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掌柜咄咄相逼,大鎮長軟磨硬泡,小地主心驚膽戰

裴友仁一不留神說走了嘴,幫羿中坤當了副隊長。羿中坤雖然二十七歲,可陰險得沒人能比。這讓裴友仁萬分懊悔。他一邊暗暗自責一邊和靳科舉嘀咕廟。

糜掌柜慌忙地迎面找來,哭喪著臉問靳科舉:「咋整鎮長?皇軍,昨晚上,禍害死個姑娘。你看看咋整?」裴友仁一聽愣了,不知所措地望著糜掌柜。

這糜掌柜四十七,以其外柔內剛的歷練為金礦大櫃掌管妓業多年。裴友仁一見他就想起翁佳,就恨他。可現在,糜掌柜也受了日本人的欺負,同病相憐,就減了點兒怨恨,生了點兒惻隱。

靳科舉聽到皇軍忙拒絕:「皇軍的事兒我個小鎮長能咋整?」糜掌柜央求他跟日軍說一說:「那老去還不給錢,我那老些人咋過咋活?」

他跟皇軍說?咋說?說啥?說你們都好生的,別禍禍,他敢?說——你們多多少少給點兒,他更不敢。可不說,那老死,死沒了——死跑了咋整?皇軍不挨家禍——壞了壞了,一挨家就完了。

裴友仁怕,靳科舉不怕,一副公幹模樣地推脫道:「不埋還咋整?」別咋整,你咋整那我咋整?一急之下,裴友仁竟想不出怎麼整,只盼靳科舉能說服糜掌柜。糜掌柜真就不吵不鬧:「咋的也得給口棺材吧,是皇軍禍害的?」

給給給,趕緊給!一直要息事的裴友仁忙盼靳科舉。靳科舉卻一口回絕:「鎮里哪有棺材?」咋沒有?誰不道?你不給皇軍不作我家——我——給?一口棺材換一家子也值——不是值不值,是他糜掌柜讓鎮上給,鎮長不給——他能咋的?不是,他是大櫃的掌柜,大櫃又有日本子後台,他的章程能一般?對付個鎮長不小菜兒一碟兒?裴友仁料這事如了神,糜掌柜真就耍起威勢,逼起靳科舉:「姑娘也是為了皇軍、為了鎮上。沒這些姑娘,皇軍就得讓你找,你還能不給找?你不找,皇軍就挨家去禍害,誰家受的了?」

真挨家?裴友仁一驚後想起江防軍進院的那一幕,就急忙要勸靳科舉。可靳科舉本就心火沒處泄,這糜掌柜又對自己放肆,就忍不住地訓斥道:「你開窯子就犯法,沒治你罪就便宜你了,你還賴上鎮了。」說這能唬住?這話真就沒唬了糜掌柜,他理直氣壯地嚷道:「是礦上大櫃開的,你們和縣裡都知道,縣裡都給執照了,有啥罪?現在礦是皇軍的,鎮子是皇軍的,縣裡是皇軍的,啥都是皇軍的,皇軍的你還能不管?」

他能不管?你就不能好生說?你個小掌柜就話里話外看不起他嚇唬他,他能幹能管?不管你不散——散了,日本子一上家......裴友仁不敢再想,也顧不上想散了的事,得想法勸靳科舉給才是十萬火急的。但情急之下,裴友仁不敢說鎮里有,不敢說鎮里給,也不敢說自己給,就一下子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能暗自焦急地盼著靳科舉答應給。

靳科舉不能得罪了大櫃的糜掌柜,也不想被要挾,就緩了語氣:「皇軍的我可管不了。」「皇軍的你能不管?死個姑娘我得跟大櫃說吧?大櫃能不跟皇軍說?皇軍能不讓你管?你不管皇軍能讓?」看糜掌柜步步緊逼,靳科舉氣得直翻眼睛,裴友仁心下也憂急:你糜掌柜散了姑娘——哪怕歇幾天,日本子也得上家。再不,日本子一生氣把你鎮長擼下來,我白搭兒你那老多不說,換上個軟硬不吃的我咋整?

就在裴友仁患得患失時,靳科舉被糜掌柜激怒了:「你——你還抬皇軍壓我?」「我可不敢得罪你,也不敢得罪大櫃,更不敢得罪皇軍。可姑娘死了,我啥也沒有,出不了,就求你看在皇軍面兒上給口棺材,完了我打發姑娘都散了,皇軍再要你給找吧。」

給了還散?你咋——咋整你不散?裴友仁慌忙扯了下靳科舉,悄言道:「真散了你咋答兌皇軍,他就一口棺材?」糜掌柜乘勢逼迫:「我就求口棺材,要不大櫃跟皇軍一說,皇軍還不讓你給工錢?」

工錢?你——娘的......裴友仁剛要勸說糜掌柜,靳科舉卻忍無可忍地呵斥道:「你家姑娘賣炕,憑啥公家出錢?」「光賣炕?哪個姑娘沒執照?哪個姑娘沒交稅沒出捐?再說皇軍是誰?他一分不給不幹了,發送姑娘就散。你給口棺材吧。」

棺材幾個錢兒?你不給他一散,皇軍挨家一禍禍,我——誰能受得了?誰不找你?老芮能讓你?對對,關鍵是老芮。裴友仁忙扯靳科舉,說了想法的前半句。聽靳科舉說給了棺材怕要工錢,他剛要說後半句,卻聽糜掌柜焦躁地催道:「我的大鎮長,你能不能給小民做回主?」裴友仁憂心糜掌柜要不來,一抬腿回去散了姑娘,就要用公家的棺材錢和靳科舉的工資作比較來說服靳科舉,卻聽到糜掌柜的奚落聲:「我敢要啥呀我的大鎮長?就求你給口棺材你怕啥?」沒等裴友仁勸,靳科舉忙應道:「一口棺材!別的啥都沒有。大哥你先上廟,我一會兒就去。」

你娘的老靳!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沒急死我。裴友仁緩下這口氣,沒走幾步又愁上了羿中坤。

從這個長篇農村歷史小說《滿炕的算盤》片段中,可以看出日本侵略者統治下的舊東北的慘狀:為日本金礦礦主執掌妓業的掌柜奈何不了日軍的蹂躪,把火氣撒向了鎮長。鎮長不甘屈從掌柜,卻懾於日軍的淫威不得不屈服。小地主既不敢勸說掌柜,又不敢得罪鎮長,更驚悚日軍的殘暴。掌柜、鎮長、地主都這樣倍受凌辱,那農民又當如何?

本文意在捍衛烈士遺志,珍惜當下,防範外部的文化、精神等的隱性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