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生活努力過（19）悲喜參半的日子

泄洪之後，這個城市並沒有因為大雨的沖刷而變得乾淨整潔。

到處是一片荒涼，折斷的樹枝，吹歪的廣告牌，拋錨的車子，塌陷的路面，擁堵的下水道，臭氣熏天！

昨晚他們到家還洗了個熱水澡，不知道啥時候就停電了，他下午給杜梅打電話，她說還沒有來！

小區里連個人影都沒有，還沒來電，忙了一天的胡向前看著黑漆漆的電梯間，一陣茫然。

幸虧住的不是很高，十幾層樓梯爬上去，後背都汗濕了！

胡向前給杜梅帶了吃的，家裡一片漆黑，聽見開門聲，杜梅在陽台上說：「你回來了！」

胡向前說：「今天一天都沒電啊？我看小區里路燈亮著呢啊！」

杜梅說：「估計不一路電，我今天一天沒出門，也不知道這電要停到啥時候，外面還有積水嗎？」

胡向前走進廚房，拿了一雙筷子說：「沒有了，基本排完了，你過來吃點東西，餓不餓？我給你帶了炒河粉！」

杜梅走進來說：「餓了，中午我都沒吃飯，沒燃氣！」

胡向前說：「啊？早上還有啊！咋沒雨了，反而停電停氣了，水還有嗎？這咋過啊？」

杜梅說：「沒有，水也沒有，我今天沒出去，水也喝的少，也不咋上廁所，還好！」

胡向前嘆了口氣說：「我問問業主群里，看看啥情況！今天忙的一天沒顧上看手機！」

吃完飯，胡向前說：「你換衣服，我帶你出去走走，看看街上的公廁開門沒有，不然這晚上咋辦啊？」

杜梅吃完飯，鼓了很大的勇氣，跟著胡向前出了門，「還行啊，我就怕下去了上不來！」

胡向前說：「你上不來了，我背你！」

小區里還是沒啥人，兩個人手牽手往小區門外走，路過門衛室，胡向前問門口的保安，「叔，這啥時候能來電啊？」

保安嘬了一下牙花子說：「哪誰知道呢，上面說再檢修，我估計也顧不上！」

胡向前知道他說的顧不上是啥意思！大門口的車庫裡還是一片汪洋，在路燈的照耀下，閃著銀閃閃的光。

胡向前說：「路燈咋還有電啊？」

保安指了一下路燈說：「看那上面，太陽能的！」

胡向前站在路燈下，平時行路太匆匆，從來都是看腳下，哪有空抬頭看看天，他也從來就不知道，現在路燈居然都是太陽能的。

外面公廁倒是開個門，不過也一樣是沒有水，男廁人少，女廁在排隊。

等了半個小時，終於排到了杜梅，沒一會兒，她捂住鼻子沖了出來，她說：「還不如在家，髒的懷疑人生！」

胡向前說：「如果三天沒水，我帶你去小樹林兒解決！」

杜梅嬌笑著推了胡向前一把，「看你說的！」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在外面轉轉， 外面跟屋裡一樣悶熱，兩個人一身汗。

杜梅說：「咱去買個冰棍吃吧，特別想吃！」

兩個人走了很遠，才找到一個有電的便利店，胡向前給杜梅買了一個，「買兩個吧，一年沒吃了！」

胡向前說：「不買，我不愛吃，想吃廚房啥都有，不缺吃的。」

胡向前打開包裝，遞給她，杜梅又遞到他嘴邊，「吃一口！」

胡向前說：「我真不吃！」

杜梅不依，笑鬧間，胡向前的電話響了，是他姐胡向紅打過來的，「向前，杜梅電話咋打不通啊？」

胡向前說：「她電話昨天掉到水裡去了，還沒買新的，你吃飯了嗎？」

胡向紅說：「還沒有，在加班，我看新聞了，真嚇人，你們倆沒事兒吧！家裡還好吧？」

胡向前說：「沒事兒，不過也挺驚險的，現在街上地都幹了，就是家裡停電了，我們倆出來找廁所了，還沒回去，你找她嗎，我把電話給她聽！」

胡向前把手機給杜梅，「姐找你！」

杜梅說：「姐，你找我啊？」

胡向紅說：「我本來說前幾天跟朋友去商場買了一條裙子，回來越看越覺得不是我風格，太淑女了，想著給你寄過去試試呢！剛好，你電話沒了，別買了，我剛換了手機，舊的給你用吧！」

杜梅笑著說：「行啊，那我不是又省一筆啊？現在鬧的工作也沒有了，愁死人！」

胡向紅說：「現在疫情還不知道啥走向，你也不用著急，你們倆還沒有孩子，向前應該能養活你，你別嫌棄就行！」

杜梅說：「不嫌棄，謝謝姐！」

掛斷電話，胡向前說：「剛姐給你說啥呢？」

杜梅說：「姐說有一條裙子給我，她也是剛換了手機，說舊的一起寄過來給我用，這不就不用買了！」

兩個人走到小區外面，就看見大門口有探照燈在照明，人潮湧動，嘈雜吵鬧。

胡向前一喜，「是不是來電了？」

杜敏說：「沒有吧？你看看樓上還都是黑的！」

胡向前說：「走，過去看看幹啥呢！」

他們倆加快了腳步，到大門口才發現，是小區的業主再鬧，大部分是車在地庫里的，還有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著，兩個孩子哭著叫爸爸。

胡向前沒有車，他也無心看熱鬧，待會兒還要爬十幾層樓梯，他無所謂，他心疼自己的老婆。

聽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女人的丈夫失聯了，據說發洪水的時候，下地庫挪車了，人和車都沒有上來，現在是和車主們壓住物業，讓他們想辦法呢！

杜梅問胡向前，「這是咱小區業主吧？」

胡向前說：「當然了，不是咱院里的，咋會去地庫挪車呢！」

兩個人又站了一會兒，就準備回去了，蚊子太多了，腿上咬的都是包！

又是摸黑的一夜，屋子裡熱的像蒸籠一樣，胡向前去洗了一個冷水澡，杜梅也要洗。

胡向前擔心她感冒，「你還是算了吧，萬一不得勁兒了，家裡連葯都沒有，買都買不來！」

杜梅說：「我又不是瓷娃娃，哪那麼容易生病？」

胡向前就是不許，「我給你扇扇！」

夜如此難熬，白天也難熬，家裡吃的不多，但是沒水沒電沒氣。

物業發了通知說都在搶修，預計燃氣會先通，胡向前上班走的時候說：「你乾脆跟我去店裡算了，在家裡待著太受罪了，你拿著書。」

杜梅猶豫了一下，還是換了衣服跟他下了樓。

車庫口已經聚集了一大片的業主，胡向前騎著電車經過，對杜梅說：「我們應該算是這個小區墊底的人了，人手一輛小轎車，等我們有錢了，也買一輛。」

杜梅說：「啥時候有錢啊？」

路上還有沒被拖走的車，杜梅說：「你像這種泡水車，未來一兩年，都會充斥著二手車市，這次受災多嚴重啊，被泡的也不光是咱們小區，好多小區的車庫都被淹了！」

胡向前說：「這都不算啥，地鐵里，還有京廣路隧道，擱進去多少人？真是看的觸目驚心啊！這一個人就是一個家庭，我都不敢想，想想就出一身汗，那天你幸虧是沒有坐地鐵回家。」

杜梅說：「下班晚也有好處，那個點兒我不可能去坐車。」

胡向前把杜梅帶到店裡，他對前廳的迎賓小瑞說：「我老婆，你給找個角落，讓她坐著，我們家停電停水了，要是經理問起來，你就說等吃飯的，中午我給點倆菜！」

小瑞笑著說：「胡哥，你這光傳說疼老婆，真是聞名不如一見啊！放心吧，坐一天都可以！」

胡向前說：「大恩不言謝，中午給你加餐吃！」

小瑞說：「你這謝的沒誠意，我減肥呢，再吃工作服穿不上了！」

杜梅坐在大廳的一個角落裡，胡向前把手機給她留下了，「看書煩了就刷一會兒手機，有事兒，讓服務員跟我說一聲！」

小瑞貼心的給杜梅沏了一壺茶，拿了小點心。

胡向前中午給杜梅點了兩個菜一碗米飯，他買了單，已經在店裡蹭空調了，不能再白吃白喝。

下班的時候，杜梅說：「我明天不來了，你一天才掙多少錢？我這一頓吃的差不多了，不行白天我就去公園裡待著，商場里也行！」

胡向前說：「明天再說，先回家！」

小區里來電了，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車庫門口兩個水泵在往外面抽水。

胡向前看著水位也就下去了一點點，有不少業主站著聊天，吵吵嚷嚷。

雖然還是沒水，至少有電了，杜梅笑著說：「幸虧我明智，下班前我去過廁所了！」

既然來電了，水遲早也會來！

這一夜至少有空調，不那麼受罪了！

然而一夜之後，凌晨接到通知，即日起連續三天全民核酸，所有飯店不允許堂食，學校停課，商場之類營運性質場所關閉，非必要不得出市區。

封城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把胡向前都給炸懵了，他凌晨看到消息，趕緊打開燈又確認了一下。

的確是封城了！

別的他不擔心，他第一想到的又是房貸，如果飯店就此關門，他的房貸咋辦？

上次關門也就幾天，這次他本能覺得不會時間太短。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幾天到處消毒，空氣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就預感這次弄不好要弄一次大的。

果然！

杜梅迷迷糊糊的醒了問，「咋不睡覺啊？咋啦？」

胡向前說：「封城了，明天開始三天連續核酸，我們飯店也關門了！」

杜梅一骨碌爬起來，「啊？那咋辦啊？冰箱里沒菜了，之前買的這幾天差不多也壞完了，封城了，我們吃什麼呀？」

胡向前說：「我不擔心這個，志願者總有辦法讓老百姓吃上飯的，我擔心這個房貸啊！不上班，就沒工資，房貸咋弄？」

杜梅沉默著，她扭身拿了床頭柜上的遙控器，把空調給關上了！

一大早，手機就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親媽問完，丈母娘問，丈母娘問完胡向紅問。

這個全民核酸也是做的兇險，附近的人在社區便民服務中心排隊做核酸，人多天熱，受罪的很！

因為要求的是每個人，大多數是全家總動員。

胡向前對杜梅說：「我先去排隊等，快到了我給你打電話，你再下來！」

說完想起杜梅沒有電話，兩個人還是一起下去了。

他們去的不算晚，隊伍已經排的很長了，杜梅拿了一個太陽傘，胡向前幫她撐著。

做完核酸就得馬上回家，有穿著紅馬甲，帶著紅袖章的志願者不停的用喇叭告知。

這樣的日子讓人壓抑的想要發瘋，對眼前生活的恐懼和對未來生活的擔憂也不能讓人消停。

物業門前的大立牌上，貼著銀行的催貸告知信，是有業主斷供了！

胡向前的心裡更是堵得慌，再這樣下去，恐怕他的房子也要保不住了！

胡向紅寄過來的包裹到了，裡面除了衣服還有一部全新的手機。

杜梅說：「哎，這不是新的手機嗎？姐說給我寄舊的啊！你趕緊打電話問問！」

一問，胡向紅說：「啊，那個是公司年會抽獎抽的，你不嫌棄就先用著吧！」

杜梅開玩笑說：「我不嫌棄呀，謝謝姐！」

胡向紅說：「你們倆現在都不上班了，房貸咋辦？」

胡向前說：「還能撐幾個月，就看這情況啥時候結束了！」

胡向紅說：「我看你們還是做好長遠的打算吧，現在還在封城，不知道要到啥時候了！」

胡向前說：「我也發愁呢，不知道咋辦？我們小區里已經有斷供出現了。」

胡向紅說：「再這樣下去斷供的會越來越多，不管咋說，有需要了說話，一家人共度難關吧！」

出不去門的日子裡，胡向前和杜梅在家裡大掃除，把平時忙著顧不上的角角落落都打掃的乾乾淨淨。

杜梅說：「反正也出不去，你乾脆教我做飯吧，簡單的飯菜我得會，不然，以後有孩子了，我不吃她得吃啊！」

物業有送菜的，每天早上會在物業門前擺，胡向前買了菜教杜梅做飯。

有些東西真得靠天賦，就像杜梅學習，胡向前學做菜一樣，在各自擅長的領域裡發揮。

杜梅努力了幾次，就鬧嚷嚷的要放棄，胡向前笑著說：「可以了，最起碼學會一個西紅柿炒蛋，你已經超越很多女人了，學會一個菜，你加水煮麵就是西紅柿雞蛋面，你炒好就能吃米飯，你放紫菜打個蛋花，就是紫菜蛋花湯，已經很厲害了！」

兩個人苦中作樂，等過了三天全民核酸，等著解封的人們等來了七天連續核酸的通知。

不參加就變黃碼，變了黃碼就意味著哪裡也去不了。

洪明遠給胡向前打電話：「哥你聽說了嗎？酒樓要關門啊！」

胡向前一驚，「你聽誰說的？」

洪明遠說：「你甭管我聽誰說的，就是有這麼回事兒，如果倒閉了，你打算咋辦？」

胡向前說：「能咋辦？日子還要過啊！不過那麼大的酒樓，說關就關了啊？」

洪明遠說：「不是早兩年就說不掙錢，現在這情況，三天兩頭關門，不關門也沒客人，硬挺著，老闆要賠的褲衩子都不剩了！」

胡向前說：「那這就算我們失業了啊，不是還有差不多一個月工資沒結呢！」

洪明遠說：「我們都有合同的，就算是不幹了，也會有說法的，等著吧！」

胡向前不能等，他要儘快找工作，但是，老百姓不能跟相關部門抗衡，不能給社會添亂，不能等也只有等！

這一等，前前後後，封控了四十五天，胡向前等來了失業的消息！

他還顧不上發愁，杜梅懷孕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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