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志摩豐富多彩的感情世界中,她是最黯淡的一筆;
而在她面面俱全的人生中,與徐志摩的婚姻,也成為無法抹掉的傷痛;
年輕時因為活在男人的陰影下愁苦半生,在找到自己後生命才得以煥發光彩;
她因終於懂得放棄,才完成這樣華麗的轉身。
那一年,15歲的她遵從父母之命做了徐家的媳婦。
婚姻讓兩家人都滿意,她本以為這應該是婚姻最堅實的後盾,可她漸漸懂得,婚姻中雙方相互的認同才是婚姻的基礎。
不幸的是,丈夫徐志摩竟總是對她一臉嫌棄。早在第一次見到她照片時,他便曾用嫌棄的口吻說:“鄉下土包子!”
這樣直白的評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不屑,在日後的婚姻生活中,他也一直用這樣的態度去傷害一個在眾人眼裡舉止端莊、個性寬厚大方的女人。
“我沒有裹小腳,可是對我丈夫來說,我兩隻腳可以說是纏過的,因為他認為我思想守舊,又沒讀什麼書。”張幼儀回憶道。
這其實對張幼儀來講是不公平的,12歲的她曾在江蘇省立第二女子師範學校讀書,並在此受到了先進教育。
因為婚姻生活她不得不終止讀書婚後也曾申請繼續學習,可是無奈於家務瑣事纏身才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
她天資聰慧,勤奮好學,成績優秀,只是沉默堅毅的個性掩蓋了她的才情。
除了履行最基本的婚姻義務之外,他對她不理不睬。
其實,就連履行婚姻義務這種事,他也只是遵從父母抱孫子的願望罷了。
徐志摩把對包辦婚姻的無奈全部轉化為對這個無辜新娘的怠慢。
一結完婚徐志摩就立刻離家讀書去了。
事實上,直到1920年張幼儀去歐洲前,五年光陰,她與徐志摩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四個月。
而在這四個月里,“徐志摩從沒正眼瞧過我,他的眼光只是從我身上掠過,好像我不存在似的”。
“也許,是我們相處的時間有限才沒辦法像其他夫妻那般恩愛。”對婚姻還是滿懷期待的她一定有這樣的思慮。
於是她千里迢迢趕赴法國馬賽,希望能用長久的相處換來本該擁有的幸福。
可甚至都沒等到她站穩在歐洲的土地上,她就已經聽到了美夢土崩瓦解的聲音。
“我斜倚着尾甲板,不耐煩地等着上岸,然後看到徐志摩站在東張西望的人群里。
就在這時候,我的心涼了一大截。他穿着件瘦長的黑色毛大衣,脖子上圍了條白絲巾。
雖然我從沒看過他穿西裝的樣子,可是我曉得那是他。
他的態度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不會搞錯,因為他是那堆接船的人當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兒的表情的人。”
沒有思妻心切、久別重逢的喜悅,張幼儀從他的表情中明確地看出,其實自己是一個並不受歡迎的人。
旅途奔波沒能讓她疲憊,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神情卻讓她的心涼了半截。
徐志摩帶着張幼儀在法國草章兜了一圈,立刻坐飛機回英國。
在由巴黎飛倫的飛機上,張幼儀暈機嘔吐,徐志摩把頭別過去,對她冷嘲熱諷,變了時間、空間卻變不了根深蒂固的觀念,他似乎沒能對她有一絲改觀。
不管徐志摩多麼心不甘情不願,張幼儀的到來讓他被迫接受了丈夫這一角色。
一個舊中國的傳統婚姻總是自己讓他感覺彆扭。他根本不給她任何機會表現自己。他不喜歡她,從頭到腳全,徹頭徹尾。
“我沒法子讓徐志摩了解我是誰,他根本不和我說話……我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的時候,情況總是:“你懂什麼?,你能說什麼?”
她知道,她其實水遠無法取悅一個連了解她都懶得去嘗試的男人。
終於,這些在張幼儀看來最為堅不可摧的牢固婚姻之堡壘,統統在徐志摩找尋到自己靈魂伴侶時轟然倒塌。
徐志摩提出恢復自由之身,可這時,張幼儀已經懷孕,徐志摩卻要求她將孩子打掉。
一個因無愛婚姻到來的新生命在他的父親眼中只是累贅。
在張幼儀不知如何面對這樣殘酷、無情卻又是自己全部依靠的男人時徐志摩竟撇下身懷六甲的妻子,雲遊四方。
縱然自己如何恐懼、如何悲傷也不能挽回這個男人的心,也許,她就從未得到過他一絲真心。
1922年2月24日,在柏林,張幼儀第二個孩子降生,她叫來徐志摩,在離婚協議上籤好字,還他夢寐以求的自由。
徐志摩歡天喜地地向張幼儀道謝,唯恐不及地逃離出張幼儀的生命,剩下她一人踽踽獨行。
她以為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離開時身影急切決絕。
22歲的張幼儀知道,再悲痛人生也得繼續。
帶着一顆破碎的心,張幼儀在德國努力地生活着,她已經經歷了人生最悲慘的遭遇,所謂漂泊異鄉的苦楚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去德國以前,她凡事都怕;到德國後,她反倒變得一無所懼。
她邊工作邊學習,並進入裴斯塔洛齊學院,專攻幼兒教育。她嚴肅的發人生理念契合德國人嚴謹的工作作風,她在異國他鄉逐漸地找到自信。
五年後張幼儀園國,說一口流利德語的她在東吳大學做德文教師,在四哥張嘉璈的支持下出任上海女子商業銀行副總裁。
與此同時,八弟張禹九與徐志摩等四人在靜安寺路開了一家雲裳服裝公司,張幼儀又出任該公司總經理,經營能力得到極大發揮。
張幼儀的精明、幹練、勇敢逐漸顯露,她找到了人生的支撐點,她自信地昂起頭,靠着堅強和拼搏,闖出了男人都望塵莫及的事業。
當她以一位幹練的現代女性面孔出現在徐志摩眼前時,徐志摩眼中的“鄉下土包子”綻放出了遲來卻異常奪目的魅力。
他曾這樣稱讚道:“(張幼儀)可是一個有志氣有膽量的女子,她這兩年來進步不少,獨立的步子已經站得穩,思想確有通道……她現在真是什麼都不怕’,將來準備丟幾個炸彈,驚驚中國鼠膽的社會,你們看着吧!”
前半生的她將家庭視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她不管丈夫的鄙視,不埋怨丈夫的怠慢,已經蟄伏成一種卑微隱忍的姿態,卻無法留住丈夫的心。
當她卑微地乞討愛情時,他不曾看清她埋下的臉頰;當她驕傲地昂起頭顱時,卻再也掩蓋不住耀眼的光芒。
從這時起,他才看清她的真正價值,他甚至驕傲地說“以她為榮”。
命運真是諷刺,也真是波折,當找到自己的那一天,張幼儀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
如果她能早一點兒懂得這些道理,是否就能有不一樣的人生?青春已經不能重來,幸好,在錯失了一些東西後,她還是找到了自己,找到了幸福。
在1953年,張幼儀終於再婚,與鄰居中醫蘇紀之結婚,一起度過了18年。
在相關的史料中沒有對於這位蘇醫生太多的描述,不過可以猜想,他應該是一個不同於徐志摩這樣性格的男人。
因為幾經世事歷練的張幼儀知道,溫文儒雅、懂得欣賞自己的男人才值得託付終身。
婚姻需要兩個人互相欣賞,否則再怎樣付出和忍讓也換不來愛情。
張幼儀曾以沉靜的語氣,向侄孫女張邦梅講述業已塵封半個多世紀的往事:“我這輩子沒跟什麼人說過‘我愛你’。如果照顧徐志摩和他家人叫作愛的話,那我大概愛他吧。
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裡面,說不定我最愛他。
用一種對方並不買賬的方式去愛他,終究是徒勞。
張幼儀這樣一個溫順、孝順的女人在活潑飄逸、熱情奔放的詩人眼裡,就是呆板無趣、僵硬乏味。
愛情中,人往往都是對自己愛的人百般呵護,對自己不愛的人萬分殘忍。
在很多不幸福的婚姻中,並非是因為妻子不夠賢惠或是丈夫不夠體貼。
對於妻子來說,不是你把衣服洗得更乾淨、熨燙得更整齊,他就會更愛你,擅長料理家務只是能讓婚姻幸福的其中一種能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得到對方的欣賞也是幸福婚姻的保障。
要有高於愛情的第一理想,找到更好的自己,才是愛情的出路,才是自己的出路。
22歲之前的張幼儀在徐志摩的眼中平凡得幾乎找不到任何特點,22歲後的她卻用自己的成就彰顯出自己獨特的價值。
她不再是寄生蟲、附屬品,她是社會有建設性的一員,所以她的面孔獨特而張揚、美麗而清晰。
張幼儀以自己的智慧完成了一次鳳凰涅槃。
她也用自己的經歷告訴世人,一個女人成長的史詩,一個女人要怎樣才能彰顯出自己的價值。
對女人來說,必不可少的素質並非美貌與風韻,而是能力、勇氣,以及把意志化為行動的魄力。
女人的自信來自於奮鬥之後的或大或小的成就。
人的本質是社會性的動物,人需要有伴,有族群認同,有精神交流,的才會覺得安全、充實和開心。
如果女人不去開展自己的事業,就斬斷了自已同外界有效交流的機會,也就無法得到他人的認同,長此以往,自然法會感覺孤獨、失落。
女人只有通過盡情揮灑辛勤的汗水,在一次次的選擇、失敗、努力後才會變得更加強大、更加自信。
張幼儀終於能破繭成蝶,她將生活中所有的辛酸和悲哀變成前進的動力,最終,她贏得了世人的尊重。
她說:這一生,應該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事情了這樣的自信不是哪個男人的離去、哪段感情的失敗就可以使之消失的。
年輕時的照片中,她的眼神中充滿對未知的期盼和不安。
而在她中年一張照片中,你能清晰地看到她眼神中的堅定,至有時刻洞察這個複雜世界的一絲精明。
這是一個女人安身立命的基礎—沒有經過允許,再沒人可以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