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廚之寶
文 | 魯從娟
在小市買菜,突然想起冰箱里還有半碗煮熟的花生,晚餐頓時有了眉目。買一把芹菜,一根胡蘿蔔,芹菜切段,胡蘿蔔切條(亦可都切丁),熱水輕焯,涼水激之,搭配熟花生豆,即是一盤家常菜。咸鹽少許,香油幾滴,秀色可餐,清淡爽口。
黃瓜洋蔥與花生豆也是好搭檔,黃瓜、洋蔥切丁,幾滴味極鮮拌勻。此時入口,是不是有點寡淡?加入煮熟的花生豆就多彩了。花生豆亦可與青紅辣椒涼拌成菜,花生豆性格溫良,似乎和任何蔬菜都合得來。
我家有個可旋轉的五穀雜糧收納盒,八個格子。其中一格盛放花生米,永不缺席。打米糊、煮稀粥、磨豆漿,放上幾粒花生米能增加香氣。我家先生晚上喜歡就着炒花生米喝點小酒,如同孔乙己喝酒時的茴香豆,一碟足矣。天長日久,我練就了炒花生米的手藝,我炒的花生米金黃色,那火候,那色澤,沒有相當高的技術是拿捏不準的。炒鍋燒熱,倒入花生油,趁油未泛熱,將花生米倒入鍋底,慢慢翻炒。細火慢炒急不得,在聲聲翻炒的節奏中,會聽到花生米“噼里啪啦”的響聲,此時將火熄滅,繼續翻炒,直到油盡鍋干,香味飄出。快速入盤,花生米仍在滋滋作響。撒細鹽,拌勻,涼透,吃起來又酥又香。凡炒過花生米的人都有深刻體會,別看這活不起眼,想粗枝大葉糊弄過去根本不行,稍一走神就“糊”給你看。全神貫注,心無旁騖,持心如水才是炒好花生米的關鍵。
記得兒時,為了一粒花生米,小孩結伴偷偷去地里扒土,翻找大人們剛剛種下的花生米,挨過打也不長記性。播種花生前,隊上把帶殼花生種分到各家各戶,剝出花生米如數上交。一斤帶殼花生能出六至七兩花生米,這個隊長了如指掌,上交不夠數是要賠的。所以剝花生種時,大人緊盯着孩子們的嘴巴,生怕花生米進了肚子。剝花生時母親出的謎語讓我們百猜不厭:“麻屋子,紅帳子,裡面住個大胖子。”那時的花生米貴金,更是主婦們的“鎮廚之寶”,家裡那點花生米是藏着掖着的,小孩根本看不到。家裡來親戚了,母親變戲法似地翻出花生米,先炒一碟端上桌,讓客人先喝着酒,然後再用時令蔬菜炒個雞蛋,湊成幾個菜肴,炒花生米算是素中之葷的硬頭菜。
秋天,花生即將收穫,母親倒出了老油罈子里的最後一滴油。母親並不擔心無油下鍋,因為有花生米來救急,去地里拔幾墩花生,剝出花生豆,放蒜臼里搗成花生碎。炒菜時,先把花生碎放鍋里炒出香味,再放入蔥花爆香,下蔬菜翻炒。蔬菜上沾滿粒粒花生碎,吃起來特別香,比花生油炒菜滋味更綿長。秋日的蔬菜有白菜苗兒、蘿蔔纓兒、青辣椒扭兒、眉豆、茄子、菜豆、芸豆等,都可與花生碎搭夥下鍋。
冬天的主打菜是大白菜、蘿蔔。母親奇思妙想,把缺油少肉的飯菜做得很可口。花生米炒熟去皮,用擀麵杖使勁碾壓成花生碎。包大白菜餃子、蘿蔔絲包子,餡里放點花生碎,吃起來那個香啊!後來,我如法炮製做了幾次,果然香如故。
花生粘曾是我眼裡最好吃的零食,母親只有過年時才做上一次。花生炒熟,搓去外皮,熬糖稀,下入花生拌炒,同時向鍋內篩入澱粉,不停翻炒,待鍋內的糖漿凝固,花生表面掛上糖霜後即可出鍋。冷卻後,即是甜脆香的花生粘。
花生滋養補益,有助於延年益壽,所以民間又稱“長生果”。儘管現在物質豐富,各種食材應有盡有,可花生米仍然是人們割捨不下的一粒香。去飯店吃飯,首先擺在餐桌上的幾個小涼菜里,會有一小碟炒花生米。夏日大排檔,喝啤酒吃蛤蜊,也會有一碟炒花生米默默作陪。在街頭吃一碗酸辣粉,忽然翻出一粒金黃色的花生豆,放入嘴裡,被麻辣刺激的味蕾瞬間被花生豆的香氣妥妥撫慰。
花生米是“鎮廚之寶”。你可以做水煮花生米、五香花生米、麻辣花生米、老醋花生米、花生米豆腐乾、陳醋菠菜花生米、花生米燉豬蹄等等。磨成花生醬,就可做花生醬小麵包、花生醬曲奇餅乾、花生醬小酥餅、花生醬拌面等等。還可用花生醬調製火鍋蘸料,調製涼拌菜。胃不好,口袋裡裝一把生花生米,每天吃上幾粒,具有抑制胃酸分泌、保護胃黏膜的作用。這一粒粒小小的果仁啊!即使在高檔宴席上,仍佔一席之地,沒有人會瞧不起它。
原文發表於2022年10月28日《煙台晚報-煙台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