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農村生活,《借山樓》連載:情系家院(一)

我從小長到大,再到當兵入伍離開家,共在兩個院子里住過。

第一個院子是在村的中部,是和別人家合住在一起的。第二個院子是在村的南頭。

當時,從第一個家向第二個家的時候,我也就是六七歲。

搬家的全過程我沒有記住,但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早晨,天剛蒙蒙亮,我挎著一個圓子往新家搬東西,當時力氣小,挎得東西又重了點,就在趙家大門樓西邊的,一堵牆下的一塊石頭上歇了一會兒。

我們搬到新家的時候,村南還沒有幾戶人家住,後來才逐漸地多了起來。

新家這個地方,原來是個菜圓子。只有三間矮舊的東屋,靠南兩間是一套,叫它小東屋。小東屋的兩間,用房屋牆隔著,分為裡間和外間。靠南邊的那一間有天棚,天棚上面是空的,裡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小東屋北面的那一間是獨立的,放了幾個盛糧食的大瓮,還有勞動工具和些其它亂七八糟的東西。當年我割的草,晒乾後再捆成個,就放在這間屋裡。


緊挨著這間房子的就是一個豬圈了。在《打豬草》一文中提到的那兩頭豬,就是在這個豬圈裡長大的。東屋的東邊是另一家的一些破屋糠廊子,沒有人住,也很少有人去,尤其是那個時候,黃鼠狼子特別多,它們最喜歡這種地方,能夠生活和棲身,經常見到它們出沒。

我家北屋和東屋後面的那條淤囹,是黃鼠狼子的密密通道,經常出沒。於是人們經常在此設卡,捕逮黃鼠狼子。

正因為這些因素,給我的感覺就是陰森森的,搞得我一個人連東屋都不敢去。不用說晚上去,就是白天去也要先弄點聲音壯壯膽,例如咳嗽一聲,敲敲門,或者有意識的在開門的時候用點力,讓門發出點聲音來。進去時,連天棚上都不敢看,辦完事就趕快往外走。快要出門的時候,還要回過頭來向屋裡看一看,恐怕有什麼東西跟在後面。見沒有什麼時,這才關好門離開。


關於天棚,在我們老家的方言叫虛棚,至於是不是「虛」這個字,已無法考究。

我想,大概是因為上面空著吧。的確,虛棚的上面是空著的,留著一個口,裡面黑乎乎的,可以放東西,但很少有放的。一般情況下,只有裡間這一間搞成虛棚。

說到虛棚這裡,使我想起了一個故事,說是有一個人學木匠,師傅把所有的木匠活都教會了他,就是不教耩子襠部的部分,因為這部分比較複雜,是師傅的看家本領,一般是不教徒弟的,怕師傅丟了飯碗。

舊社會,就流傳著「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說法。所以說,過去的師傅都要留著一手,每次打到耩子襠部的時候,師傅都要以各種理由放下不打了。

師傅的想法,徒弟心知肚明。為了學到這最後的一技,徒弟就想了一計,託故請假回家了。師傅心想,這傻小子,我正好盼著你不在這裡,真是天助我也,於是就把還未打完的那把耩子拿出來,將襠部打完了。

第二天,徒弟回來了,向師傅辭行,說是不學木匠了。師傅聽了,感到納悶,又心想,真是個傻小子,真本領還沒學到,就不學了,早晚你還要回來。

其實,徒弟在第二天的時候,早早地就爬到虛棚上,偷著看師傅打耩子的襠部了,把技術全部學到手了

每每想到這個故事,我就覺得好像是發生在我們家的小東屋裡,可能與我對那個虛棚的恐懼感有關係。

其實,我大哥一家在小東屋裡住過,後來搬到西山上住去了,房子就空出來了。

在我的記憶中,三哥和四哥在小東屋裡面睡過覺,但時間不長。那個時候,不知道他們害怕不害怕,反正我是不敢去住,就是借給我一個膽,我也不敢。

現在的北屋,是為了我們居住才蓋的,共有三間。東頭一間,叫裡間,用房屋牆隔著。房屋牆上開一個門,以便出入。

沖著房屋牆門口的東牆根,安著一張桌子。這張桌子本是一張矮桌,也就是半高的桌子,為了使用方便,父親就在矮桌的四條腿上,綁上了四根類似於矮桌腿粗細的木頭,使其長高了一大塊,成了一張正常的桌子。這有點像小孩子踩高蹺,一下子就跟上大人高了一樣。

裡間一分為二,中間是走廊。走廊的南面是一盤炕,緊挨著南牆,南牆上有一個窗戶,是老式的,豎著若干根窗戶欞子,中間用兩根木條橫穿而成。五冬六夏,都糊著一張窗戶紙,取暖擋風,全靠它。風刮日晒,時間一長,窗戶紙就會裂開口子,如果不及時糊,麻雀就會乘虛而入,飛到屋裡。

炕的北邊正中,盤著一個煤炭爐子,一條煙囪直角似的通向東牆外。當時的煙囪是用陶土燒制的,一節大約六七十公分。一根煙囪,大約用六七節才能順到牆外。順煙囪時,豎著的一定讓它豎直,橫著的但不能讓它太平,需要有個角度,也就是要大於九十度。

這是因為,爐子燒得是搭火,也就是用煤和土按照一定的比例,加水後形成的混合物,它有一定的水份,燒起來後會產生蒸餾水,如果橫向的煙囪是平行的,蒸餾水會通過煙囪的介面處往外流。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一般是讓煙囪外高內低,形成一個坡度,讓蒸餾水往爐子里淌,在迴流的過程中,蒸餾水會在高溫下蒸發掉。

有時候也會出現蒸餾水外流,要麼順著煙囪往下流,要麼直接向地上滴答。為了防止往地下滴答,就在灌頭瓶子上拴一根細繩,掛在煙囪上。待瓶子的蒸餾水滿了後取下倒掉,再掛上。

裡間的爐子,一般是天涼了後才點著,主要是取暖,也燒水、做飯、溫飯什麼的,有時候也做小米或者玉米稀飯,但不能炒菜,怕油 濺到炕上。為了多吃點地瓜,當然也是為了好喝,就在做玉米稀飯的時候,放上一些小地瓜塊。

那個時候,冬天都要去坡里整地幹活,一直干到臘月二十九。當時,有一句順口溜叫,「干到臘月二十九,吃了包子(水餃)再下手」。

所以,手和腳,經常被潲和凍裂。白天幹活,晚上吃了晚飯,就用洗臉銚子,舀上水,放在爐子上,邊煨邊燙手或者燙腳,還時不時地打上豬胰子,一是去灰,二是癒合。那個時候,聽說麻雀屎對治療被潲和凍裂的手和腳,效果不錯,於是就撿一些來當豬胰子用。

用上後,也沒見到什麼特別的效果。由於腳上的老皮特別厚,尤其是腳後跟,裂得特別厲害,像小孩子的嘴。為了讓裂口趕快癒合,趁老皮燙軟了的時候,就用剪子的刃,刮腳後跟上的老皮。待燙完手或腳後,就抹上一些馬牌的潤膚油,滋潤皮膚。

有時候,還在裂口處,貼上白膠布。儘管如此,手和腳,照樣裂開。因為,手要天天摸工具幹活,有時候還要搬石頭弄土塊的,回到家還要洗手見水。如果洗不透保護不好,手就會皴、劈、裂。而腳要天天走路,腳後跟又處在神經末梢,血液流通慢,也會劈裂。總之,那個時候,人們長時間的處在室外勞動,又沒有很好的保護措施,手和腳不皴、劈、裂才怪呢!這種現象,直到開春後才逐漸消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