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避子湯,一口沒進我的肚子,全餵了他的白月光(完·後續)

2024年04月21日00:25:16 故事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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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避子湯,一口沒進我的肚子,全餵了他的白月光(完·後續) - 天天要聞


9

北戎使節入宮朝拜的那天,艷陽高照。

映得大梁朝臣的臉上,無不因為這突然拋來的橄欖枝,傲然得意。

他們都以為北戎屢屢犯境,是不把大梁天威放在眼裡。

但事實上。

沒臉沒皮的可是他沈君堯。

人家北戎只是來討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皇后,朕能饒你一次,不見得能饒你第二次,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好自為之。」

宣使臣進諫的前一刻,沈君堯還在敲打我。

陰鶩的眸色,比他手裡鎮過的葡萄美酒,還要森冷。

「皇上說笑了,臣妾既為一國之母,受萬民供養,自當以萬民為先,北戎人一向囂張跋扈,不識好歹,此次使臣來朝,臣妾定要助皇上一臂之力,好好地滅滅他們的威風。至於和談......」

我掐過他手裡的夜光杯。

馥郁的美酒,順著檀口直驅而下。

冷是冷了點,但,馨醇滿腹。

「臣妾勸皇上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對付他們這種蠻夷,兵戎相見,才是最好的法子。」

「皇后!」

沈君堯連天子之儀都顧不得了,「噌」地站起來。

怒瞪的眼神,要吃了我一般。

今日的和談,可是他背地裡好生低三下四,才求來北戎的退讓。

不過就是佔了個面子上的風光,要拿大梁的民脂民膏,繼續堵上對方的嘴而已。

當年為了登上太子之位,他假意厲兵秣馬,實則通敵賣國,好做一場戲把北戎打得屁滾尿流,得萬人稱讚揚眉吐氣。

我豈能不助他一臂之力,再現當年之勇?

這天下既是他打來的,自然而然地,就得打回去。

「你竟然敢一再二再而三地挑戰朕的底線,朕今日拼著被人笑話,也要——」

「齊家治國平天下,梁皇連自己結髮的皇后都能摒棄,他日我北戎若與大梁結盟,豈非彈指間便會土崩瓦解,不堪一擊?」

北戎使節登上殿來。

一句平心靜氣的質問,令沈君堯沒來及吐口的狠話,悉數地咽了回去。

凌遲般的目光剮我一眼,沈君堯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和平地笑著正正衣冠,重新坐下來。

「使節言重了,皇后是朕的髮妻,朕愛護還不及,怎可能棄之如敝履?」

說著,他還證明似的攬住我的腰身。

我直犯噁心,不著痕迹地挪遠一點。

卻在別過腦袋,目光隨意地掃向前方的剎那。

猛然怔住,忘記掙扎。

「敢問皇后娘娘,梁皇說的......是真的嗎?」

我與那人,相距數丈,但映於眼底,不過毫釐。

那人視線在我臉上遊離片刻,落於了我腰際。

準確地說,是定格在沈君堯擁著我的手掌之上。

波瀾不驚的沉寂之下,潛藏著的洶湧痕迹,不肯輕易地著色。

但我還是看的明明白白,只因為。

這眼神......我太熟悉了。

在我被夫子打罵的時候。

在我被父親責怪的時候。

或在我被污言穢語中傷的時候。

沈君燁,就是用這副眼神來看我的。

做夢嗎?

還是我魔怔了?

一個死透了三年的人,怎麼可能歸陽還魂?

還有這容貌、音色、神態,除了眼神,無一處相像。

他怎麼可能是沈君燁?

巧合,這一定是巧合!

我拚命地告誡自己,渾渾噩噩地撐過了整場筵席,也僅僅是守住了儀態而已。

牙齒磕在酒盞的邊緣上。

有好幾次,那人望過來的時候,我都不經意地咬住了唇畔。

濃濃的鐵鏽味浸了滿嘴,從大殿內逃出來,深呼吸幾次,我才有感覺,那些被咬破的口子,蜇疼得厲害。

「正值秋燥,口糜最是難好,小瘡亦能成大患,千萬不可大意。」

我一回頭,那人竟也跟著跑了出來。

今夜歌舞昇平,觥籌相交,人人都在紙醉金迷的夢境里不能自拔,貫長的迴廊縱深不知歸處,唯有我和他兩個人。

脖頸僵直,我呼吸一緊。

「這是北戎的秘葯,請皇后娘娘笑納。」

他淺笑著,遞給我一個裹著羊毛皮小瓶,但不知是不是錯覺。

「皇后娘娘」四個字,著了重音,格外清晰。

我沒接。

緩緩地將視線重新抬回到他臉上,壓制著奔騰的心跳,問:「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他手還執在那兒。

彎下涼薄的眉眼,輕啟薄唇。

「北戎南院大王,於開平。」

於開平,毫不起眼的名字。

卻像一塊巨石,在我震顫的心湖,激起滔天的巨浪。

10

「為往聖繼絕學,於萬世開太平。男兒頂天立地,能做到這兩句才算沒白來這世上走一遭,只可惜,我這人資質平平,用盡渾身氣力也只把『為往聖繼絕學』學了個半吊子,但於萬世開太平,努努力,興許還是有指望的。」

四年前,沈君燁決心北上。

走之前,他意氣風發地同我念叨這話。

我哭成淚人,也沒換來他的半點兒猶豫。

「你這哪是努努力,為質北戎,這是要你的命!」

那一年,大梁天災人禍,屢生不絕。

朝中一貫主戰的風向吹到了主和那邊。

北戎國主為了考驗大梁的誠意,特提出要沈君燁遠赴為質。

說的好聽會以禮相待,但他一塊兒大肥肉落在野狼的口中,能有什麼好下場?

連我一個不諳朝政的女兒家,都知曉怕是凶多吉少。

他卻還是要一意孤行。

「我再不濟也是堂堂太子,即便北戎國主不看我的面子,也要掂量掂量我大梁戍北的三十萬男兒能不能平下這口怨氣。我答應你,定會活著回來,倒是你......」

城門口,他冷不丁地擁我入懷。

酸楚的鼻息沒入他身上的青竹香,一時間,我憋了一肚子的勸言沒了用武之地。

這是他第一次同我這樣親昵。

迷亂的神智讓我失了魂。

還沒來得及回味,他羞赧地鬆開,往我塞了件東西。

「不許以此為借口,放鬆偷懶,若實在放不下我,就研究研究這銜龍結,等你學會了,我大約也就回來了。」

沈君燁是故意的。

他知道,我課業雖差,卻也比女紅強上百倍。

更莫說這繁複纏雜的銜龍結,便是在宮中奉值多年的綉娘也不見得能拆解。

我一個門外漢,幾時能學會?

他這是拖延術,且一點兒也不高明。

可我就是聽了他的話,潛心地學了大半年。

蹩手蹩腳地打了兩天兩夜才打出一個能看的,準備待他入城那日,等一個刮目相看。

卻沒想,等來的,是他謀逆反叛的消息。

11

「大梁與北戎,相鄰百年,世代邦交,如今北戎遣貴使誠心來朝,朕,豈有怠慢之理。你提的要求,朕都看過了,無非就是些通商、互市一類的小事,朕,應你們就是。」

「臣附議。」

「臣附議。」

還沒開始詳談,沈君堯大手一揮,全權地應了北戎提出來的所有條件。

父親也打著安外才好攘內的算盤,帶著群臣跪下來,上下成了一條心。

任誰看,這事兒是要板上釘釘。

可我偏要做那起子,把那釘子拔下來才能舒心。

「古往今來,兩國和談,總有個尊卑主次,這不清不楚的,後世讀世,豈非要顛倒是非黑白?」

沈君堯怒遏的眼神中,我把奉上來的國書,直接扔回給於開平。

無奈準頭太好,正中他眉心,「啪」的一聲脆響,連我自己都沒想到。

大臣們紛紛驚愕失色,惶恐聲四起。

「皇后!」

沈君堯念著先前於開平的忌諱,臉黑成鍋底,也沒說半句要處置我的話。

只咬牙訓誡一句:「別忘了,後宮不得干政。」

傳令宮人,要把我帶下去。

「慢著!」

擦肩而過之時,一直沒說話的於開平突然作聲。

扭過身,他正對我,嚴肅的五官,宣洩著失望與憤然。

「敢問皇后娘娘,兩國和談,目的何在?」

我刻意地避開那雙眸子,半側過臉,抬起下頜。

「自然是息事寧人,雙方各得其利。」

「錯!」

於開平激然憤慨,不顧自己的身份,對我好一通說教。

「和談為百姓,為天下百姓。戰亂之年,餓殍遍野,哀鴻千里,賣兒棄女,無所歸居,皇后娘娘幽居深宮,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體會人間疾苦之一二,但請您有份懷仁之心,對那些受難的亡魂有該有的敬畏!」

「至於開商互市,那是大梁與北戎休養生息、長久止戰的良策,即便有人從中得利,最終受益的也還是邊境線上的百姓,那麼分清誰尊誰卑、誰主誰次,重要嗎?又有何意義?」

「還請皇后娘娘高抬貴手,百姓要的很簡單,一間屋、一口飯,僅此而已。」

容納千人的金殿,死一般的靜寂。

沈君堯沉默,是作壁上觀,他達到了目的,樂見其成。

眾臣們沉默,是道貌岸然,好記下這番說辭,用來標榜自己的功績。

而我沉默——

是抱恨不甘,硬逼著自己別去看,卻還是從他化形的軀殼下,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另一個人。

甚至有一瞬,我真以為他就是沈君燁。

他可以是嗎?

我好想欺騙自己。

把那份凄楚、那份委屈,通通發地泄出來,丟給我眼前這個人。

喉頭哽塞,眼底的溫熱加速地彙集,眼看理智要被壓抑的衝動擊潰。

他陡然恭敬而疏冷地朝我躬身一拜。

「於開平多有得罪,請娘娘海涵。」

側過身子,順頰的眼淚,沒入脖頸。

再回頭,我又是大梁高高在上的皇后。

覷著他卑躬的姿態,我提醒自己,他不是沈君燁,他僅僅是北戎的使臣,於開平。

「罷了,皇上自己拿主意吧。」

回眸側首,我遠遠地丟給沈君堯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就往殿外走。

所有人稱心如意,不禁鬆了一口氣。

而我在心裡默念著自己的腳步。

「一,二,三......」

三的尾音還沒落,視線低垂的位置,出現了一雙綉著金雀的鳳鞋。

長長的尾翼,延伸到了裙擺後面。

乍一看上去,像極了要振翅高飛。

12

「北戎屠我百姓,毀我城邦,滅國之仇,豈能作罷!」

元漪去環落釵,披頭散髮。

紅著眼睛往沈君堯跟前那麼直挺挺地一跪,滿朝文武,一片嘩然。

但她彷彿沒聽見。

拗著性子,幽怨地望著騎虎難下的沈君堯。

「沈君堯你答應過我,要替我西涼報仇雪恨,世世代代,讓那些殘暴的劊子手不得安寧,怎麼,才三年,你就要反悔了嗎?」

「當......當然不是,朕只是......」

權宜之計。

但這種話他怎麼可能當著於開平的面兒說,好不容易談成的買賣,若讓對方知曉自己心意不誠,跑不了到最後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個是他誆騙得來的西涼,一個是他舊日的盟友北戎。

我倒要看看,這麼一對隔著刀山血海的仇人,他到底會選哪個。

「你先起來,外使面前,不好失儀。」

醞釀半天,沈君堯只擠出一抹尬笑。

溫柔地傾身,攙起元漪的身子。

元漪聲淚俱下,拂開他的手。

「沈君堯,你別忘了,沒有我西涼夾在中間,為你們抵擋他們北戎的戰馬,大梁或早就成了他們燒殺奪掠的中原糧倉。這種蠻夷,你跟他們結盟,置我西涼的子民於何地?」

「這......」

沈君堯語塞。

蹙著眉頭,似在權衡,西涼的肥肉和北戎的鐵騎,孰輕孰重。

許久,抉擇不下。

沒關係。

我想好了,我替他選。

「看來今日是談不成了,」我漫步回身,停在於開平面前,「於大王請回吧,告訴你們國主,你們提的那些要求,我們皇上,應不了了。」

於開平冷麵離宮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線上的那一刻,沈君堯終於忍不住了。

他不能拿元漪泄憤。

單掐住我的脖子,抵在廊柱上。

「臣教女無方,還請皇上息怒。」

父親同樣對我不滿,卻還是矮上一頭替我求情。

誰讓我姓蘇。

更何況,我告訴他,龍嗣已經有了。

大好的前程擺在面前,區區一時之辱,再澀,他也咽得下去。

「有岳丈為楷模,皇后自然敢把手伸到朕的前面。朕看著,鳳鸞宮已經容不下她,西邊的冷宮地方大,就讓她去那兒待著吧。」

冷宮裡,很清凈。

除了我,只有靈兒。

她似乎被我嚇到,一刻不敢放鬆,像在鳳鸞宮那般伺候我。

我反而覺得無趣。

招呼她,陪我坐著。

「奴婢......奴婢不敢。」

她惶恐極了,真真地是把自己埋進塵埃里,任憑我差遣。

我把她撈起來,摁在屋內僅有的軟榻之上。

「坐吧,從今往後,這宮裡,你,才是最金貴的。」

13

元漪決定動手的前一天,來看了看我。

她什麼都沒說,只遞給我一封密信。

是沈君堯暗地裡寫給北戎國主的。

信間,卑躬屈膝的俯首之詞發揮到了極致,便是普通百姓看了,都要羞赧地臉紅一番。

沈君堯身為一國之君,倒很是坦然自若。

不過我頂多就是看個熱鬧,元漪卻不一樣。

指甲尖扣緊帶毛刺的木凳里,扎出了好幾個血點子,也沒反應。

惡狠狠地鎖著我的目光,直問。

「你說,他是不是該死!」

沈君堯要拿西涼一半的城池當祭品,去喂北戎那隻狼。

目的只有一個,讓他們咬死當年的秘密。

不得澄清,他才是勾結北戎,倒戈相向,滅了西涼的那個人。

即使不能穩住一世,也定要穩住一時。

最起碼,要趕在元漪誕下龍嗣之前。

「只一半,還有希望。」

密信裝回信袋,塗上火漆,我重新遞給元漪。

元漪用力地扯過,看架勢,是想撕個粉碎,一了百了。

卻在豁了個淺淺的口子之後,一咬牙,又改了主意。

「只一半?」

「我西涼寸土寸金不可讓!蘇祈寧,是時候,該你兌現承諾了。」

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臉上即便再表現的狠辣,眼神里流露的恐懼是騙不了人的。

更何況,她身子還在抖。

我斂回視線,溫誠地笑著擁她入懷,有節律的手掌一下下地拍著她的後脊。

「放心,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14

宮門被破,只用了兩炷香的時間。

本不該這麼快。

但有父親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心思,三萬金吾衛守衛的銅牆鐵壁,瞬間被元漪的五千散軍驅趕得四分五裂,直搗正乾殿。

我聞信趕過去,隔著老遠,聽見沈君堯在咆哮。

「元漪,朕奔赴千里,為你西涼驅趕賊寇,甚至為了救你,不惜性命中了一箭,朕愛你如此,你呢,居然敢謀逆朕!」

元漪一身波光銀甲,手拖著鐵鑄的利劍,在地上划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沈君堯越說,她越笑。

癲狂地笑。

「你,救我?救西涼?」

「事到如今,你還敢演!當年,你分明是拿西涼做靶,當作你爭權奪位的工具,不僅扳倒了前太子沈君燁,又收歸我西涼國土做你大梁屬地,一箭雙鵰,沈君堯,你好算計。」

「你......你怎麼......這不可能!」

沈君燁只一味地搖頭,眼見元漪血滴的劍尖朝他指來,虛著步子,惶然地退後。

我猜著,他一定是在想如何能繼續編織謊言,矇混過關。

卻突然瞥見我,靈機大動。

「是她!是她對不對!」

他齜牙發狠,手指向我。

「元漪你知不知道?她恨你我恩愛有加,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裡,更恨我乘虛而入,奪了沈君燁的太子寶座,但這一切與朕何干,都是他沈君燁自己咎由自取!你不要相信她的鬼話,朕那麼愛你,怎麼會去傷害西涼!」

「是嗎?」

殺紅眼的元漪,悲愴笑著,從懷裡拿出染血的密信。

沒來得及打來,一滴血淚落在上面,暈開漣漪。

「那這是什麼?」

一見密信,沈君堯惱怒漲紅的臉,寸寸地褪白。

失了魂一般地扶著龍椅癱了身子,明黃的寶冠沒了頂托,「撲通」一聲,砸在地上。

「還不想承認是嗎?」元漪是鐵了心地要為她西涼亡魂討回公道,無論如何,也要撬開沈君堯的那張嘴。

「好,那我就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給你聽。」

「北戎天可汗赫連兄安康,弟倍感思念,無一日不感懷往日兄相助之恩......」

「別念了。」

羞辱的目的達到了。

才剛念兩句,沈君堯掀起陰損的眼神,開口喝止。

元漪凄涼慘笑,沒停。

「為表誠意,弟願割讓西涼燕州以北的所有城池,以平兄之怨憤......」

「朕讓你別念了!」

沈君堯陡然爬起來,自毀下虛偽深情的面具,沖向元漪的劍尖。

「你個 賤 人!膽敢來羞辱朕!你西涼從來對我大梁俯首稱臣,朕想救便救,想毀便毀,看你尚有幾分用處,朕好心地留你性命,還給你六宮獨寵,你有什麼資格來討伐朕!朕是大梁之主、天下之主!你還有你,不過螻蟻,在朕的皇權面前,你們,什麼都不算!哈哈哈!」

大勢已去,這是沈君堯最後的狂歡。

我是挺樂意看看,被人從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拉下來的沈君堯,會是何等的可笑。

元漪卻沒這個耐性。

決絕一嘶喊,拿起手中的利劍,朝沈君堯頸部刺去。

「沈君堯,我要讓你為我西涼亡魂償命!」

然而,那劍尖還沒染指沈君堯半寸,就被一根金箭,「噔」地一下打落在地。

「誰?」

元漪喝向箭鏃射來的方向。

很快地,一個人影,自暗影處沒入光暈。

「貴妃娘娘,別來無恙,老夫這清君大業,還要多謝你身先士卒。」

15

父親盼這一天,足足地盼了二十年。

嚴陣以待的十萬大軍,不過彈指,把元漪的五千散軍,一網打盡。

「蘇祈寧,你騙我?」

許久沒看到元漪這般絕望。

上一次,似乎還是我同她攤牌的時候。

那會兒,我向她作保來著,定不會向沈君堯一樣矇騙欺辱她。

可事到如今......

「把她押下去!」

父親一揮手,立馬有人卸了元漪手裡的兵刃,把她押向殿外。

她不死心,拚命地反抗。

「蘇祈寧,別忘了這是你欠我的,你若負我,做鬼我都不會放過你!」

看她人消失在殿外,咒罵聲卻遲遲地不肯從耳邊散去。

我心念一句「傻子」,彎腰執起躺在地上的那把劍。

削鐵如泥,見血封喉。

是把難得的好劍。

「父親想如何處置咱們的皇上?」

背對著身,我問著已把沈君堯攆開,激動地坐在龍椅上的父親。

他拍著撫手上赤金打造的龍頭,心不在焉。

「他還不能死,這樣吧,就把他圈在你住的冷宮裡,等你誕下龍嗣,為父把他交給你,隨你處置。」

這就是父親的成全。

以為許給我沈君堯的項上人頭,就能平下我心裡的恨。

「可我等不及了。」

我喃喃著,點了劍刃上的血在指尖擦拭。

「你說什麼?」

我聲音有點兒小,父親沒聽清。

在他放眼看過來的時候,我想再同他說一遍。

手卻失了控制,搶先刺向了已是五花大綁的沈君堯。

劍尖輕而易舉地劃破他的咽喉。

口子很小,也就剛剛割破他的頸動脈,成汩的血流向外噴著,他抽搐著掙扎,越掙扎,血濺得越高。

「我說,我等不及了。」

「你!」

父親大驚失色:「混賬東西,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兩步並過來,他想奪下我手裡的劍。

卻在看清我臉上奚落嘲諷的表情之後,猛然地滯住了腳。

轉而朝押著沈君堯的心腹林軒,發號施令。

「你們都是死人嗎?快,制住皇后!」

林軒撇過頭,看向我。

我替他回應父親。

挑起劍尖,割破了沈君堯頸動脈的另一側。

父親官場沉浮一輩子,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林軒,你!你膽敢背叛老夫!」

好熟悉的氣急敗壞,好熟悉的激憤填膺。

就在一個時辰之間,這正乾殿里,剛剛發生過。

父親和沈君堯,真不愧是一丘之貉。

「蘇祈寧,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背著我收買我的人!別忘了,你是我的女兒,惹惱了我,別怪我再不念父女之情!」

「哦?父親居然還知道我是你的女兒?」

我刻意地扔了手裡的劍才逼近他。

他被劍落地的脆響一驚,反而更害怕了。

「從小到大,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是想當個好女兒來的。可你呢?」

「明知我喜歡沈君燁,非要逼他去北戎,還夥同沈君堯往他頭上潑髒水,要了他的命。您真把我當成女兒嗎?您沒有,您只是把我當成爭權奪利的工具,一顆棋子,僅此而已。」

「你怎麼......」

這番話,把我自己都說笑了,父親笑不出來,只是震愕。

半天沒想明白,到底是哪出了錯,讓我洞悉了那些不該我知道的內情——

沈君堯只是在我心上戳了窟窿的那把刀。

而父親,才是握刀的那個劊子手。

冤有頭,債有主。

他們欠沈君燁的賬,該算算清楚了。

「你要幹什麼?就為了一個男人,你也要殺了我嗎?也不怕告訴你,老夫殺沈君燁,一點兒也不後悔!」

父親短暫地迷失之後,重新燃起。

巨大的野心裹挾了理智,露出鋒利的獠牙。

「他一個宮婢生的賤種,受了老夫恩惠當上太子,非但不知感恩,唯我是從,反而要學那些個酸腐文人開創什麼昌平盛世。嗬,就他,也配!」

「我就是要他知道,我若想捧他上天,他再怎麼卑賤都可以;但我若想踩他入泥,他再負隅反抗也絕無反手之力!」

說著,父親朝我步步逼近。

趁我不備,一把扣住我手腕:「包括你!你也絕不能忤逆我!」

力量懸殊,我很快地被他鉗制住。

可他騰不開手來殺我,只好向林軒許諾。

「快,殺了她,老夫封你為大將軍王,今後,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老夫......唔......」

父親話還沒說完,痛苦的一聲悶哼,沿著我的後脊滑下去,跪在了地上。

手顫顫巍巍地抬起,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林軒。

如何也想不通,我到底給林軒灌了什麼迷魂湯,非要認我為主,對他狠下殺機。

父女一場,我不想他死得不清不楚。

大長公主嫁給父親之前,曾有過一個孩子。」

這段不光彩的舊事,是父親想要抹去的恥辱。

他派去了無數殺手斬草除根,卻沒想,竟就在眼皮子底下,還養成了心腹。

「是......是他?」

怒氣難平,父親湧出好大一口血。

我俯下身子,平靜地看著他痛不欲生。

「正是林將軍,是我阿娘救了他,林將軍感恩,認了阿娘為義母。」

「我阿娘多好啊,哪怕你負了她,她也從來沒想過要怨恨於你,可你呢?為了要挾我,你餵了她毒!」

想起阿娘,滔天的恨意將我淹沒。

攥起父親的衣襟,我逼著他看著我,看著我眼裡的恨,看著我一步一步地變成跟他一樣醜惡的樣子。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受盡折磨,一點一點地死去卻什麼都做不了,蘇卓,那個時候,你有想起來我是你的女兒?你說啊!你說啊!」

我發瘋一樣地搖著他,好想從他嘴裡聽到一絲懺悔。

可惜,父親的血染盡了我曳地的鳳袍,我也沒能聽到一個字。

不過彌留之際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他在害怕。

怕這個面目全非的我,這個本該墜入地獄卻彌留人間的我。

蓄積了三年的眼淚,噴涌而出。

終於在這一日,潰不成堤。

16

宮變的事情,很快地解決。

有林軒的兵權和沈君堯唯一的龍嗣在手,朝堂上下,無人不尊我為皇太后。

這三年,我看了太多的奏對和密折。

即便正值多事之秋,我處理起朝政,也還算得心應手。

但我並不歡喜。

甚至開始厭倦。

從前我卧薪嘗膽,只為替沈君燁洗刷冤屈。

如今,他的大仇已報,平冤的詔書也傳諭諸國。

我拖著行屍走肉般的軀殼,活在在牢籠一樣的縱深皇廷,實在了無生趣。

好在,還有元漪陪著我。

「蘇祈寧,說好了事情一了,你就放我回西涼,都幾個月了,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呢?」

她還是拿著當初做貴妃的高傲勁兒,來我這兒橫衝直撞。

不過,我已經撤了她的封號,重新封她為西涼固國大長公主。

一旦她返回西涼,便可繼位為皇。

「再等等,靈兒就快生了,等這邊安穩了,我親自送你出城。」

我打著手裡的銜龍結,討好地應她。

她撇撇嘴,還是不滿:「天天說快生了,我一天去瞧三回,也沒見有動靜,這什麼時候是個頭?」

「太后!太后!」

她話音剛落,門口心腹來喚。

急匆匆的又難掩喜氣,一聽就是有好消息。

「鳳鸞宮的貴人,要生了!」

正乾殿離鳳鸞宮不過兩炷香的腳程。

我和元漪腳下生風地趕過去,以為還要等上好幾個時辰。

不料,剛進了宮門,孩子就已落地。

穩婆一邊興奮地叫著「是皇子!是皇子!」,一邊把孩子包好了抱給我看。

我輕輕地逗弄著孩子的眉眼,聽到元漪發牢騷。

「還好,長得像靈兒,不像沈君堯,不然看著就來氣!」

「孩子是無辜的。」

瞪了她一眼,我接過孩子小小的身體,躺在我的臂彎。

看著他饜足吐舌頭的樣子,陡然,心裡就像化開一般,柔軟了不少。

「靈兒呢,她怎麼樣?」

誕下龍嗣,她有功,有功,就當賞。

穩婆心虛地瞄我一眼,顫著身子跪了下來。

「啟稟太后,貴人她......她身子虛虧大出血,太醫也沒了法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闖進內室的時候,靈兒只剩下了一口氣。

硬撐著,只等我來。

「宮裡還有太醫,我讓他們來救你。」

靈兒虛弱地拉住我,搖了搖頭。

「奴婢卑賤,能得太后青眼伺候先皇已是三生有幸,如今這鬼門關過不去,只怕也是奴婢命該如此。只求太后垂憐,庇護那孩子一二,奴婢結草銜環,來生相報。」

後來,太醫告訴我。

是靈兒自己事先服下了會產褥血崩的葯。

她是怕我容不下她,畢竟之前每次朔望我都是放上催情葯,讓她來替我承寵的。

若讓人知曉我這皇太后還是完璧,那我這位子還能做得穩嗎?

她是個聰明人,用這樣的方式換孩子的一世安康。

我不得不領情。

倒不是我心慈,而是,她這樣,讓我想起了我阿娘。

元漪走的那天,穿的是一身西涼公主的衣服。

比她來的時候,還要恣意瀟洒,明艷動人幾分。

熟稔地騎在馬上,她朝我揮揮馬鞭。

「行了,送到這兒吧,得空了來西涼,我帶你獵鷹、打漁、放風箏。」

「好。」

舒婉一笑地應她,但我心裡清楚,這輩子怕是難有機會再相見。

我和她都是困在這宮裡的女人,看似都掙脫了出去,其實,還是一樣地戴著枷鎖,不得自由。

「這個,送你。」

我把東西拋給她。

她隔空地抓進手裡,猛然一愣。

離別在即,我想不出送她什麼能成全這段情誼,只好送了銜龍結。

想來她是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我知道就夠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等著,我的禮,一會兒就到。」

神秘地朝我笑笑,她勒緊韁繩,疾馳而去。

我後知後覺,一頭霧水。

當真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

卻沒想。

正準備起鸞回宮,一人一馬從激起的揚塵中,奔赴而至。

「聽聞大梁在選任帝師,前北戎南院大王於開平,特來一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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