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府婺源縣,有一個農夫叫張四,是窮苦人家,靠給人挑擔子賣力為生。他的妻子鄭氏,年方二十歲,頗有些姿色。
當初,鄭氏是看張四有氣力,踏實能幹,因此不要聘禮,直接嫁給了張四。弄得當地很多小夥子生氣,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一開始,夫妻二人還不錯,互相扶持,互相理解,日子過得也還好,除了窮一些。但就是窮,讓鄭氏慢慢變了。
她開始嫌棄身上的衣服粗糙,怨恨丈夫掙錢少,羨慕有錢人家的生活,甚至有了離婚的念頭。
這一日,張四齣去幹活,他要到一百多里路之外的人家,幫人家挑擔子運貨,而且是長工,至少干半年。於是,家中就只剩下鄭氏了。
張四走後幾天,家裡來了一位白衣客人,說是借一口水喝。鄭氏看他還算俊俏,也像有錢人,於是答應了。
哪不知道,白衣客人進來後,喝了水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不斷地誇鄭氏漂亮,還說著「要是能娶到這麼好看的妻子,死也值了」等輕佻的話。鄭氏並不拒絕,反而很享受這種感覺,因此她也不說話,害羞地看著白衣客人。
那白衣客人看出來鄭氏的意思了,於是他從袖子里,拿出幾十兩銀子,然後交給鄭氏。鄭氏伸手,隨即馬上抽回去了。白衣客人懂了,他順勢把銀子塞到鄭氏懷裡,隨即手開始不老實。
鄭氏拉著他,進了房間,於是兩人就這樣勾搭在一起了。
白衣客人很有錢,經常給鄭氏 銀子,一出手就是幾十兩,半年下來,他給了鄭氏起碼上千兩銀子。鄭氏問他是做什麼事,如此賺錢,白衣客人就說自己負責運糧,而且幾乎沒成本,運多少都是自己賺的。
鄭氏不懂,也就不再過問,每天就和白衣客人膩歪在一起。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很快,鄭氏和白衣客人鬼混的消息,周圍人都知道了,除了張四不知道,村裡一直在傳這件事。
過了一陣子,張四回來了,才到村裡,村裡人就盯著他,指指戳戳。張四聽了後,隱約猜到了什麼事情。他找到一個關係不錯的族兄,問他怎麼回事,族兄把他妻子和白衣客人的私通半年的事,都告訴了張四。
張四憤怒至極,但硬生生冷靜下來了,他決定查清楚這件事。
於是,張四假裝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家裡,吃了飯,睡了覺,推說自己趕路太累,假裝睡著了。妻子果然躁動不安,毫無睡意,一會看看外面,似乎在盼望誰。
張四這下更加確定了,但依舊隱忍。
次日下午,張四說自己還有活干,要早點回去,留了二兩銀子,交給妻子。妻子聽說後,很是開心,但隨即又裝作不舍的模樣,對銀子卻看也不看。
放在以前,妻子看到銀子就很開心,聽說張四離開就很難過。現在,完全相反了,張四的心在滴血,但他還是隱忍了。
張四離開後,等天黑馬上回來,到他族兄家中,摸了一個叉子,然後悄悄回到自己家裡,蹲在牆角下,潛伏等待。
二更天的時候,只見一位白衣男子,從牆頭上爬了上去。張四手疾眼快,拿起叉子就戳過去,正中白衣男子後背。白衣男子尖叫一聲,滾下來後馬上跑了。
妻子在屋裡聽到動靜,起來開門看,看到了丈夫,吃了一驚。
張四也不理她,看著叉子上有不少白色的毛,還帶著血跡,自言自語道:「那個白衣男子,明明是個人,怎麼戳他會有白毛呢?莫非他不是人?是了,他一定是妖怪!」說完,他把那些白毛收起來,放入懷裡。
妻子慌了,知道自己敗露,馬上跪下磕頭,痛哭流涕,說自己沒有耐住寂寞,被白衣客人騙了云云。
張四嘆了一口氣,說:「唉,這也怪不得你,只能怪我不掙錢啊!如果你要走,我不攔著,如果你要留下,希望你好好過日子吧,我會儘力多掙錢的。」
妻子擦了擦眼淚,說:「那個妖怪,給了我許多銀子,足有上千兩,夠我們生活的了!」張四哭笑不得,卻早已淚流滿面。
他沒有怪罪妻子,只恨自己沒用,不能讓妻子過上好生活。他知道妻子對自己的心意,只能說,沒錢的日子很難熬,貧賤夫妻百事哀。
天亮以後,張四找到附近很有名的道士混元法師董中甫,跟他說了抓姦的經過,還把收集的白毛給董中甫看。
董中甫看了白毛,確定是耗子成精,於是就帶著符和劍,到了張四家中。他做起了法,把張四家罩住,然後把一張符丟在空中,讓眾人往後靠。
很快,天上出現一隻巨大的貓頭鷹,它不斷地在房頂上空盤旋,顯然在尋找目標。這時候,更多的人都來圍觀。
不一會兒,那隻貓頭鷹飛到附近的一個地方,然後猛然撲下來,隨即傳來慘叫聲。眾人正要過去看的時候,發現那貓頭鷹已經飛回來了。
貓頭鷹從空中丟下一個白色東西,大家圍上去一看,發現是巨大的白色老鼠,足有四五尺長,幾乎和成年男子一般長了。
董中甫讓張四把白老鼠放油鍋里烹,從那以後,他家裡再也沒有妖怪敢上門了。
臨走時,董中甫對眾人說:「妖怪是人心的另一面,如果有了邪念,妖怪就會趁虛而入。你貪財,它便用財來誘惑你;你貪色,它便用美色來迷失你;你貪戀權勢,它便說能許你高官厚祿……若是心正,任何妖邪都不敢上門。一個妖精,怎麼能給你錢財、美色和權勢呢?到頭來都是空啊!」
說完後,董中甫離開了。
鄭氏在屋裡聽到後,滿臉羞愧,再去看那一千兩白銀時,那一千兩白銀瞬間變成了石頭,然後又化為一縷青煙,消失不見了。
(故事出自明代馮夢龍小說集《情史》,翻譯時有改動,圖片來源網路,如有侵權,煩請告知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