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惠王當了這麼多年的魏國一把手,充分地認識到自己不像其祖父魏文侯那樣雄才大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想找個靠譜的人才來輔助自己。
魏惠王虛心求訪賢才,這時候宋國人惠施很及時地來到了惠王身邊。
惠施是名家學派的開山鼻祖,也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的鍵盤俠(政治家),其給後人留下最深刻的事情就是和莊子展開的辯論:「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他跟各個學派交流的時候,尤其喜歡展現自己的詭辯技巧,耍嘴皮子的功夫一流,擱現在來說也是個老鍵盤俠、老詭辯達人了。
能說會道只是那時候大多數學者混飯吃的前置條件,畢竟聲音大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才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治國才能。
魏惠王就是那個引起注意的人,他很仰慕惠施的才幹,所以魏國的相國白圭[guī]剛一過世,惠王就迫不及待地向惠施發出邀請(挺好兩個都是惠字輩的),請他來魏國接任相國之位。
惠施和所有胸懷天下的學者們一樣,一直在等待賞識自己的君王,一聽說魏惠王要要自己擔任相國,頓時開心得飛起。
當即趕車飛奔到魏國,由於趕得太急,過河的時候甚至掉進水裡,多虧附近的船家相救才撿得一條性命。
當然,他也不忘跟船家抬杠一番,又留下一篇經典言論:《惠施與船家》。
惠施這樣急於投奔魏惠王「當官」,當然不全是因為功名利祿,更多的是因為當時諸子百家正處於爭奪話語權的白熱化階段。
學者們都迫切希望自己的學說得到君王的接納,好把自己學派的施政理念推廣出去。
魏惠王作為國際舞台中央的明星級君王,當然成為了各家各派爭奪的主要對象,惠施只是其中一人,同一時期,另外一位著名學者也在想盡辦法跟魏惠王接觸。
這人就是戰國時代頂級學者——儒家學派亞聖孟子。
儒家思想到了孟子這輩已經發展得十分完善,從教書育人,到治國齊家,都有一整套理論,儒家的弟子們也是成千上萬,遍布各國。
戰國時期除了各國之間的你攻我伐之外,也是一個百家爭鳴的時代,每一個學派都在想盡辦法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把自己的學說推行給各國的君王們,只要自己的學說被他們接納了,學派擴大起來就容易了。
而各國的君王們也面臨巨大的生存壓力,他們最關心的是:「你這個學說對我有什麼用處?能讓我的國家強大起來嗎?」
為了說服各國君王,以孟子為代表的儒生們,對孔子的學說進行了改良,淡化了禮儀的那一方面,更加強調治國的實際問題。
在戰國時代,禮樂進一步崩壞,周天子已經徹底淪為吉祥物,各路諸侯和他們手下的當權者們各行其是,仁義道德都被拋到腦後,每個人都用盡一切手段爭權奪利。
這些統治者一方面壓榨百姓,讓百姓在飢餓線上掙扎,一方面又驅趕着這些飢腸轆轆的百姓們在戰場上互相廝殺。
戰爭的結果就是人民死傷不計其數,土地大片地荒蕪無人耕種。
但這些統治者們也有自己的痛苦,他們被各種力量所裹挾着,身不由己地捲入無休止的陰謀、內訌、弒殺、戰爭。
他們一刻也不能休息,只要稍微放鬆警惕,就可能淪為競爭對手的盤中餐,身死國滅。
正如《太史公自序》中所言:「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
孟子正是認識到了這是一個荒唐的社會,所以他為了改變這種極不合理的局面,從而提出「仁政」的理念。
在孟子理念中,仁者愛人,統治者要善待民眾,對內不壓榨民眾,對外不發動兼并戰爭。
具體來說,就是要建立清廉高效的政府,減輕民眾的賦稅,同時減輕刑罰,打擊貪污腐敗,維護社會的和諧穩定。
在這個基礎上,大力發展經濟,特別要注重農業生產。統治者要積極勸導民眾從事農桑,興修水利,安排好人力調配,為農業生產提供最有利的保障。
統治者要積攢糧食,用來防範荒年,要安置無業游民,維持社會治安。
還要關照孤寡老弱這些弱勢群體,完善社會福利,使得民眾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要讓每一個人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這樣,上下一心,人人安居樂業,共同締造出一個繁榮而穩定的社會,最終達到天下大同的終極理想。
那麼,這樣的社會該怎麼實現呢?在儒家看來這就是弟子們義不容辭的責任了。
要達到這個目標,一方面是要竭力向統治者遊說,說服他們去推行「仁政」;
另一方面是所謂的「學而優則仕」,儒家弟子要盡量進入統治階層——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是藉機親自去推行自己的治國方略,去維護公道和正義,把黑暗的世道改造成儒家夢想中的大同世界。
步入中年的孟子,效仿孔子周遊列國,向君王們推薦自己的「仁政」。
這次孟子來到魏國,向魏惠王宣揚自己的理念。
魏惠王看到孟子來了魏國,很是驚喜,直接抓着孟子的手問:「先生不遠萬里來魏國,是要教導寡人如何獲取利益嗎?」
孟子搖頭說:「大王怎麼能最先考慮利益得失?大王最應該考慮的是『仁義』,上行下效,大王考慮仁義,整個國家必然會講究仁義,這才是國家的根本發展之道啊。」
魏惠王一聽有點道理,便問:「怎麼才能叫仁義?」
孟子問:「用棍棒殺人和用刀殺人有什麼區別嗎?」
魏惠王答:「沒區別。」
孟子又問:「用刀殺人和用政令殺人有區別嗎?」
魏惠王答:「也沒區別。」
孟子接著說:「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殍」,這就等於領着野獸一道吃人啊!野獸自相殘殺,人們都覺得很殘忍,身為君主卻率獸食人,這也配稱為百姓的父母官?
惠王當即反駁:「我治理國家夠用心了,看周圍那幾個國家,沒有誰比我做得更好。」
孟子回答:「這就好比戰場上有兩個士兵,一聽到鑼鼓響了,前邊開戰了,嚇得掉頭就跑,其中一個跑了五十步停下來,另外一個跑了一百步才停下來,跑五十步的那人就嘲笑跑了一百步的,說他膽小。大王您就好比這個士兵。」
惠王遭到孟子劈頭蓋腦地一頓訓。孟子指出,你魏國和其他國家相比,百姓生存狀態同樣凄慘,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惠王可能覺得臉上無光,當即轉移話題,「先生也知道,當初魏國是何等的強大。結果到我手裡,在東邊被齊國打敗;西邊被秦國奪走七百里地;南邊又輸給楚國。寡人深以為恥,想要報仇雪恨,卻不知道該怎麼做。請先生教我。」
孟子回答:「以魏國如此優越的條件,大王如果施行『仁政』,那麼人民一定全心全意替您打擊敵人的軍隊。反觀秦國、楚國那邊,他們的人民饑寒交迫,妻子離散,這樣怎麼肯儘力為國家賣命呢?所以說,『仁者無敵』,大王只要施行『仁政』,必將無敵於天下。」
孟子這番話總結來說就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這番話把魏惠王說得啞口無言、目瞪口呆,最終魏國沒有實行「仁政」,孟子沒能在魏國實現自己的理想。
結尾
魏惠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怎樣活下去,怎樣才能不被其他國家兼并。
孟子的「仁政」學說,雖然可以使國家長治久安,但卻解決不了魏惠王眼前面臨的生存危機,魏惠王需要的是商鞅變法那樣立竿見影地強大國家的政策,而不是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實現的「王道」。
所以孟子的「仁政」,註定是無法實現的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