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日下午，我在超市跟一群大媽在瘋搶10元商品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我掏出手機瞄了一眼，一個陌生號碼在屏幕上跳躍著。我急忙按掉，轉頭又投入到特價區里去。而那陌生號碼在下一秒鐘又再次響起。
於是我不耐煩地接聽，一道粗暴的男聲道出了我媽梁鳳枝的名字。
「你是不是梁鳳枝女兒？」
「我是。」我很不情願吐出這兩個字。
「你媽欠了我們20萬，她的擔保人寫了你的名字。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還錢？」瞬間我的世界電閃雷鳴，這個妖婆子又搞什麼花樣？
顧不上手上的大包小包，我馬上打了台車過去找梁鳳枝，想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誰知道我一踏進梁鳳枝家門，屋裡早已經開啟了世界大戰。我弟、我姐、我爸，個個氣勢洶洶地看著梁鳳枝。
「只要你們這次幫我渡過難關，我很快就能回本。你們看，群里的人都這麼說的，都已經回本了。」梁鳳枝拿著手機，亮出自以為很有力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投資是正確的。
可是她已經不是第一回闖這禍了，所謂的理財投資項目就是一個大坑，上幾回欠下了十萬塊錢，我把好幾年的積蓄都給了她。
弟弟和姐姐一個說供房子沒錢，一個說做生意虧了沒錢，都不願意幫她。沒想到這次她又掉進一個更大的坑。
「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有坑，錢那麼容易賺的嗎？一次被騙還不夠？」弟弟憤怒的樣子，只差沒把梁鳳枝狂揍一頓。
「寧寧，你可得再幫幫我。」我媽幾乎跪在我面前，求我再拿錢出來。
我白了他們一眼，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我什麼也沒說，轉頭「砰」的一聲把門一關，留下他們愣在原地。
這樣的戲碼，我早就看膩了。
2
我叫王寧寧，家裡老二。
一胎是女兒，二胎想要兒子，卻又生了個女兒，於是三胎的兒子獨享全家人的寵愛，而大姐則享有姐弟三人的話語權。
唯獨我，既然不是父母所期待的，也不像大姐和弟弟那樣有地位，在家裡變得那般可有可無。
小時候弟弟把我的玩具搶了，我跑去跟我媽告狀，她竟然還煽了我一巴掌，讓我不要去欺負弟弟。
看著弟弟在角落裡朝我做了個鬼臉，我通紅的雙眼瞪著我媽，不，她不配當我媽媽，我心想。
從那以後，我就喊她名字，梁鳳枝，沒再叫過她一聲媽。
我爸也好不到哪裡去，那時姐姐一人一間房，我和弟弟住一間房。有一次我和弟弟吵架了，他把我趕出房間。
我哭著找我爸，他讓我去搬到姐姐房裡睡。姐姐黑著臉在床上划了一道粉筆線，說我要是超過這條線，就把我踢下床。
1.5米的大床，姐姐給我劃分了0.5米，我稍微一翻身就會超越那條線。她當真在我熟睡的時候，一腳把我踹下床。
我跟爸爸哭訴，他卻說肯定是我惹姐姐生氣她才這樣，還讓我好好跟姐姐道歉。
我越來越感覺我在這個家沒有任何存在感。唯一對我好的就是奶奶還有小姑姑。
奶奶心疼我在這個家不受待見，經常會找借口把我接去她那住幾天，或者經常帶些好吃的好玩的給我。
可是每次奶奶給我拿的好東西，沒一會就被姐姐和弟弟搶走了。
3
有時我會想，要是以後都和奶奶住在一起就好，我不想回去那個不屬於我的家。而後來發生了一件事，直接讓我在這個家裡分離出來。
那時我讀小學三年級，有一晚聽見我爸在電話裡頭說奶奶住院了，明天要過去探望一下。
我心裡頭咯噔一下，上回奶奶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住院了呢？而我爸接下來的那句話，才徹底讓我失去了理智。
「實在不行就把她帶回去鄉下，讓三嬸照顧一下。」
我這一聽就不安心了，奶奶要回鄉下去，那我不就更是那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可憐蟲嗎。
想到這裡，我轉身就往屋外跑，我要去醫院找奶奶，我不要讓她回鄉下，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那天晚上還下著雨，天黑路滑，跑著跑著，我發現我找不到去醫院的路，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我四處張望，每條路看起來都差不多，讓我不知道該往哪裡走。雨越下越大，我整個人都慌了，躲到一個小公園的庭院里。
那時候我很期望爸媽來找我，可我等呀等呀，最後找到我的是小姑姑。而小姑姑把我送我回家的時候，我爸媽竟然在床上睡得像只死豬那樣。
被淋過雨的四肢發涼，卻怎麼都不及我的心冰涼。
我抱著小姑姑，哭著說我不要待在這個家，以後都不要。小姑姑沒辦法，留了個信息，把我的行李收拾一番，當晚就帶我搬到奶奶家裡去。
事後，我爸媽竟然沒有過問一句，也沒有說到奶奶家把我接回去。
有一次上學，我看見梁鳳枝接弟弟放學，親自幫他拎書包，幫他系鞋帶。我敢確定她有看見我，就在她剛抬頭的時候，目光在我這邊停留了超過兩秒。
可是，最後她卻若無其事地挽著弟弟的手，朝我的反方向離開。
4
我獃獃地站在原地，心跟這個家的距離，跟著梁鳳枝漸行漸遠的腳步，慢慢疏遠。
從那以後我安心地和奶奶、小姑姑她們生活在一塊，再也沒寄望我那親生父母會來接我回去。
我爸每個月給奶奶500塊當作是她的養老金，也是我的撫養費。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這筆錢後來成了梁鳳枝談判的籌碼。
我當時念書很勤奮，大學考上了重本，畢業後第一份工作就有6千塊錢一個月。經過我的努力，月薪也很快上萬。
而正正在這個時候，梁鳳枝不知跟誰學了投資理財項目。高達百分之五十的收益率，這一看就知道是個騙/局。
她還一根筋地投入進去。第一回欠了整整十萬塊錢，別人叫她刷信用卡借/貸，梁鳳枝傻傻地照做。利滾利，欠下十萬，梁鳳枝沒能力償還，我姐、我弟都不願意掏出自己的錢幫她。
她在我面前先是哭鬧一番，哭訴自己多慘，現在兒女都不理她。見我不為所動，梁鳳枝破罐子破摔，直接跟我算當年他們給了多少個月的撫養費。
每個月500，我得還給她10萬。
聽完她的話，我都氣哭了。這些年的委屈，也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我的整個成長過程沒得到一點關愛，就連這基本的撫養費，她也得跟我算清算楚。
我馬上跟朋友借了點錢，湊齊十萬，打到梁鳳枝銀行卡上。
「拿了這些錢，我跟你們家兩清！以後有事找你那對情深意重的兒女，不要再來找我！」
5
梁鳳枝收到錢後，安分了一段時間，然而才過了3個月，她又欠下一筆巨款！還聯合一家子人演了一場苦肉戲，又想讓我幫她還債。
「寧寧啊，你總不能看著你親媽就這麼毀了吧。」
我盯著他們一個個人的嘴臉，腦子不禁想起，當年我在他們面前哭訴求助的樣子，像極了現在的梁鳳枝。
可是他們當年又是怎麼對我的呢？現在出了事，憑什麼讓我一次又一次地相助？
想到這裡，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梁鳳枝他們奈何不了我，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我真的懷疑梁鳳枝是變著法子來找我要錢的。就在這事過了沒多久，她又出幺蛾子。
那一年，小姑姑為了小表弟上學，特意新買了一套學區房。這樣一來他們的積蓄就花光了，沒錢裝修了。
我從小跟奶奶和小姑姑住在一塊，小姑姑待我就像親生女兒一般，這輩子我要報答的只有她們兩人。
我二話不說，把我的積蓄和獎金，總共有12萬塊錢，全都給了小姑姑。
而我那個不知所謂的家，也不知從哪收到風聲知道這事，梁鳳枝讓我爸帶著一疊醫院的檢查報告來找我要錢。
報告說梁鳳枝的關節半月板受損，建議做置換手術。我問過相關的醫生朋友，這個關節置換手術，即便不做，按照她的情況，也能走路。只是關節會有疼痛感，但這個可以通過藥物緩解。
換句話，可以這麼理解，這個手術不是非做不可。
但梁鳳枝卻非要做這個手術不可，說她的關節已經痛得不行。見我不願意給錢，她跟我爸天天上門來鬧。
6
奶奶看不下去，跟梁鳳枝頂撞了幾句。
「你家寧寧，你們從小就沒有管過她，現在她長大了賺錢了，你們動不動就找她要錢，你們還要不要臉？」
「媽，您這話怎麼說的呢？當年是您執意要帶她走，她也執意要跟您走，我們不都每個月給您撫養費嗎？」梁鳳枝嘴上不饒人。
「上次寧寧給你的10萬塊錢，還清你這麼多年的撫養費了！」
「她是我生的，我懷胎十月，是這10萬塊錢能了結的嗎？」
奶奶和梁鳳枝越吵越激烈。奶奶哪裡吵得過她，氣上心頭，拿起掃把就往梁鳳枝身上掃去。
梁鳳枝哪裡是省油的燈，她抬手把奶奶推開，奶奶站不穩倒在了沙發上大呼救命。附近的街坊鄰里聞聲趕來，梁鳳枝這才收斂了一點。
我接到鄰居馮阿姨電話的時候，嚇得快暈過去了，生怕奶奶出點什麼事。幸虧奶奶是摔倒在沙發上，要是她倒在地上，這副老骨頭怕就沒了。
可是奶奶的手肘撞到了，起了一大片淤青。我邊給她塗藥油，邊哭泣著。心裡咒罵著梁鳳枝，她傷奶奶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都還沒找上門去，沒過幾天，梁鳳枝又來了，她非要在我身上拿到錢，否則她絕不罷休。
我隨手就拿起一個玻璃瓶砸碎，衝過去揪著梁鳳枝的頭髮，舉起玻璃瓶的尖峰，就差那麼一毫米刮到她的臉上。
「你敢再碰我奶奶，我跟你沒完！」
梁鳳枝被我的舉動嚇傻了，她指著我大罵「忤逆女」「白眼狼」，最後落荒而逃。
奶奶也嚇傻了，她差點以為我要做傻事。我抱著她大笑著，「她那種人就是欠揍，我不嚇唬一下她，真以為我好欺負。」
我不怕被套上什麼「忤逆女」的罪名，嘴巴長在別人那，愛怎麼說怎麼說，清者自清。真正的白眼狼，該是梁鳳枝從小寵到大的弟弟和姐姐。
7
後來梁鳳枝沒有再找過我，我卻聽說了他們家的一些事。
梁鳳枝的關節確實不太好，她自己也不戒口，不吃藥調理，也不愛做康復運動。最終真的連走路都艱難。
而說到做置換手術，本來手術的費用不多，但恢復期最少需要三個月。這三個月都必須住院，關於這一系列的費用，大姐和弟弟就開始起爭執。
兩人還差點為了錢打了起來。梁鳳枝說手術費她來付，希望姐弟倆平分恢復期的醫療費用，但是爭到最後也沒個結果。
我心裡不禁感嘆一番，人性是一件多麼複雜的事。
小時候梁鳳枝對他們倆姐弟那麼好，長大了一個個卻養成自私自利的性格。
後來，我托小姑姑拿了1萬塊錢給我爸，以小姑姑的名義，當是給梁鳳枝墊付一些醫療費用。
我不讓小姑姑說這筆錢是我給的，出於兩個原因，一來我不想他們還來找我要錢；二來，我不想和他們再有什麼瓜葛。
也許故事看到這裡，我會被很多人罵，罵我對自己親媽這麼狠心，但我覺得自己沒做錯。
生娘不及養娘大，梁鳳枝生了我，卻沒管過我。奶奶和小姑姑把我帶大，我回報在她們身上，這是人之常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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