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小嬌妻的前戲

劉詩雨與邵華一轉眼,結婚五年了。

劉詩雨很懷念談戀愛的時光,還有剛結婚的日子。

那時候,世界上只有一種味道,就是甜。

劉詩雨是獨生女,在父母的眼裡,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小公主,從小就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認識邵華,是在大學校園。一場校際的大學生辯論賽,他是她們的對手。他比她高一年級,是兄弟院校的學長。

戀愛,總是甜蜜的味道,總是甜蜜的回憶……

那一次,邵華約她去一個餐館吃飯。不用說,每次約會,他都提前到達。

她去的方向離餐館的後門近,就從後門來到了前廳。在預定的卡座落座後,通過落地窗,她看到他站在門外的路邊等候。

夕陽西下,他站在浮光躍金的天地間,簡直就是一幅油畫。

他穿著白T恤,背部居然長出一束花。紅綠白相間,畫面太美了。

細一看,那束花,原來捏在他背著的雙手裡。

他伸著脖子,不停地看著過往的公交與出租,怕不經意間,她從哪輛車裡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在路邊來回徘徊,偶爾把花拿到鼻子下嗅一下,又飛快地藏到身後,生怕在嗅的這一瞬間,心愛的人從天而降,而他精心準備的驚喜,頃刻間就會化為烏有。

讓她眼前一亮的玫瑰花,是他約會的前戲。

她靜靜地觀賞著,這令人心動的一幕。

半個鐘頭過去了,他依然不離不棄,眼巴巴地瞅著路邊的每一輛停下的車。

她實在於心不忍,又從後門偷偷溜出去,假裝遲到似的。當他倏然從背後亮出那朵玫瑰,她佯裝欣喜若狂,剎那間讓他的前戲變得精彩紛呈。

……

到了大四,她生日那晚,沒有想到,他在女生宿舍樓下的草坪上,讓禮儀公司點燃了的蠟燭,拼出一個巨大的心形圖案,就像演電視劇似的。

心形圖案的正中間,拼出一行「劉詩雨嫁給我吧」。這行字的下方,擺著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她站在四樓的窗口,看著燭光搖曳的草坪,還有身後女生們無數艷羨的目光,湧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正當她按捺不住激動的心,要跑下樓去時,突然,從下面升起一架無人機,直飛四樓,懸停在她的窗口,無人機上吊著一枚求婚鑽戒。

她取下來,戴上,轉身就往樓下跑,心裡咚咚咚敲著鼓。

他在耐心等待著他的女神。

她衝進草坪,在暗光疏影中,撲進他的懷裡。

整個世界忽然安靜下來,彷彿世界上只有她和邵華兩個人。

然而,僅僅數秒鐘之後,歌聲響起。整個草坪似乎變成了寬闊無垠的大海,愛情的泰坦尼克號緩緩駛來,《我心永恆》響徹雲霄……

她知道,這是他求婚的前戲。

他為此花了幾萬元,他認為很值。他家開著房地產公司,也不在乎這點小錢。

他說,親愛的,我要的就是這種儀式感,正像《小王子》中狐狸所說的「它就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

……

剛結婚時,她是他的小嬌妻。他們倆就像一坨嚼上勁的口香糖,撕都撕不開。

然而,歲月,就像摻沙子似的,慢慢地,這種激情銷聲匿跡。倆人天天生活在一起,漸漸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然而,這才僅僅過去五年,還沒等七年呢,就癢了。

人,喜新厭舊是本性,她和他都不是敬亭山,做不到「相看兩不厭」。

居家過日子,不光有玫瑰花,還有大蔥韭菜;不光有金戒指,還有鑰匙環。

丈夫邵華與自己這幾年,生活就像攀登珠峰,新婚燕爾的甜蜜就像氧氣,隨著不斷攀高,越來越稀薄。

過去,他喜歡陪她逛街,就像保鏢似的,亦步亦趨。哦,不準確地說,更像一個免費的人力夫,她看中的衣服,大包小包的,只管往他手裡遞,而他總是樂呵呵地,手提肩扛,樂此不疲。

可是,現在,他再也提不起來陪她逛街的興緻。她要上街,他就掏出銀行卡,密碼,自不必說,是倆人的結婚紀念日。

他還翻著眼白,瞥了她一眼,像看老古董似的,說,什麼年代了啊,還逛街,淘寶上什麼東西買不到呢?

保鏢隱沒江湖,人力夫也成為曾經。

兩年前,有了女兒邵佳琪,把他們倆之間的愛情,似乎又被稀釋得更為寡淡。每逢情人節啦,五二〇啦,過去他都記得手捧鮮花,鄭重其事地獻給她,還總是振振有詞----一朵,是一心一意;兩朵,是好事成雙;九朵,是天長地久;十朵,是十全十美……

如果她不提前暗示他,他似乎不懂得日曆中還有這個節日,當年夕陽下的那幅油畫,背上開著玫瑰花的油畫,似乎已被日常煙火塵封起來,草坪上的九百九十朵玫瑰,也好像早已枯萎在記憶中。

當然,她的暗示,他不會無動於衷。然而,那種敷衍,那種無奈,太明顯了。情緒也有傳染性,他的神情讓她頓時精神委頓。這些曾經富有詩意的日子,與「其他日子」已經沒有什麼兩樣了。

……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劉詩雨思緒萬千,重溫著夫妻倆美好的時光,咀嚼著閨蜜馮媛媛的忠告。

中午,她把女兒放到了母親那裡,媛媛約她出去吃飯,她應邀前往。

自從有了邵佳琪,自己成了家庭主婦,與閨蜜們也很少聯繫了。

席間,媛媛說:詩雨啊,看你現在墮落成什麼樣子了,妥帖帖就是個黃臉婆啊。

馮媛媛比她晚結婚兩年,兩口子可能覺得沒玩夠,還沒有要孩子的計劃。

雖是同齡人,可對面的媛媛天天貼面膜,光彩照人,皮膚好得吹彈可破,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迹,與自己的素顏朝天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她遲遲疑疑,道出了自己對婚姻的憂慮。

媛媛說:我若是邵華,也會感到厭倦。詩雨,你別怪我胳膊肘往外扭。愛情也需要保鮮,婚姻也需要經營啊。

……

這話太刺耳了,也不得不讓她反思,也許閨蜜說得有一番道理。

七夕節就要到了,我也得捯飭捯飭自己,只當是翻新自己婚姻的前戲吧。

想到這,她撥通了媛媛的手機,得問問那個美容院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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