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條件艱苦,三伏天會降雪,一下午能曬爆皮;這裡生態富饒,是生物多樣性特色十分鮮明的罕見草場,也是黃河流域重要的水源涵養區、補給區。在青藏高原東部的甘南草原,30多年來,蘭州大學一代代師生紮根於此,用「生態之眼」揭示青藏高原的秘密。

這是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阿萬倉濕地景色(2023年7月6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陳斌 攝
1992年,蘭州大學教授杜國禎帶隊建立甘南草原生態系統野外科學觀測研究站(以下簡稱「甘南站」)。當時,國外長期定位監測已有上百年歷史,而我國少有這樣的站點。只有掌握水、大氣、土壤等的長期監測數據,人們才能準確了解複雜生態系統的變化,並實現精準管護。
30多年來,蘭大師生紮根在海拔3000多米的甘南草原開展長期監測。2021年,甘南站獲批國家站,北京、南京等多地大學生前來學習工作。到了夏天,站上最多有約200人。不少學生在這裡找到學術方向,選擇在西部紮根。

2022年8月,實驗團隊在青藏高原東部高寒沼澤濕地進行土壤採樣。(受訪者供圖)
如今的站長、蘭州大學生態學院教授馬妙君,自2004年起在甘南站開展科研工作。在大風中搭建帳篷、搶救被褥,雨落帳篷如敲響鼓、說話靠吼,夜裡四下漆黑、偶有野獸來襲,天蒙蒙亮就要趕在牛馬喝水之前去小溪提水……可他卻說:「我們是研究大自然的,就要住到大自然里。」
20多年來,他已累計採集了21.97萬個種子庫土芯、鑒定了35.67萬個種子庫幼苗及39.98萬個種子雨物種的種子,首次探明了青藏高原主要生態系統的土壤種子庫組成和結構。
土壤種子庫有啥用?馬妙君打了一個生動的比方:「種子庫也被稱為種子銀行。一株植物產生很多種子、沉入土地,日積月累,儲量巨大,相當於把大自然的種子存進了銀行。研究它可以知道種子的歷史,也可預測未來。」
通過對這一領域的長期研究,他們不僅摸清了高寒草甸、高寒草地、荒漠草地等青藏高原不同地區的種子庫情況,也發現了數量巨大的種子庫有一定的抵抗力、恢復力,這對生態修復實踐具有指導意義。
「土壤退化後,想到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撒種子、補肥料。事實上,土壤中有大量種子,能夠實現自我修復。尤其在高寒環境下,有的種子休眠期可達二三十年。這樣既能減少投入,也免去了生物入侵的風險。」他說。

2021年8月,實驗團隊在青藏高原東部高寒草甸進行植物群落調查研究。(受訪者供圖)
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小小草籽,在馬妙君眼中有千姿百態,長短圓扁各有不同。「我最喜歡的是高山豆。在野外做樣方是很枯燥的,我們常常得蹲着或跪着、趴着兩三個小時。當看到高大植物下突然出現很小、很可愛的高山豆,人一下子興奮了。」
奇妙複雜的大自然也磨鍊着人的心性。「在大自然的風霜雨雪洗禮後,我學會了不抱怨,學會了沉默,學會了融入大自然。我們沉心做實事,心中的激情夢想一直都在。」馬妙君說。
關注到氣候變化新動向,團隊於2017年建立氣候變化實驗平台。研究發現,青藏高原變暖程度比全球平均程度高。溫度升高,會打亂物候的順序與格局,影響群落結構,甚至生物多樣性。目前,相關研究仍在持續。

2025年4月,實驗團隊在青藏高原東部設置長久觀測的樣方框。(受訪者供圖)
「00後」蘭大博士生白浩楠已在甘南站工作4年。「開始有點不適應,這兒離縣城遠,沒什麼娛樂活動。但在師兄、師姐的影響下,我把心放在了科研上,對生態系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老帶新,既是互幫互助的精神傳承,也能給予後來人堅持下去的動力和底氣。」
馬妙君說,他們致力於將甘南站建成國際一流的高寒生態學研究基地、生態學人才培養的搖籃。「對標國際,我們仍在跟跑,希望通過努力能逐步並跑、甚至領跑。」(記者張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