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出走一年,挺著大肚子回來,丈夫的做法令鎮長臉紅

小鎮三月,地里野菜抽出了嫩芽,燕子細雨歸來,停靠在屋檐的房梁下,抖掉身上的水。這一天人們都議論,長生的老婆,桂花跟北方佬跑了。

長生找遍小鎮每個角落,雲吞店,髮廊,百貨商店,都沒見桂花的蹤影。他只好垂頭喪氣回到家,家裡三個女兒不見了媽媽,嘩啦啦地哭泣。 大女兒今年六歲了,比較懂事,還會哄著兩個妹妹。

長生跟桂花結婚六年了,生活平淡如水,就像地里的野菜,割了很快長出來,不用人們去猜想,人們想吃就去地里挖一餐。因為連生三個女兒,長生和桂花在小鎮上似乎被人輕視,很明顯,桂花在鎮日到雲吞店吃碗雲吞,她多放一勺子辣椒醬,都遭雲吞店老闆娘六嬸的白眼。

對於桂花生不齣兒子,小鎮的人們也曾議論過,有點學識的人說長生家的風水格局不好,對面那座山背對著他家大門,說即使生齣兒子也養不住,只得生女兒。

小鎮多數男人直接說長生下面不夠長,小時候一起撒尿最小是他的。更有懂點面相學的說他長得一副岳父相,哪裡能養齣兒子。

小鎮人人個個很肯定自己的觀點。上兩個月桂花拉到計生辦處結紮,大家的說法像是真理了,沒有任何不恰當。

長生不在意別人說什麼,泥牆上赫然寫著:「兒子,女兒都可以傳宗接代。」他信了。

八十年代的小鎮,偶然會來一些外鄉人,說著小鎮人們聽不懂的語言。人們稱為「北佬」。他們帶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在到這鎮賣一天,又跑到另外一個鎮。據鎮上人們說桂花就是跟「北佬」跑的,有人親眼看到她跟北佬上車,上車前還到雲吞店裡吃了一碗雲吞。

有人求證雲吞店的六嬸,六嬸不屑地說:「店裡那麼多人,來來往往,我哪裡顧得看她。她走了更好,每次來吃雲吞,一瓶辣椒醬去了半瓶。」

有人說六嬸不地道,她多放辣椒,可以勸勸她,一碗雲吞不可多放,就像地里的菜不可多澆水。

長生髮現桂花跑了,是一個清早,他醒來發現床邊空空的,開始他以為妻子,起了早床,去地里挖野菜。好雨時節,野菜抽出嫩芽就瘋狂生長,晚一天去挖都長老了。

桂花從來不是勤快的人,懶床倒是習慣。長生開始也納悶,但想著春天來了,萬物在變化,人也會變的。三個女兒在睡夢中,睡得香甜。長生沒多想就起床做早飯。

可到晌午,桂花仍無蹤影,長生只好到地里溜達看看,野菜在春風熏陶下,葉子嫩綠嫩綠的,他忍不住挖了幾棵。他又拐彎去鎮上看看,鎮上街道一眼可以看到盡頭,哪有桂花蹤影,長生無趣回到家,看看房間,發現桂花衣櫥的鮮艷衣服不見了。長生心裡著急了,桂花去哪裡了呢。平日回娘家,桂花不會帶鮮艷衣服,因為回去還要去地里幹活。三個女兒有她們奶奶暫時照料。

「桂花去哪裡發騷了,長天白日,扔下孩子不管,我可沒太多時間看她們。地里還得耕種。」奶奶說。

「媽,桂花可能跑了。」長生說。

「她跑啥,這裡有家有孩子。」奶奶說。

「我咋知道,這幾天老聽她說這日子過不下去了。誰成想到她當真就跑了呢。」長生說。

長生為了確定桂花是否跑了,不得已去了她娘家一趟,娘家人說沒見她回來,還責罵長生是不是欺負桂花了,令她生氣,也有安慰長生不用擔心,天黑自然回家。

長生想去其他親戚找找,可別人不請飲不請喝的,去別人家幹嘛呢,誰家都忙著春耕,誰有空招呼她呢。

天黑了,野外散養的雞鴨都回籠了,桂花仍然無蹤無影。長生只好告訴了叔伯兄弟,大家心裡也納罕,活生生一個人怎麼就不見了。桂花除了生不齣兒子,平日嘴厲害些,倒沒什麼大礙,她還讀過幾本書呢。叔伯兄弟聚在一起商量,決定去連夜找找桂花。

摸黑走著夜路,大伯免不了責罵長生兩句,一個大男人,連一個娘們管不住,平常的勁用去哪裡了,地里莊稼沒見你多耕種。長生吭也不敢吭一聲,嬸嬸連生四個兒子,大伯在小鎮誰敢不給他三分薄臉。大伯眼看自己侄子連生三個女兒,心裡著實著急,自己弟弟因為一場傷寒奪走生命,好不容易幫扯大他的孩子,想不到他那一條脈就斷在長生那一代。

桂花生了兩個女兒時,長生母親勸長生,要不送一個給別人養,計劃生育抓得嚴。一不留神抓去結紮,就香火不繼了。可長生捨不得。

大伯還私下找到長生,傳授一些他生子的秘訣,大伯特別傳授一些晚上行房的動作,長生聽了忍不住笑出生。大伯恨鐵不成鋼,拍打兩下長生後腦勺,就丟開不管了。大伯說,你看看你的堂哥堂弟那個不是頭個就是兒子了。

「你教導有方啊,終究是你親生的,你平常現場示範應該耳染目睹了。」長生笑著說。

「打死你兔崽子。」大伯拿起藤條就追著長生打。哪裡打得著,長生早就跑開了。

長生和桂花偷偷默默生了第三胎,結果還是女兒。他們開始接受這是命了。計生辦的人也認為長生命里註定無子,決定拉他們去結紮,可長生怕疼,看到他們來,扔下桂花,跑得飛快。 也許因為這件事,桂花才常說日子無法過下去了,

夜晚的田野青蛙哇哇地叫,長生和大伯拿著手電筒決定每家每戶都拍門問問。有些家門口狗叫得凶的就免了。找了一個晚上,人沒找到,挨罵倒不少,人們倒不是罵他們打擾他們睡眠,而是他們三更半夜來敲門,讓他們誤以為計生辦又來抓人去結紮了,捏了一把汗。

天亮了,找了一晚,大夥都餓,都都回到鎮上,到雲吞店裡,煮了一盤米粉加牛腩,狼吐虎咽地吃了。堂哥堂弟覺得沒必要再找了,已是驚蟄了,地里再不搶種,春種就要錯過了。弟媳長著雙腿,她想回來自然就回來,又不像地里的玉米,固定在一個坑開花結果,直到秋收老死。

經過一晚尋找,小鎮的人們都知道長生老婆桂花逃跑了。人們就開始議論紛紛,大家都猜測她跟「北佬」跑了。桂花讀了幾年書,能聽懂「北佬」說什麼。

桂花出走後,人們議論她幾天,日子又恢復平常,只有長生和三個女兒還時常想起她,其他人多數不再過問了。

長生因為不見老婆,情緒低落,連續幾天不去種地,大伯和堂哥堂弟少不得幫他一把,把春種忙完。

小鎮時光很慢,白天很長,夜晚很長,人們守著一畝三分地,等冬天過去,等春天到來,任由日月如梭,寒暑更迭。小鎮的事情也多如牛毛,誰家母豬生了豬仔,誰家的牛跑到別人菜地吃菜了,誰家玉米棒子又長又粗,人們都要議論一天,六嬸的雲吞店更是非滿天飛。六嬸說誰吃雲吞連碗底都舔得乾乾淨淨,誰吃了又賒賬。

人們也說六嬸的雲吞不好吃,總有一股騷味,猜測是六嬸撒尿從不洗手,接著又包起雲吞。但人們嘴上說著嫌棄,腳步卻很實誠,鎮日還得去吃上一碗。鎮上只有她一家賣雲吞的。

髮廊也只有一家,多數是男人和小孩子去,每次去都排著長長的隊。人們為了省錢,小孩子直接剃光頭了,連洗髮水都省了。鎮上婦女根本不用去髮廊,自己拿把剪刀咔擦一下就剪掉了。

桂花出走的事,很快被人們忘的一乾二淨了。可在第二年煙雨三月,桂花卻挺著大肚子出現在小鎮。人們驚訝不已。小孩子早就跑去告訴長生他老婆回來了。

人們唯一納悶的是桂花明明去結紮了,怎麼還可以生育。桂花略有些許靦腆跟大家打聲招呼。回到熟悉的地方,她自己都忍不住闊開了笑臉。六嬸叫桂花吃碗雲吞再回家,辣椒醬剛做的,錢可以讓長生再來付。

桂花摸肚子,說她不餓,得先回家看看。

桂花剛到村口,一村的人都站在門口看她回來。桂花少不得阿叔阿嬸一一打招呼。

「回來了。」

大家一致笑著歡迎她回來,長生領著三個女兒早就跑出來迎接她了。三個女兒看到媽媽回來,早就哇哇哭起來了。

長生和桂花四目相對,有好多話要說,但長生只說了三個字。

「回屋吧。」

他們一家人就回家了。鎮上又得把桂花回來的事議論幾天。有人感嘆「北佬」厲害,連結紮的人都令她懷孕,得使多大的勁呢。人們理解結紮就像用繩子綁住布袋口,但只要棍子夠硬,好好搗鼓也還能找到空隙塞進布袋裡面的。

桂花能懷孕也是這個道理吧。人們議論桂花同時,也想像著「北佬」的厲害,陣陣讚歎。

桂花回到家,從口袋裡拿一些糖果給三個女兒,還有堂哥堂弟的孩子。桂花還特地給家婆買了一件衣服。長生忙著做從屋檐取下去年冬至曬的臘肉,用水清洗一下,切好放進鍋里爆炒。

桂花滿眼愛意看著忙碌的男人,她心裡很踏實。經過出走,她才理解眼前這個男人平常雖然孬了些,但卻是最愛她的。她也發現小鎮生活原來才是她幸福的源泉。

當晚桂花又睡在長生旁邊,她哭著說以後不離開這個家了。桂花說她被「北佬」騙了,她本想出去掙錢的,結果被逼跟「北佬」睡覺。長生摸著桂花的光滑溫暖的手掌,那還顧得上說什麼呢。

三個月後,桂花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小鎮人歡天喜地,都說以後長生死了,清明時節有人上墳了。大家都知道他不是長生的種,那也阻擋不了大家對這個嬰兒的喜愛,他們認為孩子從小養在身邊,勝似親生。村裡有人沒兒子,還得去別家領養呢。

起名字還是叫鎮上最有文化的老人起。老人看著小子的八字,他五行都不缺,看來命格不錯。老人思索一陣說,他剛好小滿那天出生,就叫他:「小滿」。大家對這個名字很滿意,長生連忙遞煙給老人。還說小滿沒爺爺,就認老人做干爺爺。

小滿認老人作爺爺,引起了大伯不滿,說長生也不徵求一下他的意見。認別人可不是白認的,逢年過節少不得抓個雞去孝敬他。長生說一個雞算得了什麼。小滿托他福,健康成長,還怕沒有雞吃。

「你給他不如給我,白養你呢。我才是孩子正宗大伯爺呢。」大伯不滿得說。

「最肥那個孝敬你就好。」長生笑著說。

「瘦的怎麼拿出手給外人呢,你別丟祖宗的臉。」大伯說著點燃一根煙。

生下小滿後,桂花就在小鎮踏踏實實種地,她更懂得遷就長生了,這個性格些許軟弱的男人,才是她的天。此後她去六嬸吃雲吞,大勺大勺放辣椒醬吃雲吞,六嬸沒說過半句她。六嬸想打聽她跟哪個「北佬」跑的,桂花說不想提起過去的往事了,她現在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要很勤快才能養大他們。

六嬸也不再談論了,只是時不時突然冒一句:「是不是以前推著柜子賣葡萄乾那個,挺高大的?」

桂花搖搖頭,表示不是。六嬸撓撓頭,表示猜不出了。她問桂花需要加點燙水,鎮上的人吃雲吞就好那口,放滿辣椒,紅通通的燙水。

小滿一歲半時,桂花給他添了一個弟弟。這會計生辦的人又找上門。長生說,即使不抓他們去結紮,也不生了,三女兩兒了,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計生辦的人覺得沒必要往別人身上再開刀子,也就算了,但得罰長生。長生說要錢沒錢,你看雞籠那個雞肥就抓那個吧。計生辦的人覺得他們那麼一大家子也不容易,好歹只拿幾個雞蛋,當是罰款。並警告長生和桂花,睡覺時搗鼓要注意分寸,不許再懷上。

長生和桂花信誓旦旦答應,並保證以後分床睡。分不分床睡,誰知道呢。鎮長知道他們的事,格外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