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贛南
文/文瑞,圖/網絡
贛南,是江南的最後一寸邊域,是客家人的家園故土。
厚重如磐的是峰巒連綿的大山雄峰,千年飄逸的是鬱鬱蔥蔥的森林竹海,萬載奔放的是清波蕩漾的河流大川。3.94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縱橫交錯的大小河川,形成蜿蜒萬里的天然河道,柔柔地流淌在贛南重重疊疊的山巒密林間。這塊土地四季分明,土地豐饒,雨量充沛,河泊終年不竭,樹木千年不朽,野草春發夏榮。
群山環繞,斷陷盆地貫穿其間,以山地、丘陵為主的贛南宛若一個聚寶盆。東北橫卧着的武夷山脈,南方盤亘着的南嶺山脈、大庾嶺、九連山,西北盤踞着的羅霄山脈的諸廣山,三條長長的山脈的余脈都在贛南聚首。天工造化,天然屏蔽,一座巨大的綠色盆地得以詩意般地形成。偉大的客家民系就在這曼妙的詩意環境中形成、生長。
行走在氣勢磅礴的贛江源頭,我們無法不對這片土地產生深深的敬畏。它承接二千二百年的歲月風流,天然具備了一種頑強的破土而出的品格。凝視南方,透過歷史的天空,我們依稀可以聽見贛巨人的腳步轟鳴聲和木客們劃破原始森林的山歌聲。贛巨人,抑或木客們,以及土著於此的百越人、贛虞人,攪動着這片蠻荒之地,吸引着無數的中原漢人前來,開始它艱難而璀燦的文明歷程。
西晉末年,五胡亂華,永嘉之亂,中原烽火連天,數以萬計的漢先民攜家帶口,舉族南遷。漢先民們,淚別故鄉,淚別中原,淚別黃河、淮河,身負祖牌,舉族入贛。或溯贛江散羅霄山麓,或再向前行勇闖十八灘進入虔州城;或溯鷺溪河,走官村、白鷺、田村進贛縣;或越撫地,抵寧都、瑞金、會昌、石城,打通閩粵通衢……仿如生命的火種,這些尋求生存與希望的中原漢先民,在百越古族、畲瑤祖地客居了下來。客地為家,逢山有客,這就是客家。贛南成了客家人的發詳地、最大聚居地、早期客家搖籃。
兩晉之後,客家人又歷經唐宋明清數次遷徙。飽嘗顛沛流離之苦的中原漢先民,攜着中原文化的火種,背井離鄉,再度南遷。這其中,大部分客家人留連贛南山水,眷戀這塊土地,在「秦木客」的故鄉安家立業,在「贛巨人」的傳說中開始創造新的故事。這些一直聚居在贛南一域,未曾挪動過的客家人被喚作「老客」;而溯章江貢水,或走閩粵通衢,或過筠門嶺隘,或越大庾梅關,或跨武夷山脈,繼續輾轉漂泊,往閩地去或往粵境去,聚居數代、十數代、數十代後,又重返贛南的這部分返歸的客家人喚作「新客」。
便是在這種雙向移動中,贛南成為老客的家園、新客的故園,成為客家人最大的聚居地。
縱觀歷史,贛南成為客家人最早、最大的聚居地是有其必然原因的。除了生存環境相對安寧這個重要原因之外,還有三方面因素在共同影響。
一是至唐末及五代十國時期,即漢先民第二次南遷之時,此時因為梅關驛道的開通,長江水系與珠江水系得以貫通,贛南的經濟地位在全國已變得日益重要起來。
當時的虔州已領贛縣、雩都(於都)、南康、信豐、大庾(大余)、虔化(寧都)、安遠、上猶、瑞金、龍南、石城十一個縣,政權穩定,人口增多,勞動力和生產技術也相應提升,主要表現在農業迅速發展、制瓷業相對發達、自洪州-虔州(贛州)-廣州的商路已成為當時貫通南北的經濟動脈,贛南地區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接近江淮地區。二是贛南北部的石城、虔化二縣,天然地具有極為安全與安詳的聚居條件。石城位於贛東南,與福建的寧化、長汀相鄰;虔化縣位於贛南北部,與撫州的宜黃接壤,兩縣遠離虔州府城,並且山路難行,交通閉塞,對於統治者來說鞭長莫及,卻是移民避亂的極佳之地,況且兩縣山環水抱,土地肥沃,山多人少,適合農耕,這些看似貧瘠的自然條件,卻是漢先民躲避戰亂和繁衍生息的樂土。三是石城、虔化二縣,均具繼續遠走他鄉的交通便利。石城有閩粵通衢之稱,走水路可以到達虔州、南昌、九江,走陸路可以通往廣昌、瑞金、長汀、寧化等地;虔化位於古驛道的三岔口,東可到閩西的寧化和石壁,西可到虔州、粵北南雄,南可到粵東等地。這種通衢之利,令逃避戰火的漢先民有了可進可退的雙向選擇,中原戰火平息了可以返回故地,中原戰火蔓延來了可以再向外遷。因此,石城、寧都必然地成為中原漢先民入贛後的早期聚居地,成為客家民系的發祥地、搖籃地。
贛南大地,鍾靈毓秀。因為中原漢先民的入住,因為老客的千年駐紮、新客的明清往返,從此煙火旺盛、圍屋林立、村落連綿,從此四季盪歌、五穀豐登、六畜興旺。
遠避戰爭的客家先民,聚居豐饒的客山客水,走進厚重的客家歷史,在贛南撞響命運的晨鐘。生生不息的客家人,從此醉於這方秀麗,融於這方風情,魂牽這方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