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屯的故事（318）：哥哥這是要幹啥？我可十多天沒洗澡了

人生的精彩，不是活得讓人羨慕，而是要活得讓人敬重。

《幸福屯的故事》有男人的剛，有女人的柔，有刻骨銘心的愛情，更有怒放的生命，不只是燃燒著激情，更不缺失閃耀的人性。當鬍鬚被年華剪成粉末，當淚水被歲月風乾成皺褶，回望我爺爺走過的一路風景，分明是辛苦一輩子，卻笑著過一生。

幸福屯的故事

1961年春，我爺爺牤子的東北老家。

初春的遼安城垂柳依依吐著新綠，榆樹冒出了嫩芽，一簇簇迎春花張開金色的笑臉，偶爾可見的杏樹開著粉紅色的花朵，把這座煤城點綴起來，打扮得像略施粉黛的清新少女。

街頭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已經不再像冬天那樣臃腫，儘可能地展現著身姿和色彩，與這溫暖的春天呼應得恰到好處。

有的人忙碌，有的人悠閑，無論是大人孩童，在那一張張樸實的面孔上，都洋溢著欣喜和期望。

四姑娘和大成也和這些人一樣，感受著這個春天的美好，展現著青春的活力。

這個下午，對於四姑娘和大成是快樂，是無拘無束。

在外人看來，他倆像是一對打情罵俏的小情侶，而他倆自己暫時卻拋開了所有情感話題。

工人俱樂部今天上演的是戲曲電影《劉三姐》，四姑娘和劉大成買完電影票，像兩個快樂的孩童一般，在廣場上肆無忌憚吃著冰糖葫蘆。

美味不能獨享，大成招呼來幾個孩童捧場，為每個孩童買了一串冰糖葫蘆，他倆美美的當起了孩子王。

電影馬上上映了，大成鎖好自行車，與四姑娘在擁擠的人群中排號檢票入場。

大成用臂膀保護著四姑娘，為她擠出空間，四姑娘感受到了來自男人的擔當。

走進俱樂部，兩人找到座位，一邊嗑著葵花籽吃著爆米花一邊欣賞美妙的山歌對唱。

看完電影，應四姑娘的要求，兩人逛了一圈百貨商店，四姑娘沒想讓大成消費，大成卻只怕兜里的錢花不完。

帶上一包褁好吃的，兩人又跑去了龍山公園領略一番楊柳吐綠，櫻花開放的旖旎春光。

幸福屯的故事

傍晚，大成馱著四姑娘意猶未盡回到了種畜場。

這是一次沒有你情我濃，無關風花雪月的快樂之旅。

四姑娘知道大成對她的情誼，知道他念念不忘的心意，大成看得出四姑娘初心不改與他保持著應有的距離，兩個人誰也沒有去觸碰愛情這根紅線，就像一對玩伴，哥哥帶著妹妹，盡情享受美好的時光。

然而，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雖然看似悄無聲息，春天的一切卻在慢慢生長。

大成送四姑娘到了墾荒隊駐地，雖然不捨得離去，卻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四姑娘手拿裝著食物的包裹，感激地站在大成面前，大成很不情願地與四姑娘說再見。

當他手扶自行車邁開腳步的時候，四姑娘卻靜默地擋在了他面前。

大成無言地看著她，四姑娘憋紅著臉道：「如果牤子哥和孟娜結婚，我同意嫁給你。」

「真的？！」

大成頓時就像中大獎一般，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他簡直忘乎所以不敢相信。

轉而，他又平靜下來，四姑娘的前提條件很明確，讓他很疑惑。

大成求證道：「四妹，你說的孟娜是孟婆的女兒吧？」

「是呀，你怎麼知道？」

「牤子哥告訴我的。」

「他還和你說啥了？」

「他還說希望咱倆珍惜彼此的緣分，」大成問道，「牤子哥和孟娜是不是好上了？」

「那當然，除了小梅姐，就屬娜姐能配得上牤子哥，」四姑娘噘著嘴道，「我可跟你說明白，如果牤子哥不和娜姐結婚，你就別痴心妄想。」

「我知道，我回去天天為他倆祈禱。」

「哼，你是為自己祈禱。」四姑娘道，「我懶得問你，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大伯找你來幹啥？」

「我大伯要給我介紹對象，這回不用他介紹了。」

「我可沒說一定要嫁給你，他想給你介紹你就看唄，我才不吃醋呢，將來別說是我耽誤了你。」

「為了四妹，我願意錯過別人的花季，只在你的季節里等你的花期。」

「真會跩，」四姑娘道，「要不要在我們這兒吃飯？」

「不吃了，我估計我大伯已經生氣了，最好你跟我一起去再氣氣他。」

「美的你，今天我玩得很開心，謝謝大成哥。」

「我更開心，謝謝四妹，不說再見，想見就見！」

幸福屯的故事

大成推著自行車走了，四姑娘默默地注視著他，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值得。

這樣的決定，在這之前她想都沒有想過，她一直想要廝守牤子一輩子，哪怕永遠沒有結果。

但是，今天她終於被大成感動到了，一下午，大成只是默默地陪著她，和她一起開心快樂，沒敢說一句撩她的話，直到最後即將分手的那一刻，她的心被大成的真誠融化了。

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感覺，好像是為了義氣，她必須這樣做。

話說出去了，就不後悔，前提是牤子哥娶孟娜，除了小梅，只有孟娜配做她的牤子嫂。

回到駐地，墾荒隊員已經吃完了晚飯，晚飯是幺麗一個人辛苦做的，她為大夥蒸了窩窩頭，做了一鍋野菜湯。

四姑娘已經被大成買的各種好吃的狂轟亂炸塞得飽飽的，回來只喝了一碗野菜湯，全當是解渴。

好物分享給幺麗，讓幺麗也感受一下被男人呵護的幸福和滿足，臭牤子，你要是像大成這樣，本姑娘還不得幸福得暈過去。

四姑娘正這樣想著，牤子真的來了。

吃完晚飯，牤子沒有回宿舍，他有意在等四姑娘，想再開誠布公跟她好好談一談。

有隊員說四姑娘回來，牤子走出帳篷主動來找她。

進屋看見四姑娘在為幺麗眉飛色舞講劉三姐，牤子笑道：「還餘興未消哈，下午和大成玩得開心吧？」

「那當然，你從來不說領我去看一場電影。」

四姑娘看著牤子，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讓大成來陪你看電影，如願了吧？」

「那可不一樣。」四姑娘說完，臉紅了起來。

「我沒時間陪你看電影，今晚外面有月亮，陪你散步消化消化食怎麼樣？」

牤子的話說完，四姑娘嘴裡含著糖，愣愣地盯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幺麗，他說啥？」

幺麗嘴裡咀嚼著麵包道：「牤子哥說陪你出去散步。」

「還有誰呀？」四姑娘以為還有別人，「帶幺麗一起去嗎？」

「讓幺麗在屋想一想啥時候當新娘子吧。」牤子道，「除了我還有你，再有就是狍子和野雞，走吧，咱們往河邊去。」

四姑娘受寵若驚，一時不知所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牤子哥這是要幹啥呀，我可十多天沒洗澡了。

四姑娘臉一紅，一聲不響，執拗地走出房門，牤子跟在後面。

這場面很像一對情侶夜晚偷偷出去幽會，可是，牤子沒有避嫌任何人。

墾荒隊員們看見他倆一起往外走，十個有九個莫名其妙，就連大憨也蒙在鼓裡。

離開了墾荒駐地，牤子和四姑娘往東遼河橋頭方向漫步。

這一次，四姑娘出奇地沒有以前那樣主動，更沒敢挽著牤子的胳膊，她很緊張，心在亂跳。

「昭男，現在你是我唯一可以把心裡話都倒出來的人，你感不感到榮幸？」

「我不知道，你找我出來到底想幹啥呀？」四姑娘開玩笑道，「不是想跳河，讓我作見證吧？」

「不要恭維我，我哪有跳河的勇氣，」牤子笑道，「我是有點自暴自棄。」

「你怎麼會自暴自棄，我才不信呢。」

「我喜歡小梅你是知道的，如今小梅和江濤在一起，每次見面我都很尷尬，卻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做不到聖人，我只能盡量掩飾自己。」

牤子話說到此，情緒很激動，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幸福屯的故事

四姑娘看在眼裡，感同身受為牤子難過，：「牤子哥，你能不能不說這些，我受不了。」

「我不跟你說，我跟誰說？誰讓你是我最親最近的人，誰讓咱們三個從小在一起長大？！」

牤子越說越激動，四姑娘也不知被觸動了哪根神經，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說這些幹嘛，故意讓我不好受。」

「昭男，你知不知道我家現在的情況？我告訴你，我家現在已經掛上了『光榮之家』的牌子，用不了多久，地主的帽子也會被摘掉，頂多是個中農成分，這還是懲罰的結果，」牤子停住腳步，望著蒼天道，「可是，這多像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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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樣的消息，四姑娘本來應該為牤子哥高興，卻高興不起來，她知道牤子所說的絕妙諷刺意味著什麼。

這彷彿是晴天霹靂，下了一場暴風雨，暴風雨過後現出了彩虹，可是，那美麗的彩虹卻不是鵲橋，兩個相愛的人背向而行，從彩虹的穹端走向了兩岸。

牤子哥失去了愛情，小梅姐遇到了白馬王子。所有的過去，就像彩虹橋上，哥哥在為妹妹送行，然後，轉身只留下一個背影。

那道彩虹很快會變淡，消失，天空上的烏雲也會在不負重荷淚流滿面後散去。

而此刻，牤子哥還站在蒼穹下，為愛孤獨守望著。

「牤子哥，我懂你，小梅姐找到了意中人，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你肯定為她高興對嗎？」

「我當然為她高興，」牤子道，「你也一樣，如果你能和大成在一起，我也為你高興。」

四姑娘擦了擦眼淚，抬起頭道：「牤子哥，我答應大成了。」

牤子驚喜問道：「真的嗎？啥時候的事？」

「就今晚，他送我回來的時候。」四姑娘靦腆地低下了頭。

「那太好了，」牤子長舒一口氣道，「我還擔心你錯過機會呢，祝福你倆。」

「我不要你祝福，我希望你和孟娜在一起，不然我不嫁給大成哥，」四姑娘道，「我跟他說好了，只要你跟孟娜結婚，我就嫁給他。」

牤子一聽，忽然像吹起的氣球又泄了氣一樣：「你倆在一起，關我結不結婚什麼事？」

「就關你的事，你不娶娜姐，就得娶我，你不娶我，我也不嫁，守你一輩子。」

「你幹嘛執迷不悟，我有什麼好，」牤子道，「我今天找你出來，就想跟你說明白。」

「你說不明白，我也不聽，」四姑娘執拗道，「我看得出來，娜姐喜歡你，她哪樣都比我強，你娶她我願意，你告訴我，你是咋想的？我已經跟娜姐說了，幸福屯的人都知道你要娶她，托婭告訴我的，我聽說後，為了你絕食三天三夜沒吃東西，你知不知道？」

牤子被四姑娘的這番話噎得無語，他能想像得到，四姑娘為此經受了怎樣的感情折磨。

他曾為四姑娘能想得通感到欣慰，沒想到她又給自己出了個無解的難題。

「昭男，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找你出來嗎？」牤子道，「我就是想讓你放棄對我的念頭，你和我不合適，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感情，最適合你的人是大成，不是我。」

「我最喜歡的不是大成，是你。」四姑娘道，「你娶娜姐我無話可說，但你不要管我喜不喜歡你，我就是嫁給大成哥，我的心還是只屬於臭牤子，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都不會變。」

牤子生氣了：「那樣，你能對得起大成嗎？」

「我的人可以給他，我也會關心他，跟他好好過日子，我又不會跟你怎樣，怎麼就對不他了？」

「昭男，我理解你的內心，但我註定會辜負你，你的那顆心我無處安放，」牤子道，「你我從小到大，就好像一起奔跑的夥伴，一根弦上射出的兩支箭，我到哪兒，你就到哪兒，我怎樣你就怎樣，我累你也累，我苦你也苦，你就是我的影子，而我需要的是一個歇腳的地方，一個心靈的港灣，一個兩情相悅的溫柔之鄉，能讓我在身心疲憊的時候變成一隻羔羊，可是，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激情，你也給不了我想要的撫慰。」

「你把我當成啥了？怎麼知道我給不了你撫慰？」四姑娘哭了，哭得很傷心。

幸福屯的故事

「我始終把你當成最親最近的人，你就像是我的兄弟和妹妹，」昭男，我說一句你不高興的話，沒有別的意思，設想一下而已，就是你不穿衣服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對你有啥想法，就像當年百秋一樣。」

「別說了，我不信，不然我現在就脫給你看。」四姑娘說著就要解衣扣。

牤子見狀，把四姑娘一把攬在身邊：「昭男，你冷靜冷靜，我為什麼要說這些，就是怕你失去大好機會，你再這樣固執下去，肯定會雞飛蛋打。」

「雞飛蛋打我也不後悔，」四姑娘道，「這輩子只要在你身邊我就安穩，你好我就好，你不好我也不好，守著你就是我的幸福。」

牤子道：「我今天跟你說實話，我娶孟娜是不可能的，讓托婭告訴你們，就是想讓你和小梅誤會，不要心裡再想著我，」牤子道，「我跟孟娜雖然互相欣賞，卻不在一條船上，她有她的事業，我無法為她而改變自己，我是吃草的牛，吃不了肉，倘若我倆在一起，必須有一人違心做出犧牲，否則，南轅北轍，日子長了，會很彆扭。」

「你咋那麼多事，想那麼多幹嘛？結婚過日子，養孩子，又不是養你，你做點犧牲怎麼了，當中醫大夫濟世救人不是挺好嗎？」

「你看我像濟世救人的樣子嗎？我就是一頭牛，黑土地上的一頭牛，你讓我耕地我是內行，離開黑土地，我什麼也不是，我喜歡和大夥群居在一起，和大夥一起承受喜怒哀樂，一起經歷風風雨雨。」

「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 ，將來，你不娶孟娜，我就守著你，看我不順眼，我就隨便找個人嫁了，與你無關。」

「你這是何苦，」牤子道，「你既然答應了大成，就好好珍惜你倆的緣分，放心，我肯定會娶妻生子，即便我不娶孟娜，你未來的嫂子也不會太差，但是，你要是因為我不娶孟娜放棄大成對你的愛，我會內疚一輩子，從此也不會再理你，你可要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四姑娘道，「牤子哥，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我已經不可救藥了，你不用為我憂心，我絕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纏著你，你今晚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就像現在這樣挺好的，如果能這樣過一輩子我也心滿意足，我和你一樣，我知道你心裡永遠放不下小梅姐，我心裡也永遠放不下你，只要你好我就好。」

「這話得反過來說，只有你和小梅好，我才能好。」牤子最後道，「好好珍惜大成，你倆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四姑娘無語了，她希望牤子幸福，她已不再堅持牤子娶孟娜她才嫁給大成，但是，牤子不結婚她是不會結婚的。

《幸福屯的故事》第318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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