖然已經二十多歲了，不過呢，當父母哭着請求我的時候，我狠不下心了。
所以我最後去見了那個姑娘。
這一見面，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居然動心了。
說是我一見鍾情，那是不為過的。
她看起來是我喜歡的那種姑娘，說話還溫柔。
後來，我糾結來糾結去，再加上父母的堅持，我去見了那個姑娘的父母。
他們看見我真人以後，更覺得我不錯。
並且，他們讓我放心，對我說：「我們家招上門女婿，會對女婿好的，你們結了婚以後，跟我們分開過日子，我們不會多管閑事，你們夫妻的小家庭，用得着我們幫忙的地方，我們卻不會不管。」
他們還說，我雖然是上門女婿，以後我的兒女卻用不着跟他們家一個姓。
這讓我心裏疑惑，這麼一來，他們家圖什麼呢？
他們挺坦誠的，對我說：「以後我們老了，身邊能有晚輩家人，那就行了。」
我父母聽說了女方家的這些承諾，這讓我父母更堅持讓我去當上門女婿了。
父母對我說，這樣的機會，錯過了，以後怎麼可能還能夠碰得上呢？若是你岳父母真的對你好，你心裏面千萬得有數，別當喪良心的那種人。
沒等第二年，在我離開農村老家以前，我居然閃婚了。
我們家沒有錢，父母送了一頭豬。
岳父母給我們夫妻置辦的東西更多。
婚後，我這個上門女婿，在女方家的地位並不低，岳父母確實是真心待我的。
我老婆跟着我一起出去打工掙錢了。
從此，我掙的錢，拿給老婆管着。
老婆居然主動提出家裡每個月給我父母一筆孝敬錢。
我聽後，思考着這是不是老婆在試探我。
老婆卻認真說那是應該的，畢竟，我家裡的狀況不行，父母能夠自食其力，不過呢，家裏面還有一個弟弟啊。
他得念書...
弟弟的成績不錯的。
老婆還告訴我，她的父母一樣是這個想法，覺得我們應該按時給我父母一筆錢。
關於老婆一家的這個決定，實在是讓我覺得感動。
遺憾和不幸的是，1993年這年，十個月時間以內，我父母先後出事，家裡兩個長輩走了。
我悲傷不已，悲傷以後，弟弟的事，讓我需要做出一個選擇啦。
那年，弟弟才十歲。
父母走了，家裡沒有別的親人長輩，我這個當哥哥的不管他？誰會管他呢？
不過，我老婆和老婆家裡，會怎麼看怎麼想？
我的婚姻會不會出問題？
以後，我的命運會被改變么？
當我下決心的時候，岳母主動找我商量事。
我心裏一沉，以為岳母是提醒我得掌握好分寸...
事實上呢，她卻是對我說：「南方啊，你想開些，堅強些，別那麼難過了，人生啊，生老病死的，都是命數，活着的人好好地活，你爸媽才能夠更放心啊。你弟弟的事，用不着多擔心，讓他跟着我們過日子吧，你和小蘭繼續去打工掙錢，家裡的事，不用你多操心的。放心，那是你親弟弟，在我們家裡，你是女婿，也是兒子啊，你的親弟弟，我們對待他，會跟對待自己家兒子一樣的...我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我聽後，頓時落了淚。
一方面，是因為父母在這年先後去世，我心裏面實在悲傷。
另一方面，岳母她們對我的好和付出 讓我心裏面覺得感動不已。
我是不幸的，卻又是幸運的...
後來，我弟弟挺爭氣的，他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我當然願意供他念完大學。
更重要的是，我老婆一家人都是支持的。
有的人對我岳母說：「你們一家人是不是傻啊？女婿都不一定靠譜呢，現在，你們對女婿家的弟弟，都那麼好，萬一人家以後出息了卻是個白眼狼，你們的腸子都會悔青...」
岳母聽後，卻說：「我們是替女兒女婿考慮的，女婿對我們女兒好，並且對我們好，既然女婿看重他弟弟，我們是一家人，自然是不能夠不管了，至於女婿的弟弟以後會怎麼對待我們？我們不貪圖指望他以後的任何報答啊，女婿是不錯的晚輩家人，我們不能夠更貪心了...」
除了我弟弟，我家的兒女，一樣是讓我岳父母幫着照顧了許多年。
過去的那些年，岳父母幫着我的小家庭分擔了許多許多，付出了許多許多。
1993年，我覺得最難受、最難抉擇的時候，岳母站出來對我說的話，我一直記得，並且我會記一生。
這麼多年，岳父岳母在我的心裏面，他們跟我的親生父母沒有什麼區別。
我始終是盡我所能去孝敬他們。
未來的日子裏，我依然會好好地去照顧他們、多陪伴他們。
我不能夠辜負他們，更不敢辜負他們。
至於我的弟弟，他後來自然是比我這個當哥哥的有出息得多了。
雖然我們以前並沒有想過圖他回報我們。
但是呢，弟弟心裏面一直記得那些年的那些事。
他對我很好，對我老婆一家人一樣是很好。
我們兄弟兩個人失去了親生父母，不過呢，在我們的心裏面，我的岳父岳母，跟我們的親生父母是一樣的。
當年，弟弟帶着對象特意見了我們夫妻和我的岳父母。
他們生了兒女以後，孩子們稱呼我岳父母，都是叫的爺爺奶奶。
過年的時候，我弟弟一家人，都會去我岳父母家裏面拜年、吃團圓飯...
年老的岳父岳母，常常說他們命好，雖然沒有生兒子，命運卻送給了他們兩個孝順的「兒子」。
其實呢，人生能夠碰見了我岳父母一家人，真正命好的人是我們兄弟倆人。
人這輩子，做人得懂得感恩。
這個世界，真心待人的人，應該被人真心對待，因為他們值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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