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里,趙云為救幼主阿斗在長坂坡七出七入,砍倒大纛兩桿,奪槊三條,殺死有名上將五十餘員。就在這被殺的五十一員將領中,有兩個人死了,曹操不是傷心而是開心,誰呢?那就是大將張綉和他的部將胡車兒。——曹操怎麼這麼變態?這事還得從典韋之死說起。
典韋
宛城之仇
民間《三國》評話素有“一呂二趙三典韋”之說,可見典韋武力值之高。他初見曹操就以一人之力撐住了幾乎被狂風颳倒的大纛旗,被曹操當即選為貼身護衛。可惜,就是這位虎將典韋遭到張綉和胡車兒暗算而死。
京劇《戰宛城》中的鄒氏
起初曹操征討宛城,宛城守將張綉很知趣地投降了,雙方擺開酒宴,相談甚歡。可曹操大概是覺得不夠盡興,在當晚寵幸了一個美貌女子,此女不是歌姬舞女,而是張綉叔叔張濟的遺孀鄒氏。這對張綉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等於說他不單是投降而且還甘願當兒侄了。
《戰宛城》中的張綉
張綉惱羞成怒,與謀士賈詡密謀兵變。他假意把愛將胡車兒贈送給典韋當隨從,胡車兒驍勇過人,“能負五百斤,日行七百里”,曹操和典韋對他都很賞識,竟然沒去想此人會不會是卧底。
《戰宛城》中的胡車兒
結果胡車兒趁典韋酒醉偷走了他應手的雙戟,嚴重削弱了曹操的安全保衛工作。一看胡車兒得手,張綉便趁夜色偷營,四處縱火。
胡車兒盜戟
典韋醒來,發現沒了雙戟,只好以腰刀迎戰,即便沒有趁手兵刃還是砍死了二十餘人。最後刀砍缺了口,他居然提起兩名兵士當武器(也不知是己方還是敵方的,反正是很沒人性),又殺死八九人,最終才被張綉亂軍從背後一槍殺死在大營前門。典韋死了半晌亂軍都不敢入內,為曹操逃命贏得了寶貴時間。曹操倉皇逃命,有的評書還說他還錯穿了鄒氏的衣服,總之是狼狽之極。途中,曹操侄子曹安民、兒子曹昂為了救他,都被亂軍殺死。
典韋以活人當兵器
蘇州評話《三國》之“趙雲挑張綉”
可就是這個與曹操有着深仇大恨的張綉,後來居然又再次向曹操投降,關鍵是曹操還接受了。然後呢,張綉和胡車兒就在《三國演義》小說中消失了……二人是何了局?讀者無從知曉。
好在還有蘇州評話的《三國》,終於弄清了二人的歸宿。
張國良說蘇州評話
在張國良先生的蘇州評話《三國》里,張綉號稱“北地槍王”,其槍法已在趙雲之上,自恃武功高強,連曹操也不放在眼裡。(那會兒曹家還沒稱帝,張繡的態度大概是自己保的是漢室不是曹操。)
長坂坡趙雲闖營之時,恰好張綉前來運糧,一聽有這麼厲害使槍將領,自己要是不會一會,那“槍王”便白叫了。與趙雲交鋒,打頭陣的正是愛將胡車兒。胡車兒是步將,勇猛非常,力敵很難取勝,趙雲用巧勁將其挑死。此時,觀戰的曹操心中暗喜。
張綉看胡車兒送命不由在心理上落了下風,但大話說了不得不戰,其實按絕對實力他在趙雲之上。他以絕招“百鳥朝鳳”槍迎戰,也就是槍尖抖動變化多端,猶如百鳥啄蟲。按理說趙雲破不了這招,結果只是連蒙帶碰僥倖破了,這還是託了阿斗的福。
隨後,趙雲用自家絕活“蛇盤七探槍”刺死了張綉,因為“蛇”可以吃“鳥”!“北地槍王”從此消失,趙雲一戰封神!
評話還有暗線,其實趙雲和張綉並不是外人,二人本是沒見過面的同門師兄弟,他們的老師是武術大家童淵。他們還有一個師兄弟叫張任。——這都是評話里的背景,《三國演義》小說里沒有。其實,這種同門師兄弟互殺模式也是古代評話的一個經典套路,比如鬼谷子的徒弟孫臏和龐涓互殺,元始天尊的徒弟姜子牙和申公豹互殺等等。
蘇州評話《三國》之“長坂坡之戰”把《三國演義》小說中粗略帶過的地方都娓娓道來。比如,趙雲砍倒的兩面大纛旗上都寫的什麼字,三條槊都是誰的,殺死的五十一員戰將分別是誰等等。此外,這段評話對戰場上殘酷殺戮的細節描寫得特別真實,顯得更加驚心動魄和血腥。
比如說,《三國演義》只說趙子龍在長坂坡殺了七個來回,而在蘇州評話里講到,趙雲是從建安十五年的九月十五日子時(半夜十二點),直殺到九月十七日的未時(相當於下午兩三點鐘),總共是兩天三夜,中間還有吃喝休息。他吃的東西是張飛給的,是裝在一個大口袋裡的大雜燴。趙雲藉著滿月的月光晚上也在戰鬥,到最後殺昏了頭,幸好遇到張飛在當陽橋上接應。——評話里這些內容,看起來要比《三國演義》里那種簡單的無敵模式合理得多。
正史中的張綉之死
歷史上的張綉可不是被趙雲所殺。張綉降曹之後,曹操非但不記前仇,還讓自己的兒子曹均娶了張繡的女兒,這顯然是讓張綉能安心為他效力。果然,官渡之戰張綉立下戰功。曹操的容人海量在接納張綉一事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張綉兩次降曹
那麼史書上記載的張綉到底是怎麼死的呢?一說是在征討烏桓的路途中病死的。
也有一說,說是曹操的二兒子曹丕容不下張綉。他曾對張綉說:“君殺吾兄,何忍持面視人邪!”張綉聽了心中不安,最終自殺。後來,張繡的兒子又因為牽涉到魏諷謀反案而被曹丕殺死。
不妨大膽猜測一下,對於張綉或許曹操真的是沒記仇,或許曹操是為了大局而留用此人,但到了兒子曹丕那兒就不行了,當年自己倆兄弟的深仇大恨一定要清算,所謂秋後算總賬。這也正應了那句話“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
想來,《三國》評話趙雲殺張綉,曹操暗中高興的橋段雖是戲說,但或許也隱藏着史書中不曾明說的一層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